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慌亂地想要遮擋,然而已經太晚了,冷寂全都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
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正好停電,只憑藉手機屏幕那點兒微弱的光亮,冷寂看得並不真切。可是現在卻是大白天,陽光熾烈,光線充足……那些青紫的傷痕,也就格外明顯,格外猙獰!
冷寂本就已經處於情緒失控的狀態,再看見這樣的傷痕,登時就紅了眼。他衝到蘇暖的面前,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連夾在腋下的筆記本電腦摔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讓我看看!”他的眼中,怒意翻涌,像頭暴怒的獅子。
“不……”蘇暖後退,卻因爲手腕被他死死地抓着,根本沒有辦法拉開距離。這樣的舉動反而刺激到了冷寂,讓他抓得更緊了。蘇暖吃痛,眼淚瞬間就冒了出來。
“冷寂!你幹什麼呀!”她羞惱地小聲喊着,不敢太大聲,擔心會把傭人給引過來。
房門還開着呢,這個時候如果有傭人從門外經過的話……
蘇暖還在擔心着,忽然眼前一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冷寂給摔在牀上了!
“你……”蘇暖的音節被堵在喉嚨裡,旋即變成驚慌失措的低呼。睡裙的肩帶被扯斷了,更加密集交錯的傷痕暴露出來,深深地刺痛了冷寂的眼睛。
冷寂雙目充血,喉中腥甜一片,滔天的怒火焚燬了他最後的一絲理智,讓他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是誰……到底是誰幹的!”他抓着蘇暖的胳膊,大聲地喝問。
看着那些傷痕,他簡直想殺人了!
蘇暖驚恐得忘了言語。
冷寂更加大聲地質問:“快說!到底是誰!他們……他們怎麼弄的?”
“我不知道……”蘇暖哭着說:“你放開我,我好疼……放手!”
冷寂像是根本沒聽懂她說的話似的,繼續用力抓着她的手腕,逼問她。
他其實並不是想要傷害蘇暖,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誰把蘇暖弄成這副樣子的而已。他想要把傷害蘇暖的人給揪出來,然後碎屍萬段!
可是狂怒之下的他,卻忽略了蘇暖的感受,不光是弄疼了她的身體,更是弄疼了她的心。
他的這般逼問,對於蘇暖來說,根本就是把心底的傷痕徹底撕開,然後再狠狠地撒上一把鹽!
蘇暖崩潰地哭着,卻也終於說出了一個名字:“陸……陸鴻哲……”
她記得,那個人當初跟她說的就是這個名字。她不確定這個名字究竟是真是假,但是這三個字,隨着那番噩夢一起,早已經烙印在了她的靈魂上,至死都無法忘記。
“還有呢?不是說總共三個人麼!”冷寂還殘留着一點記憶,知道當初綁走蘇暖的人總共有三個。
蘇暖心底的傷口在汩汩地冒着鮮血,她崩潰地搖頭,大聲地喊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
“砰!”冷寂一拳砸在牀上,勁風擦痛了蘇暖的臉頰,沉悶的重響讓她心底發顫。她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她一直努力想要維繫的東西,碎了……
“砰!”又一聲,這次卻是冷寂摔門而去的聲響。
蘇暖殭屍一般躺在牀上,空洞的眸子裡沒有任何的情緒,也沒有焦距,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淚水汩汩流淌,彷彿永遠都無法停歇,一如她心底的傷口。
“陸鴻哲,我要殺了你!”冷寂在心裡咆哮,他紅着眼睛出門,坐進車裡,一路狂飆!
他不知道陸鴻哲現在在哪兒,可是他知道陸鴻哲的家在哪兒!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他本人不在那裡,他的爹媽也肯定在!冷寂就不相信了,那個傢伙會眼睜睜地看着父母捱打也不回來!
只要他回來,冷寂就能宰了他!
滔天的怒火讓冷寂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了,他過去雖然也猜到了這一切都是陸鴻哲做的,但是卻從來沒有親口問過蘇暖。畢竟,這種事情,他如果問了,肯定會讓蘇暖難堪的。
可是今天不一樣,他清楚地看見了那些猙獰可怖的傷痕,以及那背後意味着的殘忍對待,他再也無法保持克制了!尤其是當親耳聽見蘇暖說出陸鴻哲的名字時,他的憤怒徹底達到頂點,心裡除了殺人報仇以外,再沒有別的念頭了!
冷寂的車,跟他的情緒一樣失控,橫衝直撞,完全不顧後果,也無視了所有的規則。
某個十字路口,綠燈閃爍,旋即變成了紅色。
可是瘋狂之下的冷寂卻毫不減速,直直地衝了出去!
