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飛“啊”了一聲,“原來真有此事,我也聽到傳聞了。妙妗姑娘聲如鶯啼,我可最喜歡聽她唱曲了,那個張奕兼居然要佔爲己有,本公子第一個不同意。”
慕辰澤說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雖然可惜了那清冷如蓮的女子,但納誰爲姨太,也是人家的自由。”
離落瞪了他一眼,氣憤的說道:“誰給他的自由?王爺親家的身份?朝廷命官的親戚?因爲這樣就可以欺男霸女,爲所欲爲!這種不要臉的老色胚拉低金鑾的素質,給皇室和朝廷抹黑,就應該就地正法,踢爆他的卵蛋,還金鑾一片朗朗乾坤,給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她邊說還邊做了一個猛踢的動作,慕辰澤只覺得胯下一緊,心中一跳,終於明白池墨飛所說的兇殘是什麼意思了。
“那個……青樓女子本就沒有自由之身,既然有人爲其贖身乃其爲妾,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吧。”慕辰澤弱弱的說道。
呸!這個社會女子就如同物品一樣被交易,人們也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得那是一個人,是人就有尊嚴和感情。
“聽說張奕兼納了十三房姨太,但只剩四人了。”離落幽幽的說道。
“什麼意思?”慕辰澤微愣,他沒有關注過張奕?這人,更別說他堂兄有幾房姨太這種事情了。
池墨飛冷哼一聲,帶着濃濃的厭惡說道:“張奕兼在這一片可謂聲名狼藉,聽聞其有個噁心的嗜好,房事酷愛用殘忍爆力的手段,在其去年壽宴上,就有傳出將一歌姬凌虐致死的醜聞,只不過後來被壓制,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這樣一個無功名無作爲的廢物,卻能視人命如草芥,隻手遮天,你說他仗着誰的勢啊。”離落冷冷的嘲諷道:“還不是因爲朝廷的監管不力,放任即是縱容,不知道的還以爲大理寺是他們家開的呢。”
這句話說的嚴重了,直接指責朝廷不作爲,助紂爲虐。慕辰澤死死的盯着離落,他究竟是什麼人,這樣膽大妄爲,絲毫不顧忌自己的皇子身份,在姬如笙面前也沒弱了氣勢,又與池墨飛相識,明顯不是無名之輩,可葉良辰這個名字真的沒什麼印象。
這裡只有姬如笙知道離落爲何而來,楚羨最後出現的地方是這條快活街,離落既然出現在閱春樓,絕對與那小子有關,所以閒的發慌的姬如笙屁顛屁顛的來看熱鬧了。
慕辰澤重新又坐了下來,淡淡的說道:“哪個貓不偷腥,在朝中做官的,有幾個清白。官場之術,在於制衡,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大抵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否則大理寺還不忙死。”
姬如笙和池墨飛都看向慕辰澤,他在幾個皇子中年紀算小,這些年偏愛遊山玩水,學了一身好武藝,對朝政之事並不上心,也沒有結黨營私的跡象。但能有這樣的見解,可見他並非完全不懂朝政。
離落卻是笑了,親自給慕辰澤倒了一杯酒,舉起來遞給他,“七殿下所言極是,官場之術,在於制衡。但你有沒有聽過另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慕辰澤一愣,接過離落遞來的酒杯,卻沒有喝,等着離落繼續說。
“七殿下所說的制衡,是從皇權的角度出發,目的在於保其位、保其利、保其權。但真正的縱橫捭闔之術,需要放眼天下。因爲我們生活在這片天地間,只有洞悉了萬物興盛衰亡的關鍵,從變化中尋求規律,才能清晰認識問題,掌握情勢。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作爲君王,與其說制衡官場,不如說是制衡天下。朝廷命官就像是握在君王手裡的工具,需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
這番話出來,三人看向離落的眼光都不一樣了,細細一琢磨,其中蘊含着精妙的戰略思維,簡單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道出萬事萬物互相依存,互相轉化的真諦。
見對方被自己忽悠住,離落趕緊趁熱打鐵,“如今張奕兼這事看似是一件小事,但人的慾望和貪婪是會滋長的,今日偷一根針,明日就能偷一頭牛,現在能欺下,之後就敢瞞上,當事情發展到無法掩蓋的時候,百姓會如何看看待,這不是抹黑朝廷的形象,造成民意下降的大事麼。古人告誡我們要防微杜漸,將罪孽的苗頭掐死在搖籃裡。官無制衡必腐敗,其中監察也是很重要的,摘掉張奕兼這顆毒瘤,一定非常大快人心。百姓們也會任勞任怨化作小水滴,託着金鑾皇朝這艘大船前進。”
慕辰澤聽後抿了抿脣,舉起剛纔那杯酒,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道:“葉公子說了這麼多,是想讓我幫你解決張奕兼這件事?”
