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非常順利,族長命令一下,族人便開始收拾細軟,整個寨子開始熱鬧忙碌起來。離落從浩辰那裡才知道,因爲陣法的異變,即便她不來,九幽也不得不提前遷移了。當然沒辦法全部遷走,至少會將族裡有潛力代表着九幽希望的年輕一輩送出去,然後族長和大長老會留在寨子裡,繼續守護剩下的族人。
幸好自己來的不算晚,離落心想着,否則現在外面到處都是靈族人,沒有掩護的話,九幽一旦暴露就會損失慘重。畢竟九幽和四大家族不一樣,四大家族的隱世是爲了保存血脈,並沒有完全放棄與外界的聯繫,擁有自己的情報手段不說,還有龐大的外家人供利用。九幽隱世完全是爲了避難,隔幾年甚至幾十年纔出去瞭解一下外面的形勢,可以說與外界已經完全脫節了。
否則九幽想要遷移的話,完全可以慢慢的一個一個的將族人帶走,雖然慢一些,但也是一種法子。究其原因,是他們喪失了在外面世界生活的信心。這也是爲什麼需要離落幫忙的原因,遷移出去只是開始,藉助縹緲山莊的勢力,九幽也想在危險中獲得新生的機遇,擺脫一成不變的避世生活。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懸崖的對面是什麼?這個撩撥了九幽一代又一代的真相,就要解開了。
最後一道陣法已經停止,所以平日裡雲霧瀰漫的深淵現在空空如也,清晰的可以看見對岸的景色,雖然只是漫天的黃沙,對九幽人來說卻是異常的新鮮。
在九幽人收拾行囊的同時,離落等人便開始安裝吊索,一共找到三十多處合適的位置,也就是九幽這邊稍高一些的地方,每一個吊索完成後,離落都親自試了個來回,確保萬無一失。
九幽人激動又忐忑的按照示範,一個個通過吊索到了另一邊,看着他們安全到達,剩下的人也沒了起初的擔心,進展很是順利的繼續,終於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將兩千多名九幽人全部帶了過來。
確認所有人都離開後,將吊索撤除,族長再次開啓了原來的陣法,讓一切照舊。
穿過戈壁向東走,沙漠上開始有稀稀疏疏的植被,再往前便進入金鑾國境內,這裡常年風沙大,只有廣闊的耐旱樹木,並無人煙居住。
這一帶的邊境防守並不嚴密,守軍相隔較遠,數量也不多,彼此之間以狼煙爲信號,互相支援。
經過一夜的趕路,離落帶領着九幽衆人進入了一大片沙棗樹林,只要穿越這大片林子,便進入金鑾境內。現在天色漸亮,正好藉助這片林子掩護,衆人也需要休息。
葉七安排了斥候去查看消息,離落依坐在一根較粗的樹幹上,手裡拿着浩辰剛遞過來的乾糧,卻沒什麼食慾,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從進到九幽,因爲不知道如何開口,就在等着大家問末白的事,可至今都沒有人提及此事。那日和族長商量事情,接下來一直忙着做各種準備,也沒機會提及。可隨着時間越久,離落就越忐忑難安,她想着不如趁現在休息,直接坦白從寬吧。
“離落姐姐,給你水。”司箐伸着胳膊給離落遞水囊,因爲離落坐在樹上,他個子又小,有些夠不到,正努力的墊着腳尖。
“哈,我來吧。”浩辰不知從哪出現,摸了摸司箐的腦袋,接過他手裡的水囊,便要朝離落拋去,擡頭看她似乎在發呆,乾脆也一閃身上了樹幹……
咔擦--
離落只感覺面前一陣風席過,還不等她定睛看清楚怎麼回事,身下的樹幹就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從枝杈那裡直接斷裂開,她一個旋身飄落開,落到了不遠處,然而浩辰因爲衣服被樹枝勾住,一時沒掙脫開,反而重重的摔了下來。
不過這沙棗樹本來就不高,除了摔得一身灰,對浩辰而言也沒什麼。
“呸呸--”浩辰塗掉嘴裡的沙土,一臉怨念的看向離落,痛斥她居然不順手拉自己一把。
離落無辜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掉落在地的乾糧,意思是你這個罪魁禍首沒資格抱怨吧,給我的乾糧道歉!
“給!”一隻手伸了過來,是還沒吃過的乾糧。
離落轉頭,只見司然面無表情的將自己的乾糧遞過來,笑了笑,擺手道:“謝了,不過我沒什麼胃口,你吃吧。”
司然也不廢話,轉身就走了。
“一段時間不見,這人怎麼越來越面癱了。”離落嘀咕道。
“或許是因爲姑……”
“咳咳!那個小司箐,四長老好像叫你啊。”浩辰突然打斷了司箐說話,還煞介有事的說起慌來。
“嗯?叫我麼?”司箐疑惑的問道,他沒聽到啊。
“嗯嗯,叫了,你快去看看吧。”浩辰認真的說道。
司箐雖然懷疑,但還是聽話去找四長老了。
離落意味不明的看着浩辰,如果沒聽錯,剛纔司箐是要說“姑姑”吧,也就是末白,爲何浩辰要出聲阻止呢?
