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懇切的眼神朝周圍看去,人羣中有幾個是從雲韶坊出去的姑娘,若是她們能幫忙--但很快雲娘就心冷了,那些人都紛紛避開眼神,或者乾脆轉頭就走,別說出手相助,完全就是不想再有任何關係的態度啊。
也是,都是些白眼狼啊,不然不會自己一病就紛紛走人。雲娘心中隱隱作痛,剛纔她最大的期望放在一個叫晨晨的女子身上,晨晨是個棄女,七歲的時候被她撿到,一直傾盡心血的培養……結果,她彷彿不認識自己一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雲娘,我一定會贏的!”奈奈握着她冰涼顫抖的手,露出的鳳眼雖然發紅,但暗含堅定。
“對,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不想失去雲韶坊。”舞姬抹着眼淚說道,鬥技若是比舞蹈,自己肯定是要上場的,可是,話雖那麼說,她真的沒有多少信心可以贏,對方可是翠紅坊,有着不少聲名遠播的舞姬,她的勝算幾乎爲零。
“我們肯定能贏的,我對姐姐們有信心!”淺淺握着小拳頭說道。
看着三角眼那副早就知曉你找不到外援的得意嘴臉,雲娘也明白了,無力的說道:“難爲你們了,去吧。”說了這句話就再也撐不住了,身子軟了下來,幾人趕緊將她扶着坐下。
第一場比的便是舞蹈,面對首先出場博得滿堂喝彩的翠紅坊,本來就沒有信心的舞姬越發緊張,動作也顯得僵硬,更是在最後結尾動作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引得圍觀羣衆一片噓聲。
結果顯而易見,翠紅坊勝出。
“對不起雲娘,我……”舞姬邁着沉重的步伐退回去,不敢去看同伴,捂着臉哭道。
雲娘眼眸暗了下去,但還是扯出抹虛弱的笑容,拉住舞姬關切的問道:“腳沒事吧?”
剛纔那一下,舞姬似乎是崴到腳了,走回來時有些一瘸一跛的。
舞姬知道自己輸了比賽,等於輸了雲韶坊,這種時候,雲娘還關心她的腳,一股強烈的愧疚和感動油然心升,痛哭道:“是我不爭氣,平時偷懶沒有好好練習,都怪我!”
長嘆一口氣後,雲娘苦笑道:“不怪你,都是命,天要亡我雲韶坊啊。”
“鬥技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有機會!”奈奈突然雙拳緊握的說道,渾身爆發出一股堅定的意志。
“奈奈……”雲娘灰暗的眼睛複雜的看着她,相勸她放棄,但面對那樣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的奈奈,又說不出放棄的話來。
“還有兩場,我會上場!”奈奈說完上前一步,看着三角眼,冰冷的說道:“繼續!”
這輪出戰的是翠紅坊的環兒,正是那個風頭正勁的頭牌,奈奈這個女子模樣雖醜,卻彈得一手好琵琶,所以三角眼也不敢小覷。只要贏了這一場,雲韶坊就到手了。
環兒彈得也是琵琶,離落是聽過奈奈彈奏的,所以這個頭牌一出手,就知道她在技術上是不如奈奈的。
估計此人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選的是一首比較討巧的曲子,難度係數小,但旋律好聽,她身穿輕盈華麗的五彩衣,邊彈邊跳,柔媚的身段與錚錚琵琶音結合在一起,同樣看得圍觀人士眼睛都直了,有幾個不堪的甚至流着哈喇子。
到奈奈出場時,大家都還有些意猶未盡,好像是奈奈中斷了他們眼福,看向她的目光也帶着厭惡,我們要看美女歌舞,誰願意看這個醜女彈琵琶啊。
圍觀的大部分是男子,對於視覺動物的他們而言,身段嬌柔的美女翩翩起舞纔是最值得看的。在樂城,最不缺的就是隨處可聽的樂聲,即便雲韶坊的奈奈琵琶厲害,但一想到她的樣子就煞風景。
所以他們紛紛將目光轉向一旁休息的環兒身上,還是看美女養眼,一顰一笑都那麼動人。
奈奈並沒有在意圍觀者的舉動,穩穩的抱出了自己的琵琶,右手一掃,清脆利落的樂聲響起,立刻就將那些輕視她的人目光吸引過來,當然,他們並不是被人吸引來的,而是被琵琶曲吸引來的。
人的目光會不由自主的追隨美好的東西,比如一開始他們看向環兒,也是因爲美的吸引,現在被琵琶聲吸引,自然是因爲美好悅耳的聲音。
奈奈沒有姣好的面容、美麗的衣裳、甚至只是平靜的彈奏着琵琶,可是一舉一動、一撥一掃,彷彿清風拂過水麪,又如蝴蝶流連花叢,都那麼流暢自然,美好得如同一副畫,讓人沉靜在樂曲中,幾乎忘了她面紗下的醜陋紅瘡。
三角眼不滿的瞥了一眼美目忿忿的環兒,心道就讓你拿出點真本事,這一場比的可是奏樂,雖然評委都是提前打點過的,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他不想弄的太過於難看,畢竟歌舞坊不同於妓院,美色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才實藝纔是根本。
接收到頭兒的不滿,環兒也是身子一顫,她的確是小看了那個奈奈,以前只知道她琵琶厲害,卻不知道她竟然能夠彈奏青級的曲子,這才大意了。剛纔她彈的曲子不過是黃級水平,中間差了兩個等級,即便有舞蹈加分,但水平上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沒辦法了,今日本來就是爲了羞辱雲韶坊的,不能讓她們這一場就這麼贏了。三角眼露出個嘲諷的冷笑,朝暗中的人打了個手勢。
個面部陰鷙的老者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側了側身子,一顆細小的石子飛速的朝着奈奈的手腕飛去。
啊--一聲慘叫聲響起。
沉醉在樂曲中的圍觀者被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黑臉老者,正捂着滿是血的臉嗚嗚嚎叫,而他流血的臉色赫然插入了半截樹葉!
