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兩國賭雨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連接四日的暴雨又讓京城百姓苦不堪言,金鑾這邊似乎對這場雨束手無策,當人們得知孟丹國師終於要作法結束這場雨時,紛紛冒雨前來圍觀。所以祭壇周圍不得不派了官兵守衛。
祭壇不遠處拉起了蓋着油布的帳篷,先到場的是兩國太子,拓跋勇這邊跟着國師和隨行使臣,慕辰逸那邊除了木一安和李摯等部分朝中大臣,還有七皇子慕辰澤,欽天監的人也來了。
離得有些遠,又有雨聲干擾,離落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倒是看清了國師,呃--也不能說看清,只算是看見吧。
因爲那個國師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袍中,臉上不知道蒙了什麼東西,也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只見他和拓跋勇說了什麼後,便徒步走了出來,邁出帳篷的那一瞬,離落好像看見他身上發出一圈淡淡的藍光,雖然是白天,但因爲陰雲籠罩天色稍暗的緣故,那圈光雖然黯淡又轉瞬即逝,但離落還是看見了。
轉頭看了一眼蘇焱起,後者眼眸眯了眯,顯然也是看見了那一幕。
連他們都看見,下方圍在祭壇周圍的人自然也見了。人羣中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又見那國師雖然漫步在雨中,黑袍卻沒有打溼粘在身上,雨水都順着滑落下去,不由得驚爲神蹟,眼裡更加崇拜狂熱。
孟丹國師揮了揮手,說了句什麼,周圍攔住百姓的官兵便收了武器都退下了。
沒了官兵攔截,百姓們也沒有妄動,自發的待在原地敬佩的看着黑袍國師。
“他要開始了,可看出什麼了?”離落見那國師慢慢的走到太極石上盤膝坐下,除此外便沒什麼多餘的東西。
“沒有,和那日一樣,他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蘇焱起搖搖頭,“剛纔那道光閃過的時候也沒有,奇怪,如果使用了靈力罩,不可能完全感受不到。”
“除了使用靈力罩,還有別的辦法可以讓衣服不溼麼,真氣不是可以蒸發水份?”
“真氣只是將水份排出而已,不能持續使用,更不能像靈力罩那樣全身防護到。”
“難道是……”
要是近一些就能看得更清楚了,離落說道:“蘇蘇,或許是那件衣服的問題,好像是防水的。”
說起來,那件黑袍還真有點像前世的雨衣,不過面料看起來更加柔軟,有些像比較厚實的防水衝鋒衣。
蘇焱起點點頭,仔細看,孟丹國師的確沒有使用靈力罩,雨水是有滴落到他身上的,只是滑落下去並沒有浸溼。
有些特殊的面料具有一定的防水性,比如離落身上的衣服,如果撒一些小水珠上去,會保持水珠的形態滾落下去,但還做不到被大雨沖刷也不會溼。所以蘇焱起第一時間認爲他是用了什麼手段,沒有聯想到衣服上。
“君家真的會出手嗎?不過是一座城池,他們未必放在眼裡吧。”離落掃視了一圈,沒看到什麼異常。
“會,因爲他們驕傲,更因爲孟丹國在安家的地盤,讓出一座城池,豈不是便宜了安家。”蘇焱起冷笑道。
“安家?不是還沒動靜麼。”離落算是看出來了,四大家族打算先瓜分天下,再一決高下吧。
“快了,安家雖然沒君家那麼大野心,但也絕不會示弱的。”蘇焱起勾起一抹邪笑,與一身白衣出塵的裝扮有着某種驚心動魄的反差美。
葉二潛伏在孟丹半年,也差不多該發揮作用了。
暗道一聲妖孽,離落紅着臉挪開眼睛,看着窗外說道:“君家會怎麼出手呢?即便有能力停雨,現在也來不及了吧。”
一開始她以爲蘇焱起和金鑾皇上達成協議是對付孟丹國師,後來才知道是爲了對付君家,那麼首要的便是查出君家扶植的勢力是那一支,這次賭雨只是明面上的,怪不得皇上會同意這麼無聊又沒有勝算的賭約,因爲相對君家的威脅,他寧願放棄一座城池,換取查出君家在朝中安插棋子的線索。
