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幻想了無數次的場景,只可惜,他卻並沒有等到她將那暴雪刀法運用的虎虎生風,甚至還沒等到她笑着對他訴說那樣真摯的感情,時光不變帶走了一切,所有的事情好像纔剛剛拉開了帷幕。
到了後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笑的比她還要甜美的女孩兒,眼眸盈盈目光優雅,對待每一個人都像是一個甜蜜蜜的陶罐,讓人看上一眼都覺得心臟發甜,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靠近,想要去憐憫。
任何人都覺得他們像是天作之合,有一些好事兒的師兄弟們笑着說着什麼,揮舞着手裡的練習的大刀打着拍子,當時的場景好像是萬年難遇,一向目光淡漠溫和如玉的男人卻紅了臉旁,面色扭捏的少女目光盈盈之中卻帶着期盼,所有的人臉上都帶着最真摯的祝福和最歡瑩的笑容,可是除了一個人。
除了躲在樹後的月琉璃,在人羣之外,手裡拿着那一柄纖細的像是女孩子的腳踝的刀,目光淡漠的看着那一對璧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盈盈的對望,好象就連空氣之中都瀰漫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暖意,月琉璃連停下去看的勇氣都沒有,腳下就像是生了風,那是第一次,月琉璃覺得,原來自己的輕功也可以這麼好。
後來的後來,月琉璃聽了一些嘴碎的師妹說着,那個笑的甜蜜蜜的女孩兒叫做蜜兒,來自遙遠的地方,被師傅收爲最小的師妹,而且是關門弟子,也就是說,萬千寵愛於一身。
自從那天開始,月琉璃未曾用過那一柄精緻的刀,而是自己去深山野林之中,尋得了好多好多的野獸的筋骨和脊樑,又去找了好多的料材,回去,懇請師傅給自己做了一柄刀,師傅從來都不是一個嚴厲的師傅,溫和的就像是自己死去的父親,像是總能在第一時間瞭解到她的所有情緒和所有一點細微的波動,師傅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可是到了後來,卻是什麼都沒說。
月琉璃記得很清楚,在拿到月琉璃的材料的時候,師傅哪一張圓潤的臉上帶着十足的笑容,看着月琉璃的目光也帶着很濃很濃的笑意,那樣慈祥的模樣,總是讓月琉璃響起來,在很久之前,月琉璃就是被師傅帶着這樣的笑容救下來的,對方派來的殺手好像不折不撓,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師傅拼盡了全力,將她帶了出來,那天晚上的星空和師傅的笑容混合在一起,溫暖的致命。
月琉璃不知道爲什麼師傅對自己那麼好,只是那柄刀,月琉璃卻是知道,幾乎掏空了師傅這五十來年的所有精力,將一身的心血都凝聚在了這柄刀之上,從那個時候開始,月琉璃好像就成了衆所失之——師傅就在這刀成的第二天死了。
算是駕鶴西去,也算是凝聚了自己的所有心血,月琉璃甚至都沒來得及見自己的師傅的最後一面,大概是那個時候,天地之間所有的孤獨和寂寥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讓那個讓所有人都望其硬背的男人不得不就這樣與世長辭,而且,一直都未曾見到他一直都引以爲傲的徒兒最後一面,那個時候,可能是月琉璃整個人生之中最難過的時候。
只是一直到了後來,月琉璃纔在那刀刃之上,艱難的尋得了一些小字。
那小子很小很小,但是卻很凝固,詭異生澀的符文好像根本就不是字一樣,而且,放在陽光之下根本不容易發現,只有放在月光之下細細的把玩,才能偶然之間見到一點蹤跡,若是一個不小心,還可能被那樣的利刃夠了自己的魂魄,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小字刻得很隱蔽,若是仔細看下去,都不一定能發現,就算是發現了,也不一定能夠明白那上面是什麼意思,可是月琉璃卻看的清清楚楚,那刀刃之上的字體,是月族的字體。
纖細的十指悄然的動了動,月琉璃的臉頰上閃過一點莫名的凌然,她記得,在那刀刃之上,那一串小字閃耀着一種莫名的光芒。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望吾兒乘風破浪,光芒萬丈——”
