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末白的眼睛

秦老已經發現這人對離落的好奇不是一丁半點,肯定不會是無的放矢,看神情倒不像是對小丫頭不利,於是說道:“這丫頭親生父母是誰不知道,來歷也不清楚,五歲時被一婦人收養,之前的經歷她自己也記不起來。”

“五歲……這丫頭今年有十五了吧。”老人喃喃自語道,突然笑了,“去將末白叫來!”

“末白在閉關療傷,中斷打擾恐怕……”族長猶豫的說道。

老人呵呵的笑了兩聲,看着昏迷的離落說道:“如果末白昨日所言不假,那她今日肯定會有所感應!”

族長吸了一口氣,不再耽擱,趕緊命人去叫末白。

老人看向一頭霧水的秦老,笑着說道:“閣下雖然不願意透露姓名,但也是知情人,與這女娃又是親密可信之人,實不相瞞,這女娃與我九幽有很大關聯,很可能便是我們等了千年的機緣。”

當下老人便將情況與秦老說明,其中又涉及了幾間秘事,這裡暫且不提,總之等末白來,便能確定離落是不是那個機緣。

此刻聽到末白親口確認了,秦老只覺得不可思議,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離落的身世之謎解開了一半,難過的是她身上揹負的更多了。

“此事關係重大,除了我們四人知道,切不可有第五人。”老人鄭重的說道,散發的威壓讓族長和末白身子一顫,“至於離落這女娃,先瞞着吧,等時機合適再告訴她。”

“如今四大家族入世,我等也不能報以僥倖之心,還是好好籌劃一下如何應對。末白,今後你就跟在這女娃身邊吧,於你也有好處。”

“是!”末白點頭應道,強壓住心裡的喜悅,跟在離落身邊,有朝一日,她就能恢復正常吧。

崖壁下方的篝火燃得旺盛,衆人的臉色也火光染得通紅,帶着喜悅和滿足。唯有兩人顯得格格不入,這兩人便是浩辰和司然。

當浩辰找到父親將一切告知時,並沒有想象中的震驚,父親不過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便讓他先下去。

這讓浩辰很是不解,追問那人是誰,爲什麼帶走離落,族長哪有時間理他,隨口敷衍道:“此事幹系甚大,你無需多問,日後就知道了。”便匆匆去了會議室。

之後浩辰找到司然,說了句沒事,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凌薇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見。

離落迷迷糊糊中,感覺臉上有什麼在撓她,癢癢的,她睜開眼便看見枕頭旁邊的小蛇,正吐着信子舔她。

“素貞!”她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這不是開陽金七,她的屋子麼。

噔噔噔--有人敲門,“姑娘可是醒了,我來給姑娘送些吃的。”

是末白的聲音!

“進來吧。”離落喜道。

末白提着一個食盒進來,又將門合上。她朝離落笑了笑,將食盒打開,上面一層是離落已經洗乾淨的那套白紗衣裙,下面一層是山藥百合粥。

“姑娘昨日身體不舒服,出了好些汗,我便幫你換了衣服。”若白看了一眼歪着腦袋打量她的小蛇,抿着嘴笑了笑。

離落湊近看了看她,驚道:“哇撒!你的眼睛也太酷了!這是異瞳啊!”

末白起初見她注意到自己的眼睛還有些緊張,她確定了離落的身份後便不打算隱瞞自己的特別,但這樣被打量還是有些侷促,面色一紅,下意識的就要閉上左眼。

“哎哎,別閉眼啊,這樣多不方便。上帝賜予我們眼睛呢,就是要去發現美的,你閉着眼睛豈不是要錯過很多美好!”離落晃了晃她的手,讓末白睜開眼。

“姑娘不害怕嗎?”末白低着頭小聲的說道,心裡暗想上帝是何物?

這算什麼啊?前世她什麼恐怖的樣子沒見過,她自己都畫過喪屍妝呢。離落笑道:“這有什麼可怕的,我覺得挺特別挺美的啊,一黑一白的瞳孔,這多罕見。”

“姑娘,你人真好。”末白眼眶一紅,她與離落本就有着剪不斷的聯繫,原本以爲她消失了,偏偏自己還活着,若非太上長老相信她,她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

“傻丫頭,你別哭啊,這梨花帶淚的小美人,我可是要心疼了!”離落笑着幫她拭去淚珠,她以爲自己是心疼這個因爲特別,明明雙眼能看見卻還閉着眼生活的女孩,殊不知她這般親近完全是命運的牽引。

