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地休息了一小段時間之後,新的一場手術,又開始了。饒是蘇淺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調整並且漂色之後的成果時,還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場。
不過和上次不同,這回她沒有鬧,只是一個人窩在病房裡哭了足足一整天而已。慕少象徵性地打電話安慰了她幾句,這件事情也就算是過去了。
蘇淺以爲,負面的變化已經到此爲止了,卻不知道,自己還是把事情想象得太美好了。慕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精力還有金錢在她的身上,她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大。
接下來的日子,自然還是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一場接着一場的整形手術,過程不必贅述。隨着蘇暖預產期的來臨,蘇淺的容貌,也變得跟蘇暖越來越接近。
甚至,很多時候,蘇淺在照鏡子的時候,都會認不出來,鏡子裡映照出來的那一張臉,就是自己。
她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再也找不出來曾經屬於自己的痕跡。身材和皮膚的改變,慕少說是可以恢復的,她也就權且相信了,但是這張臉……恐怕這輩子都沒可能恢復成原樣了。畢竟動了那麼多次刀子,骨頭磨了又磨,填充物也注射了不少……怎麼還可能變得回去?
蘇淺又一次站在鏡子前發呆,在心裡無聲地問自己:後悔麼?
或許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吧,否則的話,她也不會這麼難過了。但是她同樣知道,哪怕是倒回去重來一千一萬次,她的選擇,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這是她自己挑選的道路,雖然艱難,但是她必須走完。她也相信,自己最終能夠得到的回報,一定比付出的更多。
蘇暖的預產期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冷寂把公司裡的絕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自己的助理周青青代爲處理,自己只負責一些緊急或者特別重大的事情。騰出來的時間,全都用來照顧蘇暖了。
他對蘇暖的照顧,簡直比呵護國寶大熊貓還要小心,生怕蘇暖有什麼閃失。哪怕只是倒杯水這樣的小事兒,他都捨不得讓蘇暖自己來。
“你快躺好躺好,需要什麼,我給你弄。”
“你坐着別動,我去給你拿!”
“腿又抽筋了?來來來,躺好,我給你按按……”
這幾句話,是他重複頻率最高的。他恨不得替蘇暖包辦了所有的一切,毫不誇張地說,除了上廁所這種事情他沒辦法代勞以外,他真是什麼都不想讓蘇暖做了。
有的時候,蘇暖也只能無奈地笑着對他說:“寂,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你也未免小心得有點兒過頭了吧?醫生不是也說了麼,適量的運動,對生產是有幫助的。”
“那也得看看是什麼時候啊,你這都快要生了,就別瞎運動了。乖,好好坐着,我去給你削個蘋果……算了,我還是直接給你榨成果汁吧,咬着吃太麻煩了。”冷寂唸叨着走了。
蘇暖哭笑不得,爲什麼她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子了呢?
幾分鐘以後,冷寂端着榨好了的蘋果汁回來,笑眯眯地對她說:“乖,趕緊喝了,補充點兒維生素。”
蘇暖也只好乖乖地接過來,可才喝了一口,眉頭就皺起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不好喝麼?”冷寂緊張地問。
“不是……我、我肚子疼……”蘇暖一手捂着肚子,痛苦地說。
冷寂嚇了一大跳,旋即才反應過來,這是生產之前的陣痛!
孩子要出來了!
他趕緊把蘇暖手上的杯子放到一邊,抱着她就往外走,同時嘴裡還喊着:“管家!備車!母嬰包呢?趕緊拿出來!月嫂月嫂!趕緊跟我們去醫院!”
距離預產期還有足足半個多月的時候,他就把月嫂給請回來了,據說還是全江城口碑最好的金牌月嫂,幹這行將近十年了,零差評!被這個周嫂服務過的人家,就沒有不誇她的。
像這樣的金牌月嫂,那都是必須得提前預約才能請到的。而且有的時候,就算預約了,時間點對不上的話,也沒戲。冷寂怕請不來對方,所以在周嫂剛剛結束上一家工作的時候,就立刻出雙倍價錢把人給請回家裡了。雖然現在孩子還沒出生,暫時沒什麼工作可以讓周嫂做,但他還是照樣按天付費,把對方養在家裡,生怕等到需要的時候,請不到對方。
就連周嫂自己都說,像冷寂這樣,孩子還沒出生,就提前了半個多月請月嫂的人家,還是她入行以來頭一次見到呢。冷寂有多在意蘇暖和孩子,不用說旁人也都瞧得出來了。
冷寂的喊聲驚動了別墅裡的所有人,一時間,上上下下全都忙碌起來。有人去拿母嬰包,有人去打包蘇暖住院需要用到的衣服,司機也接到了通知,用最快速度把車從車庫裡提了出來,開到門口等着。
這會兒工夫,冷寂已經抱着蘇暖下到一樓了,眼看着就要出門,蘇暖這才拉了他一把,低聲道:“我這還穿着睡衣呢,就這麼出去,不合適吧……”
冷寂焦急地說:“都這種時候了,穿睡衣怎麼了?又不是沒穿,乖,咱們得趕緊去醫院!”
