樑泊雨隨着夏天回到秋庭,烏力吉不知道在哪找了根繩子,已經把黑衣人綁了。
“先把他關起來吧。”夏天說。
樑泊雨點點頭,讓烏力吉照夏天的話做,並告訴他留守地牢。
烏力吉帶着黑衣人走了。樑泊雨問是怎麼回事。
樑泊雨猜得沒錯,黑衣人是謝貴派來的。因爲事發突然,謝貴在跟張昺趕到燕王府前,沒來得及找夏天。而他需要夏文敬的原因是雖然他調來了數量上遠勝於燕王護衛的人馬,可其中屬於原北平守軍的人畢竟佔了多數,那些人裡很多都是跟隨燕王和他的親信出生入死打過仗的,因此表面上看起來氣勢逼人的謝貴,實際上心裡並沒有把握。他現在能讓這些守軍聽自己的命令,是因爲自己是皇上派來的的,是正統,而且他是看準時間,搶佔了先機。但是他實在是無法保證,要是他們真跟燕王府的人動起手來,被他調來的北平七衛,除了他新近剛從金陵帶來的兵馬,又有多少能真的站在自己這邊,劍指燕王?所以在去燕王府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要盡最大的努力增加自己這方人數上的優勢。
張昺提到夏文敬,說是他被樑崢關起來之前曾奉聖命代理按察使司事宜。而按察使司尚有守衛和捕吏千餘人,夏文敬跟他們相處雖不足月,但他爲人正直,爲官清廉,深得司中各級官署和城中百姓的愛戴,所以如果讓夏文敬帶領按察使司的人前來相助,必可順應民心,以一敵十。
這樣謝貴就派了自己的一個護衛──那個黑衣人,帶着寫有讓謝貴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擒拿燕王的御令到了都指揮使司。可是他知道樑崢派了很多人看守夏文敬,而且都司之內耳目衆多,他自己和張昺圍守燕王府的消息樑崢越晚聽到越好。摸不準樑崢是不是還在城外按自己的指令清點軍糧,他就加派了一小隊人馬在都司外接應,讓身手比較好的護衛先自己進入司內,確定夏文敬是一個人的時候再去跟他說明情況,然後再想辦法把他帶到司外,或者發出信號,讓守在外面的人衝進去,儘量不讓樑崢的人發現什麼異狀,以免打草驚蛇。
夏天說完,樑泊雨看着他,“你準備怎麼辦?”
“我不能留在都司裡了。”
“我也這麼想。我覺得你應該跟等在外面的人去按察使司。”
“你想讓我假意帶人去支援謝貴,然後……裡應外合?”
樑泊雨點頭。
“不行。”夏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爲什麼?”
“你忘了嗎?夏文敬家人和族人的性命還捏在皇上手裡。我如果跟着燕王反了,消息不可能不傳回金陵。”
“難道你要幫謝貴?”
“也許……只能這樣。”
“你瘋了嗎?燕王既然以後會登上皇位,那謝貴一定是敗了,你這不是找死嗎?”樑泊雨有些生氣,“再說你也聽見了,燕王在等着我去呢。你這樣不等於要和我兵戎向嗎?”
“嗯……怎麼辦呢?”夏天開始自言自語,“可你要是不去燕王府的話,將來燕王當了皇帝,樑家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樑泊雨很驚訝,他覺得自己必須去救燕王的理由一個是已經預知了誰會笑到最後,所以他想只要跟着燕王就應該是安全的,真要打起仗來即便不會一直取勝,死的風險也總要小些。另一個是他捨不得樑崢的權勢和他手裡的那些金銀。可是他從來都沒想過遠在大寧那些沒見過面“親人”。而夏天卻是考慮完了夏文敬的家人,又要顧忌樑崢的。雖說這也算不上什麼捨己爲人的驚人之舉,但似乎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是職業的緣故嗎?還是這人真的天生就是這麼“傻”?看着夏天眉頭緊鎖,認真思考對策的樣子,樑泊雨真心地對夏天爲人處事的原則和人生觀有了點兒好奇和敬佩的感覺。
樑泊雨拉起夏天的胳膊,用手指捻開他眉間可愛的折皺,“我有辦法。”
謝貴派來埋伏在都司外、準備接應夏文敬的人裡兩個領頭的正小聲商量:這麼久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要不要乾脆直接衝進去?
“你們都出來吧!”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躲在牆邊樹叢裡的人探出頭來,看見了騎在馬上的“樑崢”和被他用劍挾持在身前懷中的“夏文敬”。
“你們都出來吧,我已經把你們要找的夏大人帶出來了!”樑泊雨又喊了一句。
所有埋伏着的人,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事已至此,樑泊雨想不需要再當個立着牌坊的婊 子,遮遮掩掩地繼續維持跟謝貴本就名不副實的上下級關係了,“你們回去告訴謝大人,他的陰謀已經敗露。夏大人我押進燕王府交給燕王處置了,按察使司那邊就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樑……樑大人……”
這些人早就聽說過樑崢能征善戰卻也爲人專橫跋扈、做事不擇手段的名聲,前些天跟謝貴入城時也遠遠地目睹過他對謝貴和張昺雖不失禮,但卻在不卑不亢中流露出略帶鄙夷的態度。而樑泊雨之所以會給人這樣的感覺,除了天生的性格使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經知道了故事的結局,所以在他眼裡,所有跟燕王作對的人,臉上似乎都寫着個“衰”字,不用多說什麼,樑泊雨就覺得他們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們見自己被樑泊雨發現,先是一驚,接着便想自己可能要死在這兒了。事情變化得太過突然,領頭的人站出來卻沒想好要說什麼,來軟的不符合自己現在的身份,來硬的一時又沒有那麼大膽量。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樑泊雨朝身後揮了下手,自己帶頭夾了下馬肚子旁若無人地從攔在眼前的人羣裡穿過去,“我現在急着進燕王府,沒工夫跟你們糾纏。回去跟謝大人如實稟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走出身後的視線,夏天換上另了一匹馬。
“這樣皇上那邊應該就沒問題了。現在你到江浸月去等我,等燕王那邊的圍困解除了,我立刻就去找你。”樑泊雨回頭看看也騎在馬上的餘信,“你陪夏大人一起過去。”
“燕王要是問起我你怎麼說?”夏天覺得這種時候兩人分開實在是有點冒險。
“我會想辦法跟他解釋的,放心吧。” 樑泊雨看起來倒是很冷靜。
“要是城裡打起來怎麼辦?到時候一亂,江浸月也不見不會受到累及。”
樑泊雨低頭想了想,又對餘信說:“如果有什麼動靜,你就立刻去永錠莊把看銀庫的人帶過去一部分。”
餘信說“是”,策馬站到夏天身後。
夏天還是一臉的擔憂,“我倒好說。那你呢?”
“放心吧,我沒事的。”身邊都是樑崢的騎兵,樑泊雨和夏天不能說得更多,知道夏天在擔心什麼,樑泊雨拍拍胸脯繼續說,“憑我,沒什麼應付不來的。行了,我得趕緊走了,要不真貽誤了軍機,罪名可就大了。你也趕緊走吧,我一定會過去找你的。”
說完樑泊雨不敢再耽擱時間,踩住馬蹬,“駕”了一聲,帶着人馬,絕塵而去。
馬蹄聲漸行漸遠,樑泊雨的身影也逐漸消失,夏天愣愣地立在馬上,寂寥空曠的感覺突然鋪天蓋地地壓上心頭,可縱有千百個不放心,夏天也別無它法。
“大人,咱們走吧。”是餘信。
“嗯。”夏天應一聲,掉轉了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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