末白笑中帶淚,只有她自己知道離落對於她代表着什麼,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公平,離落生來便是她需要用性命去守護的人,就如離落對她莫名的信任與親近一般,她也無法抵抗命運的安排,連一絲絲的念頭都不會興起。曾經她感受不到任何離落的氣息了,直到十年前的一天,就如昨晚那樣突然有了一瞬的聯繫,然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她堅定需要守護的那人還在,否則自己早就死了,失去守護人的伴生女,她壓根沒有存在的意義。可自己還活着,雖然活得很辛苦,很痛苦,但她堅信定有一天,這份堅持會變得有意義。

所有人都以爲,她此次受傷嚴重是因爲尋找司箐消耗過度,其實是因爲頭一天她突然福至心靈,消耗修爲開了天眼,命運指引她去到那片林子。

後來離落抱着她脫離黑熊的危險時,她便有了七分猜測,只是離落的年紀有些對不上,這才存了三分疑慮。

經過昨晚的一幕,她更是百分百確定了離落的身份,正是她等了好多年的奇蹟,終於發生了!

秋雅姑姑,雖然不知道你對離落到底做了什麼,但我會替你好好守護她的。末白心裡暗暗發誓,她不在乎九幽的命運會不會因此改變,對於她而言,在乎的只有離落一人而已。

“姑娘先喝點粥吧,一會兒涼了。”末白將食盒下層的粥端了上來,遞到離落面前。

離落笑着接過喝了起來,她發現末白變了,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她能感受到這種親近是發自內心的,而她自己對這種親近也是歡喜的,覺得她與末白就該如此。

剛喝完粥,離落提出想要洗個澡,末白便出去讓人燒水了。離落伸了伸手臂,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碎花的布衣,大爲新鮮,起身仔細打量了一番。

末白大概不知道她包裹裡有換洗的衣服,所以纔給她換了這樣一身衣服。

“再編個大辮子,便是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了。哈哈哈,怎麼樣,素貞,好不好看?”離落扭着頭髮原地轉了一圈,看得小蛇直搖頭,埋着頭不忍看。

“臭丫頭,有精力臭美,看來沒死啊!”隨着門被打開,秦老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嗚嗚嗚!臭老頭!”離落看見秦老眼睛一紅,便開始了撒嬌模式,撲過去拍打着他,“你不是說要罩着我嗎,這纔到就不見了人影,嗚嗚嗚 ̄ ̄你是被大姑娘勾了魂,還是偷吃人家的菜被抓住了!這麼如花似玉的孫女,你也捨得不聞不管!”

離落嘴上盡是埋怨,眼睛卻將秦老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見他身上無傷無痕,精神也挺好,這才放下心來。

秦老點了點她的額頭,又搭了脈,神色一鬆,往地毯上一坐,懶洋洋的說道:“這天下能困住老頭我的地方可不多,你操心我還不如多想想自己,怎麼突然暈倒了?”

離落也坐了下來,她杵着腮回憶道:“我也不知道啊,最近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像是魘着了,昨日醒着怎麼也被魘住了?”隨即她眼珠轉啊轉的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老頭,你說,是不是有索命鬼跟着我啊?”

嘣--秦老給了她一個爆慄,沒好氣的說道:“就你那鬼見愁的性格,哪隻鬼願意跟着你!”

“我怎麼就鬼見愁了?難道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就這副皮囊,即便是鬼也想佔有吧!”離落擺出一個閉月羞花的表情。

“是誰說有錢了以後要找幾隻鬼推磨的?我說你是鬼見鬼投胎!”秦老又敲了她一下額頭。

“啊!下手真狠啊!果然不是親生的就是會被虐待!”離落捂着額頭慘叫道,惹得秦老直吹鬍子,作勢又要敲下去,離落一個後仰躲過了。

小蛇也跑過去湊熱鬧,歡欣鼓舞的搖着尾巴。

之後秦老離開,離落好好的泡了個澡,換上自己的衣服,清清爽爽的大爲舒服。她知道昨夜肯定發生了些什麼事,但她問了一次,秦老含糊轉移了話題。她便沒有過多糾結,以秦老的性格,他若不想說,任憑你明裡暗裡都沒有辦法。

末白的傷勢好像無礙了,一直陪着離落。此刻兩人正朝着廚房走去,離落想把熊掌處理了。

路過一片空地時,離落看見司然正帶領着一羣青壯年練武,拳風喝喝,虎虎生威。

“哦,對了,司箐怎麼樣了?”離落想起末白說他會受罰的。

“被四長老罰去鷹嘴洞,須面壁思過三日,要明日才能下來。”末白苦笑一聲,“其實,這次倒是我連累他了。”

“鷹嘴洞?在哪兒啊?”