附近的人看得清楚,那分明不是什麼暗器,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片葉子而已。
竟然莫名其妙的貫穿了這個老者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太匪夷所思了。
憑他們的眼力,自然看不出剛纔的那一幕,別說這老者先投出的小石子,就是那麼明顯的樹葉從眼前掠過也是看不見的。
所以在他們看來,自然是老者附近的人做的。但那老者周圍的都是本地人,互相也認識,看誰也不像是有那個能力做這種事的人。
唯一猜到事情真相的只有老者自己,剛纔他投出的石子在半道上被什麼東西擊落,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就迎面而來,直接插進了他的左臉上,疼得他動也不敢動,剛纔那一嗓子扯到臉皮,更是痛得想死。
忍痛拔下來看只是片普通的葉子,心中大駭,驚恐的朝四周看去,不管是什麼人出手,至少對方看穿他的目的了,而且以這種方式阻止,顯然是站在雲韶坊這邊的。
到底是什麼人,以一片葉子化解自己的力道不說,還貫穿了他的臉,若是剛纔葉子衝着他的脖頸而來,只怕早就劃破氣管,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這裡,老者心裡一陣後怕,後背都被冷汗浸溼,一驚一嚇下竟然兩眼一翻,昏倒了。
三角眼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完全處於懵比狀態。明明是讓那人朝奈奈下手的,怎麼他往自己臉上插了片葉子,得了失心瘋不成!
剛纔老者的慘叫只讓奈奈手稍微停留了那麼一下,就繼續專注的演奏起來,旁人並沒有聽出什麼不妥。老者的事情雖然讓人驚訝,但只有附近的人看到這一幕,被人擡走後,並沒有影響鬥技的進行。
奈奈彈奏結束後,恭敬的朝衆人鞠了一躬,然後退到旁邊,目光直直的盯着三角眼,等着他開口,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應該知道自己的水平比環兒好,這一場,自己應該穩贏吧!
可惜奈奈低估了三角眼的無恥,干擾戰術失敗後,他朝幾個評委丟去幾個暗示的眼神,然後大咧咧的走到中間,故作驚訝的說道:“看來雲韶坊也不全是廢物嘛,這位的琵琶水平和我們環兒不相上下,可惜長得太醜了。”
無恥!真是臉皮夠厚的,明明奈奈的水平比環兒高多了,居然好意思說不相上下。雲韶坊的幾人氣得胸膛起伏,目光如火,淺淺憤恨萬分的說道:“你胡說,明明是奈奈姐贏了的!”
“哦,評委都沒有開口,小丫頭這麼說是不是太想當然了。”三角眼輕蔑的說道:“剛纔那首曲子我們環兒照樣能彈,不過不想讓你們輸的太難看,才讓你們一籌,別不識好歹,輸贏自有評委論斷。”
“不錯,環兒姑娘的水平我是清楚的,與這位姑娘不相上下,剛纔這一局我認爲翠紅坊勝!”
“環兒姑娘能邊彈邊跳,這可是需要極高的技巧的,不僅樂美,舞也美,當然,人也美麼,在觀賞性這方面,我覺得翠紅坊當之無愧的勝出。”
“其實說起來,雲韶坊這次的表現也不錯,但樂曲的感情上欠缺些,這一點有些遺憾,所以翠紅坊勝出。”
幾個評委紛紛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圍觀的人也漸漸聽出味道來了,嘖,這都鬥技根本就是含水分的嘛,第一場不說,這一場完全評委完全都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雖然他們私心也希望環兒勝出,但事實上,奈奈的琵琶水平甩她幾條街,作爲評委這麼偏幫也太難看了,虧得還能說出那樣一翻道貌岸然的鬼話。
相比觀衆的沉默和尷尬,雲韶坊這邊已經完全絕望了,評委每說一句話,奈奈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她懷裡的琵琶啪嗒掉落在地,斷了兩根弦,喀嚓的聲音彷彿心裡希望破滅的訊號,完了……雲韶坊要沒了,她也徹底明白,不管她們如何掙扎,翠紅坊都不會放過雲韶坊的。偏她還想着用盡全力努力一次,真是可笑!
淺淺心疼的拾起地上的琵琶,這是奈奈最愛的寶貝,每日睡覺去都要輕輕的擦拭一翻,從來都是輕拿輕放,今日卻在沉重的打擊下,連琵琶都顧不上了。
“三局兩勝,接下來來你們該如何做,不用我提醒了吧。”三角眼得意洋洋的說道:“爺好心,給你們今日收拾一下,明日就要接收雲韶坊。”
“呸!你們沒有實力只會弄虛作假,真讓人噁心!”淺淺抱着斷絃的琵琶,朝三角眼啐了一口,怨恨的說道。
這句話正好抓到了三角眼的痛處,原本想打雲韶坊的臉,順便將其收入囊中,結果剛纔那一場比試雖然贏了,卻是當着那麼多人面丟了顏面,畢竟圍觀者裡不少是做這一行的,從他們一個個鄙視的眼神中,三角眼也知道自己贏得不光彩,受人詬病了。
惱羞成怒下,三角眼上前就想給淺淺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