離落也喝了一口酒,笑道:“不是幫我,是幫妙妗姑娘啊。”
慕辰澤也笑了,“那直接殺了他不就好了,以葉公子的能力,想必不難吧。”
離落搖了搖頭,“那種人渣殺了哪夠啊,應該將他和發情的公牛關一起,各取所需,人道消滅。”
一點都不人道啊!還有別一本正經的說這麼讓人發寒的話啊!
“可惜我家裡也沒養牛,又不想髒了燒火棍,實在爲難,才覺得交給七殿下比較好。”
養牛什麼的不重要!燒火棍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會突然提到燒火棍這個詞?不是想將他塞火爐裡吧,是塞別的地方吧!你爲難爲什麼要交給我!我也爲難啊,一點都不想用牛或者燒火棍啊!慕辰澤內心腹誹不已。
若是離落知道慕辰澤內心這麼豐富,一定會膜拜的稱他一聲吐槽帝。
離落的本意並非要慕辰澤出手對付張奕兼,救楚羨這種小事她自己都可以搞定。之所以故意說了上面的長篇大論,其實是在試探慕辰澤。
到底是真的無心皇位,還是隱藏太深,只有通過試探才能得知。重點是需要確定他是不是君家選中的人,若是,那麼就是敵人了;若不是,他們兄弟幾個內鬥可管不着。
軍機處總攬軍政大權,負責處理軍機事務,共有三位軍機大臣,除了張奕?外,還有兩位,其中一位是皇上的親信,另一位是太子黨。
離落聽蘇焱起提過,曾經有一位朝廷大臣向皇上建議,讓學成歸來的七皇子擔任軍機大臣,據說皇上好像也有此意,只是因爲軍機處設三個編制,人家乾的好好的也不好挪窩,便不了了之了。
若慕辰澤有意奪嫡,軍機大臣這個職位對他吸引力會非常大。離落特意一來就提張奕?,就是想吸引慕辰澤的注意,然後拐彎抹角的告訴他,拉下張奕?的最好時機就是利用張奕兼,一旦這麼大的醜事曝光,幕後運作一下就能將張奕?拉下馬,軍機大臣的位置也就措手可得了。
之後幾人又扯了些有的沒的,離落便先行離開了。
池墨飛幽怨的說道:“花了那麼多銀子,卻連妙妗姑娘的曲也沒聽到,葉兄臨走時還把酒給帶走了,我們四人才喝了一罈,她倒好,自己帶走一罈。”那可是閱春樓獨有的佳釀,三百兩銀子一罈。
姬如笙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有感觸的說道;“所以以後別輕易和她說做東,昨日我說一起吃飯,她便點了一百零八道菜,最後也打包了,讓人拿去喂流浪貓。”
“這個葉良辰,到底是什麼人啊?”慕辰澤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了。
姬如笙笑得妖冶,“等她什麼時候坑你一次,或許就知道了。”說罷搖着摺扇慢悠悠的走掉了。
池墨飛贊同的點着頭,“七殿下,我和姬公子都被葉兄坑了,我覺得很快便到你了,記得帶足銀票。”然後紫衣飄動,也閃得沒影了。
留下一臉鬱悶的慕辰澤在風中凌亂。
閱春樓後院看管妙妗的屋子,秦娘今日第二次來這裡了。
妙妗此刻靠坐在牀邊,若有所思的樣子,聽見有人來的聲音便擡了擡眼皮,見是秦娘也沒動身。
秦娘見她雖然還是鬱鬱不樂的樣子,但眼神不似之前那般空洞無神,心中有了計較。
來到牀邊坐下,說道:“要見你的那位公子,是什麼人?”
