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再次遇見凌煙, 並沒有感到震驚,這是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人,知道岑杳是條好大腿, 自然會耐不住過來看看。
她要在她面前演師姐師妹喜相逢的戲碼, 林迢當然也不會拒絕, 人都是複雜的, 待會兒她立刻告訴岑杳這個人就是她要解決的人, 把她處理了也不遲。
於是她也動了動脣角,詫異地問道:“師姐,倒是你, 怎麼過來的?”
凌煙笑得嫣然:“我也是偶然,從師伯他們口裡聽到你和鈞天劍宗的大弟子在一起的消息, 又聽有很多不懷好意的人盯上你們, 所以擔心你, 於是我下山加入了一個尋找你們的隊伍,我們運氣好, 好像是第一批找到你們的人?”
林迢道:“你們是快,但是也不是最早,是第三批。”
凌煙笑道:“是這樣啊,還好,看你沒有受傷, 我就放心了。”凌煙拍了拍林迢的肩膀。
岑杳在東海島嶼的消息其實是她宣揚出去的, 但是她怕到得太早引起兩人的懷疑, 所以特意和隊伍裡的人兜兜轉轉, 做了許多白用功, 才趕到這裡。
凌煙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岑杳身上,她向他恭敬地抱了抱拳, 說:“小修凌煙,久仰岑修士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勝似傳聞。”
凌煙這幾個月裡已經成爲了隊伍的骨幹,雖然修爲還略低,但是影響着那些人的態度。金丹期的修士完全看不透岑杳的深淺,知道他比自己厲害,看凌煙對岑杳如此恭敬,猶豫了下,集體抱拳道:“晚輩見過岑修士。”
岑杳對這些人自然都是不認識的,挑了挑眉,說:“不必多禮。”
凌煙有禮地問岑杳:“我想問問岑修士,是否有回劍宗的打算?”她擡頭和岑杳對視,說:“若有,我們幾人雖然力量薄弱,願意護送修士前往。”
凌煙果然目光如炬,想試探岑杳的態度,來決定到底要不要站在他這邊。
岑杳保持他一貫散漫而高傲的口吻說:“要去我自己便去了,不去便不去,倒是不勞幾位。”
“是嗎。”凌煙聞言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林迢在旁說了一句:“會去的吧,你說過鈞天劍宗的山門很美,也不帶我去看看?”
她如此旁若無人地表示和岑杳的親密關係,令凌煙愕然,她震驚地看着她:“師姐,你和岑修士……”
“雖然和他相遇沒有多久,但我們已經是好友了。”林迢淡淡地說。
凌煙有些沒緩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這麼說……岑修士是要……要回劍宗的了?”
岑杳瞄了林迢一眼,說:“算是吧。”
凌煙頓時有點混亂,她本來想着岑杳實力不夠的話,就別怪她心狠手辣,實力足夠的話,她就要幫他一把,讓他記住她的功勞。
現在他和明楓的語氣都相當輕鬆,倒讓她不知道他的根底,不知何去何從,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林迢在一旁問:“師妹,我數月不回門派,師傅有說什麼嗎?”
“這個……”凌煙有點咬舌了,她早已打算叛出門派,自然沒注意掌門說什麼,只得硬着頭皮說道:“他說‘天高任鳥飛’,並沒怪你,但你最好還是傳個信回去好。”
“嗯,”林迢說 :“師妹,你身上有傳音石嗎,我現在想和師傅說話,道個歉。”
凌煙傻眼了,明楓和掌門說話,那她叛出門派的事豈不是暴露了?明楓也會知道她並沒表面看去那麼善良單純,過來是不懷好意,這萬萬使不得。
林迢等着她回答,凌煙知道拖久了破綻只會越來越大,忙說:“掌門一直在閉關,若你打擾了反而不好,有什麼話,就等你回去再說,如何?”
林迢倒沒再爲難她,點了點頭:“嗯,希望師傅不會太生我的氣吧。”
林迢偏過頭,看了岑杳一眼,岑杳從她眼睛裡讀到一點深意。
他猜到林迢有話對他說,便支開這些人:“前面的就是蓬萊仙山,不知你們以前見過沒有,現在不妨就去觀賞一番吧,但是千萬不要受它誘惑上了山,須知沒有足夠的修爲會遭到靈力反噬。”
衆人慎重地點了點頭。
沒有人能抗拒得了仙山的魅力,但是凌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隊伍的末端,和林迢二人只有幾步的距離,一直不肯走遠。
林迢看她背對着自己,直接附耳在岑杳耳邊說:“她就是我說的那個人。”
岑杳眸光閃爍不定:“那你還和她互稱姐妹?”