看向離落,浩辰笑眯眯的將水囊的沙土拍掉,然後遞了過去,“不吃東西,總要喝水吧。”
離落沒接,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說道:“末白的事,你們沒有要問我的?”
浩辰神色一頓,朝四周看了看,然後低聲說道:“你跟我來。”說完便朝沒人的地方走去。
離落心裡詫異,但還是跟了上去。
浩辰一直走到連大部隊的身影都看不見的地方,才面向離落,嘆息一聲,“姑姑沒了,對吧?”
離落震驚的看着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認爲末白死了嗎?還是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一開始不問自己呢?浩辰這樣問有些奇怪。
見離落沒有回答,浩辰擡頭看着天空,聲音悠遠,“幽冥石柱消失後,父親親自出去查看,他還去外界打探了不少消息,其中就有你重傷昏迷的消息,還有……姑姑的死訊。”
離落越發訝異,重傷後末白爲她療傷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蘇焱起封鎖了一切消息,除了自己人,沒有人知道末白以命換命救了她,最多是奇怪她身邊那個帶斗笠的小姑娘不見了而已。
族長說末白死了,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嗎?
“其實你不用太傷心的,姑姑本來就沒多少時日了,她的死也是意料之中。”浩辰說的輕描淡寫,但漸漸發紅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
“既然這樣,爲什麼剛纔要阻止司箐提起末白,而且……沒有一個人問我關於末白的事情。”不對,總覺得哪裡不對,離落看得出來大家是很喜歡末白的,沒道理完全不提及啊。
浩辰看了一眼離落,幽幽說道:“因爲父親下了禁口令,我若是剛纔不阻止司箐,他會被罰的。”
“啊?爲什麼?”離落完全糊塗了。
“姑姑這一生命運坎坷,但都是爲了我們九幽,原本她離開這裡追隨你去,族人是不允許的。只是姑姑喜歡你,寧願拋下寨子也要跟你走。”浩辰說着笑了笑,“以前大家不理解,直到父親說出姑姑跟你走的原因,是因爲你是我們的等了數百年的機緣,是改變九幽命運的變數,姑姑親近你是爲了確認這一點,也因此耗盡了生機。她希望自己死後,衆人不要在你面前提及她,以免你傷心難過,這是她唯一向族人提出的要求,父親說我們務必要遵循。”
所以纔沒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及過末白嗎?
離落並沒有因爲浩辰的解釋豁然開朗,反而更加迷惑了。
她是九幽的變數什麼的,以前就聽過這種說法了。可是末白跟着自己並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她能感受到,末白只是單純的想在自己身邊。而且,末白也不是因爲確認什麼而死,她是爲了救自己才……族長爲什麼這麼說?
“浩辰,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要見你父親,麻煩你幫我請他來一下。”
沒辦法,只好直接問族長了。
浩辰並沒有多想,他很快就將族長請來了,原本還想旁聽一下,結果被他爹無情的趕走了。
“我知道你遲早要問的,原本想安頓好再好好和你說。”族長顯然從浩辰那裡知道了離落想要問的事情,“末白的身子一直不好,即便你沒有出事,她也命不久矣,所以你不必太介懷。”
離落瞳孔一縮,看向族長,聲音略微顫抖,“她將生機轉移給我的事情,你知道?”
族長悵然點頭道:“你要是出事,她肯定會這麼做。”
離落眼眶一紅,眼淚凝於睫毛,哽咽道:“這孩子怎麼那麼傻,明明自己都那樣了,還想着別人。”握了握拳頭,繼續說道:“族長既然知道真相,爲何還要隱瞞衆人,難道是爲了我?”
“算不上隱瞞,末白救你,其實也是救九幽。”族長看着離落,認真的說道:“末白在離去前,的確和我說過,若是她身死,就不要再你面前提起,以免讓你傷心。”
離落徹底哭了出來,爲什麼?爲什麼末白什麼都爲了自己考慮,就不能多想想她自己嗎!
族長沒有勸慰,離落這樣哭出來也好,爲了不讓她過於自責,他和末白都選擇了隱瞞其聖女的身份,而且離落的身世複雜,不知道或許更好吧。
哭了好久,離落才漸漸平復下來,她將眼淚擦乾,說道:“其實,末白並沒有死,她只是因爲生機消耗過度陷入了昏迷,只是……沒有辦法醒來。族長,九幽既然有轉移生機這樣神奇的秘法,可還有讓末白醒來的法子嗎?或者,將我的生機再轉一半給末白?”
族長長嘆一聲,那是因爲她是你的伴生女啊,換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不行,這個法子本就逆天,不是人人能學會的,族人中也只有末白能施展。照你的說法,她施展秘術後必死無疑的,只是不知爲何保留了一線生機,造成昏迷不醒的假象。生機這種東西很是玄妙,即便是千尋藥谷,對此也束手無策。”
“沒有辦法了嗎?”離落雙眼頓時失去了光彩,蘇焱起也問過千尋藥谷,他們的確沒有辦法。離落原本盼着九幽會有法子,可族長這麼說完全是宣判了末白的死訊。
“其實……”族長眼中掙扎與痛苦糾纏不已,聲音苦澀蒼白,“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