從那一日起,月琉璃好像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退縮了,就算是那些同門師兄弟真的站在她的面前說着“害死師傅”這幾個字,月琉璃都會拿起那柄刀滿面殺氣的指着,從那之後,真的就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說些什麼,就算是滿面粉然,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表現出來。
後來,月琉璃才清楚,原來這就是師傅偶然之間說過的——“當人的心黑了,手黑了,恐怕就沒有會失去的東西了。”
那個時候,月琉璃像是才真的明白了什麼一樣,原來,一個人只有在心是活的的時候,纔會去擔憂去害怕去畏懼,等她的心死了,恐怕就沒有什麼,可以真正的波動她的琴絃了。
就像是那個時候,她的暴雪刀法大成,在整個師門所向披靡無人可擋,那一身白裝的少年居然爲了那一點暴雪刀法的心經而去奪取她的性命,當年所有的迷茫所有的喜歡好像都在一瞬間被打破,顧不得傷心,顧不得失望,她堅強的站起來,就算是心口中了一劍,卻依舊未曾倒下,當時一起參與這場掠奪戰的師兄弟們顯然都被她嚇到,最終,含恨當場。
當時的月琉璃卻也是滿身狼狽,若非月琉璃的手下養了幾個本命盅,恐怕早就橫屍當場,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月琉璃這樣一號人物了。
只是最終還是被他逃掉了,還是被他逃掉了,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他就好像是一個魔症,根本讓月琉璃無法下去那樣的狠心。
想着,月琉璃的手掌心裡徒然多了一個綠色的蜘蛛,猙獰的可怕,諾大的模樣,在月琉璃的手掌心裡安靜的帶着,明明那麼大的一個蜘蛛,可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月牙兒一眼看到,不由得深深的皺眉。
那隻巨大的綠色的蜘蛛,月牙兒是見過的,月族之人擅長盅蟲,若非如此,當年的滅族之戰,恐怕都不會留下他們一點活路,可是月琉璃手中的這個本命盅顯然是受到了什麼重大的創傷,身爲月族之人的本命盅,卻弱的和普普通通隨時都能夭折的毒蟲沒什麼區別,月牙兒看的詫異,想要問什麼,卻未曾說出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秘密,就像是她見到沈安和洛錦年甜蜜的模樣,心裡都會發堵得要命一樣,每個人都有一點不爲人知的事情,怎樣都不可能說出口。
月牙兒想着,手中的燕窩粥卻已經冷了,只是身後的女人卻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月牙兒深深皺眉,轉身,看着他,卻不曾說話。
察覺到月牙兒的注視,月琉璃扯了一抹顛倒衆生的笑,擡頭,看着自己身邊的月牙兒,目光依舊淡漠:“月牙兒,你好象就不知道收斂一下,難道,你不知道人家的身份麼?若是真的死了,恐怕有的是事情要被牽扯出來呢。”
她說的是蜜兒。
蜜兒,可不僅僅只是月琉璃的師妹的身份這麼簡單,當年,她可以憑藉着自己父母的權勢拜進師傅的門下,自然也可以憑藉着自己家裡的權勢坐到一些事情,也許殺死一個蜜兒很容易,可是若是牽扯上那些達官貴人的性命或者是什麼,可就沒有那麼容易解決了。
她們月族,現在不就是缺少世俗裡這些根本避之不及的東西麼?想到這裡,月琉璃不由得悄然皺眉,若是真的可以,她們月族之人若是生活在這樣的繁華的地方,而不是身居深山葉林,又是一副怎樣的場景,怎樣的結局?
“放心,我自有分寸。”冷冷的回神,月牙兒皺着眉丟下了這麼一句,望着表情依舊淡漠得很的月琉璃,月牙兒輕聲的說道:“你知道,他快回來了麼?”
“誰?”有一些淡漠的聲音,月琉璃擡起眼眸,眼眸之中帶着十足的冷淡。
“琉璃——”月牙兒偏過頭,可是眼眸之中,卻帶着幾分溫暖如春的味道:“是月鱈,月鱈回來了——”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卻像是遺忘春水,瞬間溫暖了剛剛還氣氛詭異的花園,一陣溫暖的味道,悄然瀰漫開來。
月鱈——回來了。
捏住那朵花的纖纖玉手有一瞬間的僵持,她那樣誘惑人心的臉頰有一瞬間的迷茫,可是卻多了一抹顛倒衆生的笑容,一眼看過去,心都要暖上半截。
不像是往日那種冷淡桀驁幾乎要俯瞰所有人的笑容,反而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暖意,真真的從心臟裡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