“沒那麼急,從這兒去醫院開車連十分鐘都用不上,你讓我先換一身能出門的衣服吧。”蘇暖這會兒的疼勁兒已經過去點了,所以纔有精力跟冷寂說話。
冷寂還是很擔心:“可是你都開始疼了啊,醫生不是說了麼,陣痛一開始,就要趕緊過去備產啊。”
“不差這一會兒,我現在疼得頻率不高,沒那麼快生的。”蘇暖的肚子已經不疼了,便對冷寂說:“你放我下來,我換身衣服。”
“那……唉,那好吧,你也別回樓上了,就去客房裡換一下吧。”客房就在一樓,也省得蘇暖上去再下來了。
蘇暖點點頭,正好傭人也給她收拾了要帶去醫院的衣服,她隨便拿了一套,自己去換上。冷寂一直很緊張的陪在她身邊,等她換完了,見的確沒出什麼事兒,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現在可以走了吧?”冷寂問她。
“嗯。”蘇暖點頭,又笑了笑,安慰冷寂道:“你別這麼緊張,一直板着臉啊,你看我都不緊張,你害怕什麼呀。”
“生孩子啊,我能不緊張麼……你自己能走麼?要不我還是抱你出去吧?”冷寂問她。
“沒事的,我自己能走,你扶着我點兒就行啦。”蘇暖也不是那麼嬌氣的人,還不至於連路都不能自己走。她現在懷孕體重漲了不少,冷寂就算臂力好,抱着她久了也會累的。冷寂那麼照顧她,她也不能不體諒冷寂啊。
一路無話,總算是安穩地到了醫院。醫院在給蘇暖檢查了之後,說她宮口開得還不夠大,需要等着。
好在冷寂早就已經提前預約好了最高級的VIP病房,環境舒適,各項設施也都齊全,待在裡面,並不比待在自己家裡差多少。他一直陪着蘇暖,眼看着她一陣陣疼得越來越頻繁,除了心疼,卻幫不上什麼忙。
原本,冷寂是非常喜歡孩子的,以前也跟蘇暖商量過,說想要至少再生一個孩子,彼此作伴。可是現在看着蘇暖這麼辛苦,他忽然就改變主意了。
在蘇暖又一波陣痛過去之後,他一邊溫柔地用紙巾替蘇暖擦汗,一邊很認真地說:“暖暖,我想好了,咱們只要這一個孩子就夠了……以後都不再要了。”
“爲什麼呀?”蘇暖一愣,“咱們不是都說好了要生兩個的麼?又不是養不起或者照顧不過來,既然你也喜歡我也喜歡,爲什麼不要啊……”
“生孩子太辛苦了,我不想讓你再遭一遍這樣的罪了。”冷寂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我的確喜歡孩子,但是有一個已經足夠了。兩個的話,你帶着太辛苦了。就這樣吧,乖,我已經決定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去結紮,以防意外。”
“那個,你……你想清楚啊,那種手術做了以後,可不能反悔的呀!”蘇暖可真是被冷寂給驚到了,一般來說,男人不都是不願意去做那種手術的麼,通常都是讓女人去上環的比較多啊……聽說有的夫妻,因爲女方不願意或者身體不適合上環,需要男方去結紮的話,還有可能會鬧矛盾呢……
怎麼冷寂卻偏偏會主動提出要自己去做那個手術,提都不提讓蘇暖上環的事兒?
其實蘇暖不是心懷疑問,只是驚訝,震撼,感動……她知道答案的。冷寂是因爲愛她,捨不得她哪怕多受一點點苦,所以寧可自己承擔所有的風險。
又一波陣痛襲來,蘇暖直接掉了眼淚。不是因爲疼,而是心中累積的幸福已經滿溢,化作了滴滴淚水,涌了上來。
可是冷寂卻不知道,只以爲是她疼得厲害了。看她落淚,心裡又急又疼,真恨自己不能替蘇暖承受這份痛苦。
“暖暖,是疼得受不了了麼?你等等,我這就叫醫生過來,給你打麻藥……”冷寂轉身想走,卻又蘇暖拉住了手。
“我不疼。”蘇暖哽咽着說:“我只是……太感動了。寂,你別走,就在這兒陪着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