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的口中,冷寂才知道,那個女孩子的母親,當年也是個不省油的燈。她勾搭上侯明朗的父親以後,故意耍手段懷了孕,然後直接找上門去,衝着原配夫人示威,逼迫對方讓位。侯明朗的母親那時候身體不好,被這麼一氣,就徹底病倒了。後來,沒等到那個小三把孩子生下來,自己就先撒手人寰了。
就這樣,小三順利上位,成爲了侯明朗的後媽,肚子裡的孩子,也名正言順地出生了。
知道了這些以後,冷寂就不難想象,侯明朗在家裡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了。如果他不是男孩的話,恐怕他爸爸甚至都不會把公司交給他,而是會交給那個小三生下來的孩子。
侯明朗邊說邊給自己灌酒,他本來就已經微醺,現在這麼一灌,就徹底醉了。他扯着冷寂的袖子,反反覆覆地問:“你知道我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嗎!你知道嗎!”
“我能想象。”冷寂嘆了口氣,如此回答。
“不,你不能……”侯明朗苦笑一聲,說:“你不知道那個野種的心機有多重,她能把遇到的所有不順心的事情,全都怪到我的頭上來。甚至是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時候,她也能自己折騰自己,然後攛掇我爸來怪我……我現在表面風光,可是我心裡知道,要不是因爲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現在這公司也落不到我的手上!甚至,我爸近些年已經被那個小賤人和她媽攛掇得動搖了,不止一次地想要把我從公司裡趕出去!可是……《詛咒之源》能有現在的成績,我纔是出力最多的那個人啊!他們憑什麼趕我走!”
“要不是我爺爺護着我,恐怕我早就被攆出去了……可是我爺爺的年紀都已經那麼大了,說句不好聽的,他還能護着我幾年?他沒了以後呢?我會怎麼樣?”侯明朗又灌了自己一杯酒,趴在桌子上,什麼話都不再說了。
冷寂能夠理解,他是真的無處傾訴了,纔會說出這些話的。而他現在需要的,也就只是一點點安慰而已。
冷寂收起自己先前心中的責怪,語氣誠懇地說:“明朗,我真的能明白你的感受……我之前也是在家族企業裡處處被打壓,被排擠,被所有人想方設法地趕出去……要不是那樣,我也沒必要成立現在的凌天集團了。這些事兒,我想你多少應該也能聽說一些了。明朗,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我相信你肯定能夠有辦法擺脫這種局面。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說一聲,只要是能辦到的,我一定幫你。”
“謝了,好兄弟。”侯明朗悶悶地說完,又深吸了一口氣,強打精神道:“算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了,咱們去擼串兒吧,怎麼樣?”
以前冷寂還沒失憶的時候,他回國跟冷寂見過幾次,也曾經在路邊燒烤攤上吃過烤串,喝着啤酒,肆意地笑鬧。這些事情恐怕冷寂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但那是侯明朗心中,少有的放鬆和肆意。
他很懷念,想要再次重溫。
冷寂也不是那種喜歡擺架子的人,更何況,現在是他的好兄弟提出的要求,他當然不可能拒絕。
他們兩人去隔壁街找了個攤子,點了一大堆烤串,就着啤酒,只說輕鬆的話題。侯明朗滿嘴跑火車的扯淡,冷寂基本上以聽爲主。到最後,烤串基本上都進了他的肚子,侯明朗倒是沒吃多少。
“誒,不對啊……你怎麼把我的那份也給吃了!”侯明朗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冷寂笑着說:“我看你說得起勁兒,就替你吃了,反正可以讓老闆再烤嘛!”
“你妹的!”侯明朗笑罵一句,扯着嗓子喊:“老闆!再來一百串!”