蘇焱起說君家的驕傲讓他們肯定會出手對付孟丹國師,但他們又不會在明面上出手,勢必要和暗中扶植的勢力接觸,只要露出蛛絲馬跡,就能順藤摸瓜查出哪些人是金鑾的叛徒。
看似一場簡單的博弈,實則重重疊疊的落了好幾張網,孟丹國那邊的網,君家的網,金鑾皇上的網,還有蘇焱起的網,離落整理了好久,纔想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只要君家一行動,便是蘇焱起收網的時候吧。
“公子,最新消息。”葉九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身後,遞過一個兩指節長的捲紙。
蘇焱起接過展開看了看,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冷笑,手心突然冒出一團火焰,將那張紙焚燒殆盡,連灰燼都沒有留下。
“繼續監視。”蘇焱起淡淡的說道。
葉九應了一聲便快速離開了。
“君家開始行動了?”
“嗯,君家最聰明的兩人,君黛兒和君衛希,我還以爲他們會有什麼招。”蘇焱起嘲諷的說道:“結果還是選擇強攻而已。”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一直沒有行動,他們是打算在關鍵時刻破壞孟丹國師作法,那樣一來即便雨停了,也不能完全說是孟丹國勝。
“不得不說,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雖然無賴,但快速有效呢。”離落笑道,“即便會留下一堆麻煩事,但也是君家喜聞樂見的,善後這種事自然是交給金鑾皇上做嘍,一石二鳥,依我看來他們聰明得很呢。”
蘇焱起笑着颳了刮她的瓊鼻,不置可否。
下方孟丹國師終於有了進一步的動作,只見他雙手緩緩的從兩側展開,舉到頭頂後結了一個複雜的手印,周圍的風向開始變了,從緩緩到急促以他爲中心形成一個漩渦,八支旗幟獵獵作響,降落的雨滴也開始偏離軌道朝他聚集。
慕辰逸擡頭看了看天空,陰沉沉的雲暫時看不出什麼變化,不過孟丹國師弄出這番動靜也不小。瞥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木一安,慕辰逸心裡萬般複雜,他不明白父皇爲何會答應這次莫名其妙的賭雨,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等於將一座城池拱手相讓。
父皇不會做這種賠本的生意,那麼,他到底目的何在呢?
“皇兄看起來臉色不好,可是近日來過於勞累了。”慕辰澤關切的問道。
“勞皇弟憂心了,本宮無礙,只是連夜電閃雷鳴,沒休息好而已。”慕辰逸帶着溫和的笑容,淡淡的說道。
“放心,今夜慕太子就可以睡個安穩覺,國師出手萬無一失,這雨是停定了。”拓跋勇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國師的確好本事,難怪深得孟丹國王之心,據說其在皇宮的特權比太子都大。”慕辰逸不鹹不淡的說道。
拓跋勇面色一僵,眼裡隱有怒氣,冷哼一聲,剛要說話,祭壇那邊就出了變故。
只見風雨中出現一個紅影,如箭一般衝向正在作法的國師,原本圍繞在他身邊的氣旋頓時被衝擊得消散開來,空氣中傳來刺耳的吼叫聲。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國師被迫起身躲避,侍衛慌慌張張的衝過去的時候,開始那個出現的那個紅影正與國師相向而對。
衆人看清了那紅影的面貌,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面色發白,心驚膽戰,膽小的已經顫抖着雙腿打算逃離了,奈何圍觀的人太多,路被後面不明所以的人完全擋住,一時你推我攮,場面十分混亂。
“那……是什麼東西?”離落瞠目結舌的看着那個紅影,全身紅棕色毛髮,面目猙獰,約有十歲孩童般高,長着血盆大口,露出長長的獠牙,哇啦哇啦的朝國師揮舞着鋒利的爪子。
蘇焱起略一沉吟,說道:“此物倒有些像傳說中的魃煞。”
“魃煞?”
