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得知承恩帝答應了要幫她找出真兇,便化哭爲笑,整個人都像是年輕了好幾歲,唸叨着要給他們做飯去,其實發生了前面那樣的事情,誰都沒心情再吃飯了。只是看那老人家熱情的樣子, 不好打擊,便只能答應了,讓她隨便弄點什麼,也沒有提出什麼要求。
晚飯很快就弄好了,阿瑜望了一眼,便沒了食慾。兩個大大的搪瓷碗裡白翻翻的,除了麪條什麼都沒有。
阿瑜正想着找什麼樣的藉口可以逃過這一茬,卻看到面前的兩碗麪居然少了一碗,順着碗的移動,才發現承恩帝已經端起了那碗沿上有個豁口的搪瓷碗開始吃了起來。
想到承恩帝那樣的人都能吃下去,阿瑜便也勉強的端了起來。看着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平日裡對她總是和顏悅色的承恩帝卻是難得的板起了面孔。
“窮苦百姓攢一絲一線極爲不易,一粟一粒當思艱難,你可不能浪費了。”
阿瑜聽着這話,心裡羞愧無比,枉她嘴上一直唸叨要給這大魏王朝一個盛世,卻連最基礎的愛民如子都談不上,談何給它盛世呢?
阿瑜一邊用心的吃着這面,一邊雙眼滴溜溜的轉個不停,打量着這屋子裡的擺設。果然這老太太家裡沒有一個頂樑柱,十分清貧,簡直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
阿瑜味同嚼蠟,硬是逼着自己將那碗麪吃完了。老太太見着他們吃完了,歡歡喜喜的將碗筷端下去,便過來替他們把炕鋪好。
阿瑜望着那硬硬的牀板,散發着黴味的牀單,摸着又潮又溼的舊棉被,不情願的上了炕。
“姑娘,您睡進去一點,待會兒老婆子我就睡在外邊。”老太太笑盈盈地說道。
“您的意思是和我睡啊?”
話剛說出口,阿瑜便知道自己又傻了,這兒統共就兩個坑,平日裡就她和孫子,如今多了她和承恩帝兩人,只能一起睡了,總不能讓這主人家睡地上吧。
“哎,好的。”
一會兒後,老太太就上牀了,阿瑜往裡邊拱了拱,原因是她聞到了這老太太身上的汗臭味。阿瑜不斷的給自己催眠,我什麼都沒聞到,睡着了就好,睡着了就好。
老太太見阿瑜往裡面挪了挪,心下以爲自己唐突了這富貴人家的小姐,便越發的往外靠。
兩人中間的距離越發寬了,到能容下第三人了。
“姑娘,你們是京城裡的人吧?”
老太太竟主動問起話來,全然忘了之前對阿瑜的兇狠了。
“嗯。”
阿瑜實在困極,不願意多搭一句話。
“老婆子我就知道, 看你們那氣派便知道你們是富貴人家的子弟,還有那口音,純粹的一口京片子……京城裡好就是好,我可憐的兒啊,結果去了就沒成想竟然回不來了,嗚嗚嗚”
這老太太真是一說就收不住了,跟個祥林嫂似的,一直在那念念叨叨的,就算是有再大的委屈,經過這麼一說也沒幾個人會樂意聽了。
阿瑜就這樣模模糊糊的想着,自己以後遇上了什麼事決不能想這老太太似的,嘴上念個不停,既解決不了問題,還平白的惹了別人的厭煩。
最後說着說着這老太太自己睡着了,開始在旁邊打起鼾來,阿瑜更是睡不着了,索性放棄睡覺,盤起身子來修煉《玄陰經》。
一夜沒睡,但經過功法的滋潤,阿瑜倒是神采奕奕,承恩帝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連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來。
“貴人,你們醒了,趕快洗洗臉吧,過來吃飯了。”
廚房裡老太太熱情地招呼着。
經過昨晚的“禮遇”阿瑜對這的服務已經不抱希望了,但總不能就這樣蓬頭垢面的上路吧,還是走過了。
到了那一看,差點沒把臉盆給摔了。天哪,她看見了什麼。臉盆的邊沿上有不少的灰塵凝結在一起,水中漂浮着不明生物,旁邊搽臉的帕子摸着油膩膩的,剛一接觸,阿瑜就跟觸電了似的,連忙將它甩開。
承恩帝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對於阿瑜的反應沒做任何評價,只是自己拿起了帕子開始擦拭面部。
承恩帝什麼都沒說,偏偏阿瑜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很委屈,明明自己那樣做沒有錯,只是接受不了而已,爲什麼自己卻如此在意呢?