“那麼多你吃得下麼?”冷寂低聲問他。
“不管!爺今天任性!”侯明朗醉醺醺地說。
不知情的人見了,恐怕還得以爲侯明朗今天是喝得嗨了,纔會這麼高興這麼嘚瑟。可是冷寂卻知道,這個傢伙是憋了滿肚子的怨念,又硬生生地裝出了一股子高興勁兒,故意折騰自己呢。
人嘛,都是需要宣泄的,不然一直憋着,遲早得憋得不正常了。冷寂只能由着他鬧騰,心想着自己可不能再喝酒了,得保持清醒。萬一侯明朗徹底喝醉了,他還得把這個傢伙扛回酒店去呢。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侯明朗最後真的喝得爛醉如泥,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只是冷寂有一件事情沒考慮到,就是他忘記了趁着侯明朗清醒的時候,問他到底住哪家酒店了。現在侯明朗醉得人事不省,冷寂又不可能扛着他挨個酒店打聽,問到底是哪家酒店有這麼一號客人……
冷寂也嘗試着翻了一遍侯明朗的衣服口袋,但是並沒有找到房卡之類的東西。沒辦法,他只好把侯明朗帶回了自己家。
折騰了那麼久,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蘇暖”早已經睡下,只有少數傭人還在值班。冷寂把侯明朗交給她們,囑咐她們幫侯明朗洗澡換衣服,然後就是自己回房睡下了。
也沒睡幾個小時,冷寂就被拍門聲給吵醒了。他強忍着頭疼欲裂的感覺,下牀開門,見到的是“蘇暖”滿含怒意的臉。
“你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也就算了,能不能別把狐朋狗友帶回來?”蘇淺沒好氣地說:“你昨天是跟他喝酒去了是吧?那前天晚上呢?也是跟他麼?他是什麼人?”
連珠炮似的質問,吵得冷寂的頭愈發疼了。他印象裡的蘇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現在怎麼變得越來越悍婦了呢?
冷寂忍不住皺眉,但還是好脾氣地解釋道:“他是我的發小,我們倆剛談成了合作的事兒,就去慶祝了一下。他喝多了,我又不知道他住哪兒,就只能把他給帶回來了。”
別墅裡明明有那麼多的空房間,又有傭人伺候着,應該也沒吵到“蘇暖”纔對啊,她到底鬧騰個什麼勁兒呢?
蘇淺質問:“你不是說他是你發小麼?那你怎麼還會連他住哪裡都不知道?”
“他常年在國外,這次只是回來談生意的,我是不知道他住哪家酒店。”一大早就被這麼質問,冷寂的心情相當糟糕,但他還是耐着性子做出了詳細的解釋。不是他有多麼怕老婆,只是他不想發脾氣讓自己的妻子傷心。
他是大男子主義的,但是又跟一般的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不一樣。他奉行的準則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受哪怕一點點委屈。
他是男人,所以他會剋制自己,不隨便對自己心愛的女人發火。
可惜……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如此對待。而真正值得的那個人,還被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忍受着內心的煎熬以及身體上的病痛。
蘇淺沒有繼續糾結侯明朗的身份,而是開始吧追問的重點,轉移到了生意上面,不停地問,冷寂和侯明朗之間的合作,具體是關於什麼方面的,對於冷寂來說,又有多少好處。
冷寂也都忍着頭疼詳細地說了,以此來證明,自己並沒有撒謊,是真的正在跟侯明朗進行合作。
打聽完了所有想知道的信息以後,蘇淺也還是連個笑臉都沒給他,而是直接回房間補覺去了。
侯明朗睡的房間,就在冷寂的隔壁。由於蘇淺一直都在找各種理由跟冷寂冷戰,所以冷寂這段時間都是睡客房的。關於蘇淺對冷寂的種種質問,侯明朗在房間裡全都聽見了,只是他非常識相地沒有出來而已。
蘇淺假裝賭氣,沒有吃早飯,冷寂和侯明朗誰都沒有胃口,因此只是簡單地塞了幾口東西,就出門上班去了。侯明朗在國內沒有車,所以只能搭冷寂的順風車了。
半路上,侯明朗忽然說:“冷寂,我剛剛想起來,那個計劃書還有些地方不夠完美。要是你方便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公司,仔細跟你說一說吧。”
“好啊,正好我目前手頭上也沒有別的事情。”冷寂點頭,衝着司機說:“老張,直接去公司吧。”
“好的,少爺。”老張在前方的十字路口轉了個彎,直奔凌天集團總部。
一路無話,到了冷寂的辦公室以後,侯明朗纔開口道:“冷寂,照理說你的家事我不應該多嘴,可咱們也算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了,我還是忍不住想跟你說一句……女人不能太縱着了,適當的也得管一管,不然她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話裡帶着的情緒,其實有一半都是因爲自己那個蠻不講理的妹妹。
冷寂笑了笑,說:“謝謝關心,不過我自有分寸的。”
侯明朗沒再說什麼,提了提修改計劃書的意見,然後就是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侯明朗天天都在下班時間準時來找冷寂,拉着他一起出去吃飯,喝悶酒。冷寂看得出來,他心裡相當壓抑。
雖然侯明朗沒有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吐槽個不停,但是偶爾也會忍不住提幾句,自己鬧心的原因。冷寂這才隱約知道,侯明朗的妹妹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躁鬱症。這個名字,冷寂以前也隱約聽說過,貌似是他某個開娛樂公司的朋友,旗下的藝人得了這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