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完了, 這幾天我居然完全沒有想起世界上還有伊爾迷這個人,他可是來監視我的,而我口口聲聲說不會對奇牙做什麼, 可是卻離他越來越近, 同時還甩掉伊爾迷, 任誰都會認爲我口是心非, 說一套做一套。一想到桀諾那句“你雖然厲害, 但恐怕也逃不過揍敵客家全族的暗殺”,心中就一陣陣發寒,我這樣甩掉伊爾迷跑到奇牙身邊, 已經算是違背諾言了吧?萬一伊爾迷回去一說……
打了個冷戰,不行, 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要想辦法!
於是我擡起頭對上伊爾迷那雙看似無神實則充滿殺氣的大眼睛, 正想要說點什麼,沒想到他先開口了:
“我的漢堡包呢?”
噗!我噴了, 太有喜感了,一下子把我那點害怕全吹沒了,伊爾迷,你實際上不是暗殺家族的人,而是搞笑藝人吧?
伊爾迷盯着樂得滿地打滾的我, 把面癱發揮到了極致, 他從窗臺上跳下, 面無表情地站在我面前。
不能再笑了, 火山要噴發了。於是我趕忙站起身說:“我吃了。”
伊爾迷側了下頭:“是嗎?”
我腦殘, 我白癡,我思考不走大腦走脊髓:“不是, 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我也會把這幾天的經歷告訴你,所以你先別激動。”
他坐在我的牀上,左手托住右手手肘,右手食指抵在額頭上,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地說:“你說說看。”
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借用這點時間組織了下語言,然後說:“我覺得你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我絕對不會去碰奇牙,這點可以保證。”
“嗯?你怎麼保證?”
“因爲,因爲……”豁出去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什麼!”伊爾迷的聲音難得地激動了下,這消息果然震撼人心。
他的情緒波動來得太突然,然我語無倫次:“我的意思是,我找到下一個要禍害的對象了。不對,就是說我肯定不會再對奇牙出手了,因爲現在我正在想辦法讓那個人也喜歡我。”想了很多方法,還是覺得只有這種最保險,畢竟是感情糾紛,還是要靠感情來解決。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也就代表奇牙是真正安全了,揍敵客家就可以安心,伊爾迷也可以走了,就不用再跟個累贅,做什麼都不方便,還是個要花錢養的不能吃的小白臉。
“是誰?”
對啊,是誰好呢?必須是這段時間認識的,要不然會顯得太突兀,而且也要讓伊爾迷容易查到……對了!就是他!
“你放心吧,我喜歡的人頭髮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絕對不是奇牙,我並不是十分喜歡銀色的頭髮,總覺得還是黑髮黑眼最好,畢竟我也是這樣的髮色和瞳色。”
偷偷瞥了一眼伊爾迷,覺得他沒有要發飆的趨勢,我繼續說:“他人很溫柔,我與他在一起有半個多月,覺得自從來到這個世上,從未經歷過如此安逸的生活。和他在一起,覺得很安全,很溫暖,有種久違了的家的感覺……”
說到這裡我突然一驚,我真的是在騙伊爾迷嗎?爲什麼這些如此自然的就說出口?爲什麼會有種從內心深處竊喜?爲什麼手心有些出汗?身體有點發抖?這簡直就像是——
“是嗎?那很抱歉,我不喜歡你。”
我腦袋一懵,剛纔那點少女情懷全跑到爪哇國去了,反倒覺得有點不寒而慄:“你說什麼?”
“我是說,雖然你喜歡我,可是我並不喜歡你。”
“那啥,可以請教一下,我什麼時候說我喜歡你了?”我怯怯地問道,我剛剛有說過什麼讓他誤會的話嗎?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有啊,爲什麼這廝就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呢?爲什麼我要莫名其妙地被別人拒絕呢?
“被拒絕了想要否認嗎?黑髮黑眼,相處半個多月,你的暗示太容易懂了。”
我默默地看了一會兒伊爾迷,驀地被一道天雷劈得外焦裡嫩,那啥,貌似伊爾迷也是黑髮黑眼,我和他也確實“同居”了半個多月……
意識到這點,我心中一急,從椅子上蹦起,衝到伊爾迷身前,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說:“我說的不是那半個月,是和你分開這半個月!還有我喜歡的人是利落的短髮,跟你這傻了吧唧的長毛不一樣!”
伊爾迷猛地捉住我揪着他衣領的手,陰森地說:“誰?”