“那!”末白指着高處一塊凸起,看上去就像是張着的喙,“從那個縫隙進去便是鷹嘴洞,犯了過的族人會被罰去修身養性。”

“這麼高,他怎麼上去?”

“族裡會派武功高強的人先上去,然後放下繩梯,等受罰之人上去後再將繩梯收起,下來也是這般。”

“哦,繩梯,對了,繩子,如果在懸崖對面與這裡拉上繩索,那離開這裡就容易多了吧,你們沒想過出去嗎?”離落記得浩辰明明很渴望看看外面的天地。

“哪有那麼容易,懸崖對面的距離也不短,雖然我們族人大多習武強身,可也有不少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少病孺。何況大家已經在這裡居住了千百年,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出不出去也沒差。”

“哦,到了。”轉過彎後,離落看見這裡搭了一間石頭屋子,末白笑着說:“這是我的小廚房,因爲身子弱,便單獨開了火。戈大姐的手藝也是很好的,你把熊掌交給她做吧。”

話語間從屋子裡走出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她看見末白便趕緊拉過去上下看了看,略有些責備的說道:“你說你身子不好,何必親自去找司箐呢,讓司然去就行。唉,我得多做些好的給你補補。”

“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末白拉過離落笑道,“這是離落姑娘,前日便是她從黑熊爪下救了我,這熊掌也砍了下來,現在就交給戈大姐處理吧。”

末白一個小女孩叫一老婦人大姐,真夠古怪的!離落暗想着,將手裡的包袱遞過去,“麻煩您了,這熊掌營養豐富,正好給末白補補。”

那位戈大姐盯着離落瞅了半天,在末白的提醒下才趕緊上前接過包袱,不好意思的說道:“哎呦,這姑娘長得真俊哦,我還是第一次着這麼美的人,像畫裡走出來似的。”

“那是,我這妹妹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塵!”浩辰笑嘻嘻的踱了過來,嘴裡叼着一根草,很是浪蕩不羈的樣子。

“你這臭小子,又跑來這裡作甚,再偷吃被我抓到,非要剁了你的手不可。”戈大姐比了個砍的動作,惡狠狠的說道。

浩辰縮了一下,握着自己的手不可思議的說道:“戈媽媽,你怎麼是非不分!”

“我怎麼是非不分了?你難道偷吃的還少?”

“噢,是啊,可是明明是我的嘴吃的,你幹嘛剁我的手啊,這還不是是非不分?”浩辰咬着草笑得狡黠。

“你!--”戈媽媽氣笑了,“那我先把你嘴縫起來,再將幫兇的手剁了,成了吧!”

“嗷嗚--”浩辰嚎了一聲,大聲嚷嚷道:“果然最毒婦人心,不過吃點東西,就如此殘害我們九幽最年輕有爲的美男子。”

戈媽媽啐了一口,擡手朝他拍去,笑罵道:“就你小子沒個正經,就改讓族長趕緊給你找個媳婦管管你,看你一天遊手好閒的!”

浩辰也沒躲她,被拍了個正着,他笑嘻嘻的看向戈媽媽手裡的包袱,“裡面是什麼啊?”

“熊掌!是給你姑姑補身子的,你別打注意!”戈媽媽將包袱抱在懷裡,警告的說道。

浩辰撇了撇嘴,嫌棄的說道:“呃--那種東西難以入口,我纔不吃呢。”

“雖然味道不怎麼好,但營養啊!尤其這個時節的熊掌。”戈媽媽說着便要往廚房走。

離落聽着不對勁,熊掌這種好東西怎麼會不好吃,古語都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見熊掌之美味。“等等,戈媽媽,能問一下你是如何烹製這熊掌呢?”

“這個,就是加水燉啊?”戈媽媽回頭不解的說道。

太粗糙了吧!難道不好吃,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我知道怎麼烹製能讓熊掌保留營養,同時又美味可口。”離落說道,浩辰頓時雙眼放光了,他將嘴裡的草一扔,上前催道:“如何做,你快說了讓戈媽媽照做。”

“這隻熊掌因爲冬日經常被舔,掌中津液膠脂滲潤於掌心,特別肥腴營養,只是烹調的時候需要下一番功夫,將其美味激發出來。”

離落笑着對戈媽媽說道:“首先需經過三次水煮,三次湯燉……”

從小廚房出來,浩辰還在幻想着熊掌做好的美味,想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辰哥哥,你在這裡啊!”一個粉衣女子騎馬奔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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