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函走到徐家外面,穿過籬笆門,看見室內燃着的蠟燭的燭光映在紙窗上,在黑夜裡散發出一團明亮和溫暖。
四周寂靜無聲,但有這柄蠟燭在,柳函多少有些心安。
她想是已經睡了,柳函在窗外立了許久,直到睡在徐家院落裡大樹上的烏鴉發出了一聲嚇人的怪叫,他才察覺到夜的冷,轉身離去。
……
林迢第二天早起,就聽到章書生入獄的消息,這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陽縣地方小,一件大事從街頭傳到巷尾,全縣的人立刻都知道了。
都不用她出馬,柳函就把章凡抓住了,林迢有些欣慰。
按現在章凡的倒黴程度,系統任務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但在林迢心裡,還有一點不足。
先開始不和他撕破臉皮,就是爲了等他落魄時給他沉重一擊。
林迢往陽縣大獄走去,剛邁出一步,系統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嚴重OOC預警!檢測到宿主人格分裂超出合理範圍,不解除OOC預警,後果將十分嚴重!”
林迢在大街上被嚇了一跳,完成了這麼多次任務,提示OOC倒是第一次,還沒等她疑問,系統就又說道:“宿主目前的心理狀況,和徐雲眉的心理狀況銜接不可能,視爲OOC,暫時不能離開這個世界。”
林迢愣了愣,她知道她代替徐雲眉,相當於徐雲眉有雙重人格,但因爲雙重人格並非不可能,所以至今爲止她都沒有被提示OOC過:“什麼意思?這麼多次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解釋道:“以前宿主離開人物身體後,人物發現自己做出了自己無法想象的事,但無法想象並非無法接受,故無OOC預警,此次爲嚴重OOC,徐雲眉醒來後發現自己把章凡害成那樣,無法接受。”
林迢愣了半晌:“什麼叫無法接受,因爲愛他,得不到他的愛所以殺了他,這有什麼不可接受的。”
系統:“……”
林迢:“你既要讓我去懲罰過河拆橋的人,又告訴我徐雲眉不能傷害章凡,你要我怎麼做。”
系統:“檢測到此次對章凡的傷害指數已經達到要求,宿主已經完成任務,爲了離開這個世界,目前有兩個方案供宿主選擇。”
林迢沒辦法,只能點點頭:“你說是哪兩個方案。”
“第一,宿主繼續前去對章凡落井下石,章凡會被判處死刑,宿主自己自殺身亡,這樣徐雲眉就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上,人都沒了也就不用擔心OOC。第二,宿主幫章凡脫罪,章凡浪子回頭,和徐雲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兩個方案各有好處,第一個宿主能獲得大量的系統評分,第二個宿主算是幫了徐雲眉一把。”
林迢:“……”
和章凡一起活下去,或是兩個人都去死,現在林迢面對着這樣的選擇。
她也明白過來了,這次任務的特殊之處在於徐雲眉既是受害者,但又對施害者一往情深,這和以往的任務是不一樣的。
林迢私心並不想管徐雲眉和章凡怎樣,也對章凡這樣的人怎麼浪子回頭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耐不住徐雲眉在意啊。
她心下喟嘆,系統問道:“怎樣?宿主做出決定了嗎?”
“再說吧,我看看情況,放心,我先不向章凡攤牌。”
林迢大踏步向縣衙走去,進了門,在公堂上,她看到沈川和胡良在高位坐着,師爺在左,捕頭在右,章凡在地上跪着,而柳函站在旁邊做人證。
林迢本打算衝進屋裡指責章凡的,現在改爲在堂外默默看着章凡受審。
沈川一眼就看見了她,表情變得十分精彩,林迢默默看着地面,並不看他,堂上胡良在對章凡興師問罪,而沈川的態度並不像胡良那麼強硬。
章凡對罪行供認不諱:“我是對沈縣令生了歹意,約他夜半見面,實則圖謀不軌,幸好柳先生和捕快及時趕到,不然我做下的錯事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他還是這麼會說漂亮話。
當胡縣令問他行兇的理由時,他說道:“因爲被冤枉偷了玉佩,所以心中不忿,被迷了腦子做出這種事來,我十分後悔,希望縣令大人能從輕發落。”
胡縣令聞言並不說話,去看沈川的意思。他心裡知道,章凡罪行可輕可重,如果按“事出有因、其情可原”來說,而且沈川願意放過章凡一馬的話,章凡就罪不至死,但若按“蓄意謀殺朝廷命官”問罪的話,章凡有九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胡良把尺度交給沈川拿捏,此人年輕有爲,又在隔壁縣做縣令,處理好關係以後隨時得益。
沈川沉默一陣,又看了看林迢,林迢欲言又止,拿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沈川,但沈川似乎誤會了,“唉”地嘆了一口氣:“退堂,來日再審吧。”
堂中一陣水火棍敲地的響聲過後,章凡被捕快帶着往監獄走去了,他忽然回頭看了林迢一眼,表情更比沈川精彩數分。
他面容憔悴,失去神采的樣子竟比平時順眼許多。
章凡被帶下去了,柳函走上前來:“你親自來做什麼?看看章凡夠不夠慘?”
林迢不知該怎麼回答好,她含糊地點點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我有話對沈縣令說,請你先等等我吧。”
柳函一陣無語,最後無奈地點了點頭。
林迢還沒想清楚要不要給章凡求情,但接下來和沈川談談是很必要的,就是他決定章凡的生死了。
林迢和沈川走進公堂旁邊的房間,開口就道:“我對不起沈大哥。”
沈川神情複雜地看着她道:“雲妹這個時候也想着爲那人求情?身爲同犯,你自己也自身難保,你知道嗎?”
林迢沒想到沈川竟然能說出這麼硬氣的話來,有些吃驚,沈川又說道:“是柳函封了章凡的口,他纔沒在陳述時提起你一個字,而我也包庇了你,所以你才能好端端地在這裡站着,雲妹,那樣的人並非良人,你跟着他只怕會被他拖進地獄。”
林迢愣了一下,想起了柳函,是啊,她本打算解決掉章凡,一走了之,把柳函和徐雲眉的事情交給他們倆自己解決,但現在看來不行了,若是章凡還活着,徐雲眉一定會失信於柳函的。
“即使如此,你還想救他?!”沈川看她不說話,聲音提高了,似乎對她很是失望。
林迢心裡更急,想着得讓章凡死,但是章凡死了徐雲眉也活不了……這麼一來,還剩下誰呢。
在她恍神的當兒,沈川又說話了:“……我知道了,我對你很失望,徇私枉法,這是我沈川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這種事,我會給章凡留一條命的,你……走吧。”
林迢實在沒想到沈川的心路歷程竟然這樣曲折,他要放過章凡?……
雖然吃驚,但沈川周圍都散發着低氣壓,林迢本想說點什麼,沈川卻冷冷地道:“我叫你出去。”
林迢知道一句話也不能多說了,於是走出了房間,來到衙門外面。
她忽然明悟了,管他章凡是死是活,關鍵在於,徐雲眉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