“日久見人心,我現在只是沒和她撕破臉皮罷了,她一直惦記着我的寶貝,這回過來目的也不單純。”林迢說。
岑杳點點頭,表示瞭解了:“她活不過今天。”
林迢正有些心安,擡頭看凌煙的背影,卻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她們之間的距離過近,讓她總有種談話被她聽去的錯覺。
在幾人各懷目的的當兒,蓬萊仙山前忽然出現一尊閃亮的銅鼎,林迢見過這個鼎,好像是岑杳自己的鑄劍爐。
那尊銅鼎一出現,年輕弟子們的眼睛就瞪大了,在一陣鴉雀無聲之後,不知道是誰從嘴裡吐出一個詞——
“仙山獻寶!!!”
立刻有人應和說:“是仙山獻寶啊,你們快看!……”
先開始還有人叫對方快看,但是接下來所有人都像瘋魔一樣朝銅鼎跑去,生怕自己落在別人後頭。
“仙山獻寶”,說的是每隔一段時間,蓬萊仙山上的寶物會溢到山外,誰見到歸誰,因爲這種概率實在太低,所以大家基本上都不肖想的。
沒想到今天、此刻遇到了“仙山獻寶”!
弟子們一擁而上,圍到銅鼎周圍,伸出手觸摸銅鼎,企圖煉化它,將寶貝據爲己有,但是任憑他們怎麼伸手,銅鼎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讓他們的熱情一點點菸消雲散了,沒多久,所有人都一臉沮喪。
據說不能立刻煉化的仙山寶物,個個都是稀世珍寶,價值比能直接煉化的高上百倍。
但是價值高有什麼用呢?這些低階弟子想到自己和寶物無緣,都有些氣急敗壞的。
當他們看到岑杳一步步走上前來的時候,表情都有些不大好看,依岑杳的修爲,也許能煉化寶物,難道這寶物最後要歸他所有嗎?
岑杳把手放在寶物上,銅鼎周圍泛起一陣陣水紋,抵抗的力量也越來越小,正飛快地被煉化。
他衝衆人笑笑,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諸位今日和此寶無緣也不要灰心,他日自有奇緣。”
什麼他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好嗎?!衆弟子都釋放出極強的怨氣,爲什麼這麼好的事最後要留給他?
看到寶物已經快被他煉化,他們在死心之餘,想着我得不到的,最好別人也不要得到,竟然希望他出什麼亂子。
但是岑杳的表情愈發沉靜,觸摸寶物的真氣流動得也愈發輕快,眼看寶物要到手了,他忽然僵了一下。
只見他的手底下出現了一個紙人,雖是小小的紙人,但是短時間內隔絕了岑杳真氣的輸送,銅鼎的煉化已經到了收官階段,這一停頓,恐怕要前功盡棄。
忽然一雙細嫩的屬於女子的手挨住了銅鼎,加速煉化起銅鼎來,那是凌煙,她表情十分興奮,嘴裡說:“它是我的!”
幾乎就在岑杳停止輸入真氣的下一刻,凌煙就煉化了銅鼎,她作勢收起銅鼎,另一隻手甩了個傳送符,就要逃遁。
誰也沒有料到還有這一幕,林迢也沒有料到。
但是岑杳不慌不亂,只一瞬就將他的銅鼎收了回來,用普天下只有鈞天劍宗高階弟子纔會的挪移大法將他的另一件法寶“黑匣子”置換了過去。
“這是什麼?!”凌煙慌張地尖叫。
黑匣子像一個風穴,瞬間就吸住了凌煙,傳送符從她手中飄落,還沒有發動。
岑杳右掌平舉,掌心對外,控制着黑匣子的動向,只見黑匣子向蓬萊仙山的方向移動,凌煙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只能跟着黑匣子往仙山移去。
林迢哪還有不明白的,他這是要讓凌煙進入蓬萊山,自取滅亡。
凌煙大喊 “師姐救我”,林迢站着沒動。
喊着喊着凌煙放棄了,表情變得狂躁起來:“呵,你們難道是串通好的?!爲什麼你們能串通好?!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攔我的路!……”
她的聲音低下去,抽噎起來:“不可能,我不要死,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的,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林迢別過頭去。
凌煙最後像是放棄一切了,大喊:“明楓我死了,你以爲你就能獨活?!不可能!……”
她拼着指骨碎裂也要擡起手掌,擡起手掌,然後發動了一個秘術,林迢只見一隻紙人飄到她的身前,帶着她向凌煙飛去,林迢和紙人之間就像是有無形的線聯繫起來似的,她抵抗不得。
岑杳拉住她,結果是三個人一起往蓬萊飛去。
林迢不知道,凌煙一開始撲到她身上的時候就把紙人附到了她身上,最後她發動的這招是讓紙人回到她的身邊,這個術法緊緊聯繫着紙人和施術者,是無法破解的。
三人眼看都要進入蓬萊,其中兩個人要死去,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
岑杳收回了黑匣子,三人跌向海裡,岑杳最先穩住,拉住林迢浮在空中,凌煙身體晃了晃也穩住了,她像是瘋了,竟然一個勁兒朝蓬萊飛去,紙人秘術並沒有解除,帶着林迢也朝蓬萊撞去。
凌煙瘋狂的笑聲傳進耳裡:“讓我們一起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