下一秒,巨大的撞擊聲傳來,黑色的邁巴赫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又撞上了另外兩輛車,才終於徹底停了下來。
邁巴赫的車身已經嚴重變形,車裡的冷寂,滿臉是血,昏迷不醒……
蘇暖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覺得身體裡的水分好像都已經徹底哭幹了。她的心依然疼得令她忍不住顫抖,可是她的眼睛,卻已經無法再分泌出哪怕一滴淚水了。
沒有水分,眼球和上下眼皮劇烈地摩擦着,非常乾澀的疼,蘇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着,自己這是要哭瞎了麼?如果是的話,那也好……
瞎了,就不用再看見冷寂憤怒扭曲的表情,不用再面對着令人難堪的一切了吧?
呵,如果可以的話,乾脆讓她死掉好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再活着承受這些痛苦。
蘇暖甚至在想,當初她割腕的時候,他爲什麼要救她呢?如果不救的話,他也不會憤怒到發瘋了吧?他明明可以看着她死掉,然後再找一個更好的女人……
蘇暖鑽進被子裡,裹住自己的身體,卻依然覺得非常冷。這份寒涼的感覺是從心底裡發出來的,不管蓋多厚的被子,都沒有用。
她其實知道的,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接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玷污,她知道他介意,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會介意到如此程度。
他明明說過可以不在乎,會像從前一樣跟她相處的啊……原來他一直都在壓抑自己麼?現在終於壓不住了,就爆發,就這麼逼問她……
蘇暖難受地把臉埋進枕頭裡,卻再也流不出來一滴眼淚了。
她像是鴕鳥一樣不肯把頭擡起來,哪怕是覺得呼吸困難了,也還是繼續固執。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她卻很喜歡,甚至巴不得整個世界都失去光明,從此只有徹底的黑暗。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光,該有多好,那樣的話,他也不會看見那些傷,也就不會發瘋了吧?蘇暖在心裡暗暗地想着,卻又馬上笑話自己的荒唐。
永遠沒有陽光?那怎麼可能。真有那一天,恐怕也是世界末日了。
傳說中的2012早就過去了,末日沒有到來,今天也不是。可是對於蘇暖來說,她的末日,已經開始了。
蘇暖把腦袋從枕頭上擡起來,等視線清晰以後,才把手腕舉到眼前。
傷口早就已經基本癒合了,在特效藥的幫助之下,恢復得非常快,哪怕是剛剛被冷寂那樣用力地捏着,都沒有崩裂出血。蘇暖用之間輕輕地觸碰着,看着縫針之後留下的痕跡,嘴角慢慢地泛起了一絲苦笑。
又要再割開了麼?
不,那樣的方式太慢了,即便是結束這份毫無希望的生命,蘇暖也想要選擇更加迅速一些的方式。她不想再被救起來一次了。
蘇暖還沒有想好,究竟該用什麼方式,卻決定先把衣服穿好,然後把自己打理乾淨。
原本的那條睡裙已經不能再穿了,她只好又穿回了原本的長衣長褲。換衣服的時候,她有些走神,在心裡想着,如果自己沒有因爲貪涼而換成睡裙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了?
她覺得……是的。
早知道冷寂會這麼不打招呼就闖進來的話,打死她她也不會把傷痕露出來的啊……她明明只是打算偷偷地穿一小會兒,不讓任何人發現的,結果剛換上睡裙不到五分鐘,冷寂就進來了。這算什麼,老天爺的捉弄麼?
或者,其實只是個契機而已,即便沒有這一次,冷寂也會在別的時候爆發?
蘇暖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了。
她默默地把睡衣睡褲穿好,眼眶裡始終乾涸得像沙漠一樣,半點兒水分都沒有,這讓她非常難受。
地板上的那個筆記本電腦她看到了的,卻沒有多少興趣撿起來查看裡面的內容。況且,被那樣摔過,屏幕八成已經碎了,她就算是看,也看不到什麼。
蘇暖赤着腳走進盥洗室裡,擰開水龍頭,慢慢地把臉洗乾淨。擡頭,看着鏡子裡那個眼睛腫成核桃的自己,慢慢地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淒涼的笑容。
臺子上冷寂的剃鬚刀靜靜地躺在那裡,銳利的刀鋒折射着太陽的光芒,映入蘇暖的眼睛。蘇暖把它拿在手裡,發現已經是新的了,嘴角的笑容忽然又多了一抹自嘲。
多諷刺啊,他叫人換掉了原來的剃鬚刀,可是他們兩個的臥室也交換過了,所以這把剃鬚刀終究還是出現在了蘇暖的眼前。
如果不是太容易被救回來的話,蘇暖真想再重複一遍之前的行爲。
蘇暖輕輕地嘆了口氣,把刀片放了回去,心裡竟是一片平靜……萬念俱灰之後的平靜。
這一次,她是真的徹底絕望,心裡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