“相傳此物生於乾旱極陽之地,長相與下方那紅毛怪無異,其行如風,所留之地必有大旱,若燒之,可致雨。”蘇焱起懶懶的抱起手,邪笑道:“君家還算有些頭腦,知道忽悠人。”
離落撇了撇嘴,如此說來,那個魃煞只是個傳說而已,剛纔聽前半句她還真以爲有這種鬼怪。說起來,中國自古以來也有旱魃這種說法的。
此刻下方也是掀起了軒然大波,拓跋勇趕緊下令士兵保護國師。
慕辰逸眯了眯眼,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
“那是什麼怪物?”慕辰澤指着祭壇上的紅毛怪驚道。
“依木某拙見,此物應該是魃煞。”木一安安然若泰的說道。
“魃煞!居然真的有這種鬼怪!”慕辰澤不敢置信的說道:“傳說此物酷淫,總是陰陽成對出現,怎麼只有一隻?”
木一安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慕辰澤,說道:“正如七殿下所言,想必其中必有淵源。”
祭壇上,魃煞見圍過來不少人,鋒利的長劍紛紛對準自己,這一幕激怒了它,原本直立的身子趴了下去,黃色閃着幽光的眼睛陰狠毒辣,露出能夠一口咬斷人脖子的尖牙,猛地朝國師撲了過去。
士兵顧忌同時被圍在裡面的國師,不敢逼得太近,怕長劍會誤傷他。魃煞行動本就疾如風,這會兒他們想要救援也來不及,眼看着那寒光閃閃的尖牙就要洞穿國師的腦袋,一個個嚇的面如土色,如果國師就這麼死了,他們也活不了的。
嗷嗚--一聲慘叫響起。
只見那魃煞彷彿觸到了什麼恐怖的存在,還沒真正碰到國師便慘叫着倒飛了出去,而國師依舊好好的站着,剛纔他不過是擡了一下手。
急轉直下的一幕看呆了衆人,駭然的看着靜靜站着的國師,心中一陣寒意涌起,只覺得他比起那怪物更恐怖一些。
士兵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齊齊上陣將長劍對準倒在地上抽搐的魃煞,用結實的繩子將其緊緊的綁了起來。
“拓跋太子,這是怎麼回事?”慕辰逸不善的說道。
原本國師作法被打斷,拓跋勇心裡就憋着一股氣,此刻聽慕辰逸反過來質問他,心裡更是火大,毫不客氣的說道:“這句話該本宮問你纔對,你等無法終止這場雨,就故意在本國國師作法的時候使絆子,還命人暗中放箭欲刺殺國師,這事必須給本宮一個交代!”
“呵,信口開河,恐怕是你們國師無能,故意鬧了這一出來掩飾,照我看來求雨停雨之說都是無稽之談。”慕辰逸反脣相譏。
“爾等欺人太甚,襲擊國師的證據,這個怪物已被擒住,居然還狡辯,金鑾人實在卑鄙!”拓跋勇橫眉怒目的說道。
“拓跋太子,你有什麼證據說明這事是我金鑾國人做的,若我們想要國師的命,有的是暗中行動的機會,何必當着百姓的面做的那麼明顯,這不是讓天下人笑話麼。”慕辰澤出聲道。
拓跋勇一窒,此言有理,如果金鑾國只是要破壞這場法事,當初直接不答應就是了,何必弄得那麼麻煩,那到底是什麼人和他們作對呢。
“拓跋太子,午時已過,這雨依然在下,你我雙方都沒有成功止雨,這賭約可以作廢了吧。”慕辰逸起身說道,看樣子是打算要離開了。
拓跋勇用鼻子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緩緩走來的國師,看他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