妙妗緩緩直起身子,淡淡的說道:“只知他自稱姓葉,其餘不知。”
“哦,你們是第一次見?”
“嗯。”
“那倒怪了,爲何他獨點你?”
瞥了一眼秦娘,妙妗搖搖頭,“不知,但他與千嬌百媚的池公子相識,或許是聽他提過我唱的曲子,好奇一見吧。”
妙妗到底有沒有看出那個葉公子其實是女子扮的,她特意點名要妙妗是巧合還是別有目的?秦娘暗中揣測着,原本見那“葉公子”不凡,想是哪家名流權貴的千金小姐,但她竟然與七皇子和池墨飛親近,還有那個俊美妖冶的公子,幾個身份莫測的人齊齊到了閱春樓,恐怕不會是巧合這麼簡單吧。
其實秦娘心裡是希望妙妗的事情會有轉機,所以她才暗示了那麼一句,讓妙妗去見了“葉公子”,但後來又牽扯到七皇子這樣的人物,她就沒有辦法掌控了,今日之事也需儘快報上去,在主子下達命令之前,來問一問妙妗是怎麼想的。
“妙妗,我原本以爲事情或許會有轉機,那個葉公子看起來身份不簡單。”
是不簡單,“池公子”那樣逍遙肆意的人都能在他手裡吃癟,而且……剛纔在包廂的時候,她被叫過去給“葉公子”斟酒,看似一直垂着頭坐在一旁,其實是在看她的手--虛寫的字。
那個“葉公子”一邊與那三位說着話,一邊用手指在地上給妙妗傳遞消息。
妙妗作爲閱春樓的才藝雙全的名妓,自然是認得字的,那自稱是楚羨姐姐的人,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以見到楚羨爲條件,假意答應婚事,我會救你們。
自那日楚羨被抓走後,妙妗就沒有他的消息了,但應該性命無憂,畢竟他們要用他來威脅自己。
“秦娘,我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怎麼會識得葉公子那樣品貌非凡的人物。家中無親人可依,只能聽天由命,只是放心不下楚羨那孩子,這些日子相處,我早已把他當弟弟看待了。”妙妗抓住被褥的手握得緊緊的,泫然欲泣的說道。
秦娘黯然,她並不在乎那個叫楚羨的孩子是生是死,但妙妗是她親自調教出來的,這些年相處也有了感情,現在看她陷入兩難的境地,心裡也是難過的。
如果她不答應,就會被主子無情抹殺;
如果她答應,無異於從虎穴跳入狼窩,不過是換種死法而已。
但秦娘只能勸她答應,因爲閱春樓包括自己的命都在主子手裡,她會祈禱“葉公子”那樣的外力出手,但自己不敢反抗。
“只要你答應那件事,上頭會放了楚羨的。”
妙妗黯淡的目光看向秦娘,“主子心狠手辣,只怕爲了掣肘我,不會輕易放了他的。”
秦娘沉默了一會兒,是啊,上頭的目的並不是要她做張奕兼的妾,而是利用她的身份辦事而已,“至少,他還能活着。”
妙妗冷笑幾聲,悽然絕望,“好,我答應。但我有一個要求,必須得見到楚羨一面,確保他安然無恙,若他受到了傷害,我立刻咬舌自盡。”
秦娘沒有說話,看着她點了點頭,又無聲的坐了一會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