到了正堂裡,斑駁不堪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早飯,一人一碗白粥,陪着一疊鹹菜,另外桌子上有三枚雞蛋。
看見粥的那一刻,她莫名的想起了早上的洗臉水,漂浮着不明生物,再想到昨晚同樣是用那水下的面,她便沒了胃口,推脫不吃。
老太太似是明白了阿瑜的想法,頓了一下,拿了一個雞蛋塞在她的手上,說,這是今天早上家裡老母雞才下的。
一共就三個蛋,還是今天早上下的,想來昨天的晚飯和今天的早飯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吧。
這樣想着,阿瑜克服住了心頭的不虞,從她那還有泥垢的指甲上接過雞蛋,小心地敲破。
阿瑜在那邊剝雞蛋時,老太太的傻孫子一直在盯着阿瑜看,不,應該說是阿瑜手上的雞蛋。阿瑜衝他微微一笑,轉念一想,看這傻子的樣子他是極少能吃上蛋的吧。想來也是,這麼一個家庭,沒有一個勞動力生產糧食,不能產生經濟收益,老太太一人孤木難撐,勢必會將這雞蛋積攢起來拿到集市上去賣了換做錢財的。
想到這,她覺得自己手上的這枚雞蛋沉重了不少,剝落的不僅僅是那薄薄的雞蛋殼,還有她那顆曾經虛榮過的心。
“你吃吧。”
阿瑜將剝好的雞蛋遞給了老太太的孫子,他心滿意足地接過去,立即放進嘴裡,臉上裡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老太太詫異道:“這怎麼可以啊,姑娘。大寶就是個傻子,那值得這樣的好東西啊。”
阿瑜笑吟吟地看着她在那着急,手上卻沒停下來,有將第二枚雞蛋剝好了,遞給承恩帝,“爹,吃蛋。”
承恩帝
露出了從昨晚到現在的第一個笑容,接過去,輕輕地咬了一口,“囡囡剝的蛋就是不一樣。”
承恩帝語氣歡快,阿瑜總算鬆了一口氣,承恩帝老是沉着個臉,她心裡竟覺得如同壓了塊石頭,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老太太見承恩帝和自己的孫子都吃着了蛋,心裡雀躍不已,將剩下的一枚蛋放到阿瑜手上,“姑娘,你都忙好了這麼久,還沒吃上一口,可惜老婆子什麼都拿不出來了,這蛋你一定要吃了啊。”
阿瑜將蛋推回去,細聲細氣道,“我不吃雞蛋的,阿婆。既然都煮好了,您吃吧。”
說完便端起了那碗清亮得能照見人影的粥喝了喝了起來,配着微辣的鹹菜,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似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半信半疑地望向承恩帝,待承恩帝點了個頭,便歡天喜地的將蛋塞進自己孫子手。待她做完這一番動作下來,見着旁邊還有兩人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她竟老臉一紅。
阿瑜的心下既是覺得好笑又是心酸,默默的看着碗裡的倒影不出聲。
突然碗裡多了一撮鹹菜,阿瑜順着筷子望去,承恩帝正不動聲色的喝着粥。
哎心情竟好了許多,覺得這粥倒也十分美味,喜滋滋的喝了個精光。
用過早飯不久,這院子裡就來了個人,一身黑衣,無聲無息,若是站在那裡不出聲,便不會有人注意到,想來應該是承恩帝的暗衛吧。
“查得怎麼樣了?”
“回主子的話,都在這裡面了。”
暗衛恭恭敬敬地將一封迷信雙手呈給承恩帝。
承恩帝接過,不過一會兒,便將這奏摺“啪”的一下甩過去,“混賬東西。”
“事情可屬實?”
“屬下不敢有任何欺瞞。”
“你將它遞給小主子看看。”
過了一會兒承恩帝吩咐道,暗衛稍頓了一下,立即將信函撿了起來,雙手遞給阿瑜。
阿瑜粗粗一掃,便明白了承恩帝爲何發如此大怒,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宮中珍妃的親哥哥,明帆。更令人氣憤的是,這件事明帆的父親威遠侯知曉後,非但沒有教訓他,反而責備他心慈手軟,竟沒滅口。有了父親的教導,加上珍妃在後宮中的氣勢,這明帆姓氏越來越放蕩不羈,越發的無法無天了。
“貴人啊,你可一定要幫幫老婆子啊,我那苦命的兒啊……”
承恩帝和阿瑜現在誰都沒心情管她,只剩下暗衛在那靜靜地站着,承恩帝給了暗衛一個顏色,暗衛便出手給了老太太一個劈,暈倒在地上。
“暗二,你留在這兒,將這件事處理好,把她的兒子媳婦給帶回來,切記不要打草驚蛇,驚動了威遠侯府。”
“是,屬下明白。”
承恩帝帶着阿瑜走了,已經耽擱了一上午,須得全力以赴才能趕上宮中的車隊。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風景優美的盛夏,阿瑜卻覺得這風景有些蕭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