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進了洞裡, 傅春虹醒過來了,他正呆呆地坐在牀邊,看着身邊的寶盒。
“我剛纔怎麼了?”傅春虹問道。
“你打開寶盒, 然後忽然暈過去了, ”林迢戲謔地看着他:“難道飯還沒吃夠?”
傅春虹哈哈笑了:“怎麼可能, 這麼說這個寶珠還真怪, 能讓人暈過去?你怎麼沒暈過去?”
林迢說:“我也不知道。”她又說:“我想着練雪月既然告訴過你不要動珠子, 一定有她的道理,這個珠子這麼邪門兒,萬一下次你忽然武功全失了呢?”
她故意嚇傅春虹, 傅春虹卻沒被嚇到,笑了:“小小寶珠能有這樣神通?我不信, 不過……就聽你的, 先不管它了罷。”
接下來幾天, 林迢一直照顧傅春虹,喂藥療傷, 兩人也吃了些東西,在這些東西的滋養下,傅春虹的傷好了很多。
有一天林迢醒來,發現她被傅春虹搬運到了牀上,傅春虹就躺在旁邊。
林迢心中萬頭草原馬狂奔而過, 心想, 不行, 這傢伙太沒自制力了, 哪一天醒來, 可能會比現在更糟,被他吃幹抹淨了也說不定?……
她搖醒傅春虹, 說:“我就睡地上,要麼你睡地上,不要亂來。”
大夢初醒的傅春虹星目迷濛,看着林迢說:“我不要,我們一起睡覺覺。”
覺覺?……林迢瞬間想哭給他看。
看她一臉嚴肅,傅春虹像受了委屈一樣:“你這人怎麼外柔內剛,一點也不好說話的。”
“……”林迢:“這是原則問題好嗎?”
“我這麼悽慘落魄的時候,你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傅春虹說:“等到我們度過難關,難道你反倒不願意在我身邊了?”
“我決定了,這輩子非你不娶,我今年已經二十九了,你再耽誤我成家立業,”傅春虹環臂瞪了她一眼:“我就去敗壞你的名聲,讓你在江湖上遺臭萬年。”
林迢一瞬間覺得……他好可愛,但是嘴上卻拖長了聲音道:“咦咦,原來你已經二十九了……”
傅春虹似是不敢相信:“你嫌我老?”
“不不,”林迢看他要發飆,忙安撫道:“年齡不是問題,只是……你想怎麼控告我?耽誤一個魔頭的婚姻大事?大家會讚美我,不會唾棄我的,謝謝。”
這顯然沒有起到安撫的效果,傅春虹惡狠狠地看她兩眼,露出十分奸詐的笑容:“你不知道吧,像我這樣的人,姑且是可以調動陰羅剎的,你真的不怕?”
林迢忙在記憶裡搜尋了一下,什麼是陰羅剎,根據杜雪蘭的記憶,這是一羣極其邪惡的人,他們是生活在江湖邊緣的灰色人物,他們最擅長的事就是易容成某人的樣子,做盡壞事,然後嫁禍給本人,敗壞他的名聲。陰羅剎雖然邪惡,但是這些年聲價也水漲船高,據說能請動他們的不是身居高位的人,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大人物。
凡是陰羅剎想要陷害的人,很難洗白,因爲他們做事詭秘,模仿得出神入化,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會被騙過。
“……”林迢說:“我不怕,反正我就這麼一個小角色,師傅也去世了,世上沒有親人了,以後四海爲家,並不怕死,當然也不怕冤死。”
“你——”傅春虹像是氣極了:“好端端的,說什麼喪氣話。”
“你威脅我,”林迢斜睨他:“還不讓我自暴自棄了?”
……
這天中午,林迢看到傅春虹趴在地上,在角落裡找了半天,手裡捏着一隻金殼甲蟲站了起來。
林迢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傅春虹解釋道:“這是我和魏兄接頭的信號,這隻甲蟲是來傳信的,魏兄到了。”
林迢說:“這麼說,我們只要等到外面的人被打退,然後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
“那當然了,”傅春虹英氣勃勃地笑道:“我好歹也是魔教巨擘,就萬方那種人,再來十個八個也是滅不了咱們的救援團的。”
他說“咱們”,讓林迢心裡暖暖的,與此她又想到,那魏兄到底是什麼來頭?