“用得着你管嗎?你只是負責我不對奇牙出手就可以了,別的事情好像輪不到你插手吧?”這小子反了,以前我揪他衣領時他可沒敢這麼出手過。
“你怎麼可能去喜歡人?”
“我怎麼就不可能喜歡人了?”一股邪火涌上心頭,“像你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居然還敢來評斷我的是非,我爲什麼不能喜歡人?”
“就憑我從認識你到現在,你一句實話都沒有說過。”伊爾迷口氣隨平淡,但語出驚人,一句話就把我的怒火澆下去了。
“你說什麼?”
“什麼預知能力,什麼占卜,什麼很多個接班的克莉爾,你有哪句話是真的?克莉爾•露恩。”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說的是謊話?”我冷冷地說道。
“哼。你不要把全世界的人都當成傻子,恐怕你從最一開始就在誤導我,讓我故意以爲你喜歡黑色,不是克莉爾本人。在我問你是誰的時候,你該不會在心中竊喜吧,又一個傻子被你騙了。從以前開始你就喜歡用‘不是克莉爾’這個謊言來欺騙別人,這次也不例外。”伊爾迷的語氣依然平淡,好像事不關己一樣。
“伊爾迷,”我冷笑道,“你真是有趣,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因爲你想要打奇牙的主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時候你就提到奇牙了不是?現在也是一樣,你在我家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在招惹奇牙,可是轉身就想反悔。爲了迷惑我,還編出什麼傳承的謊言。從最開始遇見我你就沒打算公佈自己就是克莉爾吧?明明已經不知道幾百歲的人了,怎麼,青春對你來說很遙遠嗎?讓你不得不總是欺騙別人?”爲什麼,他可以用如此默然的語氣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呢?
“滾!”沒有心情再與他說什麼,我心中一片森寒,冰冷似北國的寒風。
伊爾迷,你可知道,在你懷疑我身份時,除了被揭露的無助,我心中,其實是開心的?雖然無法對你說出真相,但依然感激你,給了我一個做回自己的機會?你可知,這半個多月我與你雖然不停擡槓,可是那也是因爲,我把你真正當做了一個朋友,否則我怎會允許自己掏錢租房子,一個殺手住在裡面?你以爲,那天請你吃飯時,我是真的怕西索才被迫掏錢的嗎?你是這世界上第一個認同我的人,原來,這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閉上眼睛不去看他,我怕我會流出眼淚,只能咬牙說道:“你給我滾,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黑暗中伊爾迷並沒有離開,而是上前幾步,又想要說什麼,可我一句都不想聽了。
“克雷雅,我聽見你房間裡有說話的聲音,有誰在嗎?”雲古!
“救命!”我大聲喊道。
伊爾迷立刻衝上來捂住我的嘴,可此時雲古已經破門而入,他迅速把我護在身後,龐大的氣勢從雲古身上泄露出來,他果然是一個高手。
伊爾迷沒有繼續上前,而是打量了雲古一會,然後對我說:“是他?”說罷他從窗戶躍出,只留下夜半的冷風,從大開的窗子中吹來。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力氣,雲古關切地扶住我:“那個人……”
“我不認識,”我迅速打斷雲古,“我從來也沒有認識過那樣的人,更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
“你……算了,我不問就是了。”雲古輕輕拭去我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淚,真是不爭氣,淚水不受我的控制,簌簌流下,我不敢說話,生怕一張口就會大聲哭出來,只能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
“唉!”雲古嘆了口氣,“至少要回到牀上坐着吧?”
說完他扶起我,攙着我走到牀邊。
我握着他的手,感受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突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好溫暖,我貪婪地汲取着這份從未感受過的溫度,不僅想要更加靠近他一點。
“覺得好點了嗎?這麼晚我呆在你房裡太久也不好,一會兒我叫智喜來陪你,他還是個孩子,所以應該沒關係,而且他很強,有事的話至少會應付一會兒。”多麼體貼的人,他明明想要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卻因爲我的眼淚而忍住,同時還替我考慮至此。
我輕輕點頭,他微笑着說:“那我去叫智喜,有事你一定要大聲喊。”
隨着雲古的離開,屋子的溫度迅速降低,我呆呆地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感受着他殘留下的溫度,心中一片虛無。
突然明悟了一件事,一件早在做孤魂野鬼時就知道的,卻被我刻意忽略的事情——“一”是這麼孤單的數字,以及,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雲古的溫度讓我領會到了這件事,原來,我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