傅春虹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解釋道:“魏兄,叫魏之煥,是唐門中人,常年用毒,所以顯得有些陰氣沉沉,看着可怕,但是熟悉了覺得他人挺好,他的毒發在臉上,所以不得不帶上面具,他一脫下面具,據說長相能嚇死一個鬼……”
傅春虹說着說着笑了:“說來也奇,他明明邪氣沖天,但是卻是隱居於霧峰山的錢老的徒弟,除了毒厲害,醫術也很厲害。”
“錢老?”林迢問道。
“你真是什麼也不知道,”傅春虹搖了搖頭:“縱使長江後浪推前浪,錢老也是打頭的那朵打不死的老浪,他的醫術已經到了可以封聖的地步,年逾百歲,但是在當今武林中也無人可以撼動他醫道至尊的地位。”
林迢十分好奇:“錢老聽起來像是正派人物,怎麼收魏之煥做弟子?”
“哼,”傅春虹又瞪了她一眼:“你可是瞧不起我們魔教之人?那錢老是個亦正亦邪的傢伙,收徒只管資質,不管正邪,以是魏兄拜在他的門下。”
“哦哦,”林迢說:“是的,這世上正邪是非人們總是喋喋不休,但是誰又能真正說清是非正邪?但是資質卻是好說的,有天賦就是能耐!好比那魏之煥,對吧?……我沒有瞧不起你們的意思。”
傅春虹哼了一聲,好像還有不滿。
林迢只得補充道:“還有你,十六歲武功就獨步天下,雖然是魔頭,但也是天資驚人哪!”
傅春虹一揮衣袖,表情好轉了些。
那隻金殼甲蟲帶來的喜訊在當晚成爲現實了。
林迢在洞裡也聽得見外面喊殺聲震天,外面似是打得熱鬧。
正道人士一直沒有找到主墓和這個次墓的位置,反而是魏之煥首先抵達這裡,派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成爲攻打敵人的據點。
洞裡立刻就涌進了好些人,傅春虹命他們在走道那頭守着,不準進來。
魏之煥上場撂倒了對方几個打頭的之後,就走進了洞裡。
他一路走來,看見傅春虹坐在椅子上優雅地喝茶,林迢在一旁拘謹地站着,像個服侍的丫鬟。
魏之煥一走進洞裡,看到他們兩人那架勢,皺了皺眉:“我道傅兄被人圍堵,淪落至此,爲什麼信裡不見一點慌張,原來金屋藏嬌,在這裡樂不思蜀呢。”
林迢表示自己很無辜,而且這裡不是金屋,是既破又窮的……地洞。
傅春虹哈哈大笑:“魏兄你來得真巧,如果不急的話,從這裡出去後,還來得及喝我們二人的喜酒。”
魏之煥又皺了皺眉,他那雙黑眼睛飽含壓迫力地向林迢看來,似是在探究:“喝喜酒?你竟然認真到如此地步?……想必在這裡你們有一番奇遇了。”
魏之煥不再緊盯林迢,轉過眼去,林迢發現他竟然意外得並不那麼咄咄逼人。
“你的傷?”魏之煥似是很吃驚。
“反而加重了,”傅春虹低頭道:“也沒什麼,擊斃了一個惡徒。”
“你告訴我以後要離開此地了,”魏之煥又問:“莫非?——”
“是的,老傢伙死了。”傅春虹吁了一口氣道。
魏之煥先是嘆息,然後說道:“也好。”
之後兩人就沒有說話了。
魏之煥的到來對林迢而言是一種解脫,他帶來了極爲豐盛的食物,當天晚上,林迢吃到了自從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豪華的一次晚餐。
“來,瓦掌山瑞,嚐嚐。”傅春虹夾了一塊不知什麼肉放到林迢碗裡。
瓦掌山瑞,這讓她想起那天她和傅春虹說笑時他提起的菜名,裡面就有這個。
嚐了一口,簡直是肉香入骨,吃得人魂魄都酥軟了。
傅春虹看她愛吃,笑道:“我說得不錯吧,這個好吃,跟着我,包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林迢嘴角有點抽搐,吃香的喝辣的?這臺詞太沒品了吧,魏之煥的眉毛也微妙地挑了挑。
魏之煥臉上只能看得清兩個部位,即是眉毛和眼睛,但即使只是這兩個部位,最近林迢還是從中看到了魏之煥豐富的情緒。
這有點顛覆她的認知,這人不像她想象的一樣冷酷,畢竟……他和傅春虹這樣不着調的人做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