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洞穴深處,傅春虹盤腿坐在桌前,不知從何處摸來一把小刀,開始刮鳥的羽毛。
費南敏看到墓碑底下別有洞天,十分吃驚,走來走去四處看個不停,林迢都想,他這麼不知收斂難道傅春虹都不生氣?
她瞥眼去看他,卻見傅春虹十分安靜地在處理食材,對他們兩人的注意力爲零。
刮毛、剔骨、去除內臟,他手上的動作很嫺熟,不多時,一隻鳥就處理好了,薄如蟬翼的肉片擺在盤裡,看去很漂亮,但是林迢卻沒有食慾。
這一刻,她清楚地意識到了對方確實是個在刀頭舔血的人,看他使刀的動作如此乾脆利落,就知道他在刀光劍影中飽受錘鍊。
傅春虹將兩隻鳥片好,盛在盤裡,挑了挑眉:“來吃吧。”
林迢和費南敏湊過去,傅春虹微妙地皺了皺眉,似是爲難地對費南敏說道:“你也要吃?”
費南敏一下跳得老遠,說:“不敢,因爲您說‘來吃’,我以爲我和師妹也有份。”
“她有份,你沒份啊。”傅春虹單手支頤說。
林迢愣了一下,費南敏則不敢相信似的來回看了看傅春虹和林迢:“爲什麼?”
“不爲什麼,你實在想吃,給你這個。”傅春虹把另一隻鳥拋給費南敏:“你可以自己動手。”
說完他就不再看費南敏,舉起雙著夾了片肉片吃了起來。
“嘖嘖,都不夠塞牙縫的。”傅春虹一邊抱怨着,一邊吃得起勁。
林迢看再沒有別的筷子,只得用隨身的手絹捻起一片肉片,放嘴裡嚐了嚐,味道很淡,但不知爲什麼,吃了滿口生津,林迢心想自己是餓的,所以她也放開顧忌吃了起來,至於桃花瓣也被忘到背後了。
兩人一同吃完一盤肉,傅春虹放下雙筷說:“飽了,我休息一會兒,你們別吵着我。”
是“別吵着我”,而不是“別說話”,林迢覺得傅春虹意外得很有人情味。
他眼一閉,費南敏就悄悄戳了戳林迢後背,說:“師妹,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林迢依言和他走到角落,費南敏立刻焦急地問道:“師妹,我看你落到魔頭手裡,怎麼還和他有說有笑的。”
林迢心想從剛纔起她半句話也沒說,合着在費南敏口裡就成了有說有笑,她笑了笑,說:“師兄,那人要吸我的血療傷,我怕極了,又怕惹他不順遂,立刻殺了我,只能和他虛與委蛇啊,你別誤會。”
“倒是師兄,”林迢板起臉來:“對着個魔頭又是公子又是卑躬屈膝的,簡直丟我們門派的臉。”
“哈哈……”費南敏乾笑了兩聲:“我那也是權宜之計,這下倒好,我們兩人都不慎進了魔窟了,也不知道那些正道人士會不會拯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林迢說:“我只怕在外邊的人來救我們之前,我們難逃一死。”
費南敏臉色凝重起來:“不會吧。”
“不分是非,見誰殺誰,若不如此,也難叫他魔頭了,而且我看他還有同夥,”林迢說道:“在菜田那裡,師兄你也看到了,有個在他之前走掉的黑衣人。”
“正是,”費南敏輕嘶一聲:“我到這裡之前,那些人倒是跟我講過那個黑衣人的來歷,那人師出唐門,甚會使毒,此次和螟零子一起受女魔頭練雪月之託劫鏢,打敗南北六路□□高手,把鏢劫到手了,但是結果是這螟零子被刀問江打傷一掌,又引發了舊疾狂吐鮮血,現在還不知道所劫之物落在了誰手上,大家多數覺得在那黑衣人手裡,但是黑衣人已經失去了行跡,只能撬開螟零子的口問問,而且,此人作惡多端,正道羣雄說留他不得,已在外面佈下天羅地網,定要將他捕殺。”
林迢聞言心裡驚了一跳,但口上還是說:“既然是這樣,萬方萬大俠他們定然不會逼師兄進來了,是師兄自己自願進林子的?”
“那當然,”費南敏像是邀功似的,得意地說:“師妹你落入魔頭手裡,我能在外面看着什麼也不做嗎?自然要來找你了,是生是死我們都一起。”
說着,他握住了林迢的手。
林迢表示聽他一通胡扯壓力很大,她強笑着把手抽了出來:“師兄,你說若我們都死了,師父的信物該怎麼辦呢。”
“說的也是啊,”費南敏嘆了口氣:“也怪我這腦子,早知道進來之前該把信物交給萬大俠,也免得我們一朝喪命,師父的念想也落空了。”
兩人假惺惺地互相安慰了許久,林迢終於從費南敏那裡脫身,待她回到屋裡,發現傅春虹還躺着。
這裡面的屋子很顯然是單人間,猛然間多了兩人就有點擁擠了,而且關鍵是隻有一張牀,晚上連睡覺的地方也沒有。
林迢估摸着差不多已到了就寢的時候,她頭靠着桌腳躺下來,打算將就着度過一晚。
費南敏在她的對角處靠着桌腳躺了下來,不一時,房間裡一片寂靜,三人好像都陷入了睡眠。
林迢迷糊了一會兒,直到胳膊上一涼,她張開眼,發現傅春虹正拽着她的左手。
他的手指還是那麼冰冷,看來冰焰掌還沒化解,傅春虹輕輕把林迢拽到牀邊,另一隻手舉着燭臺,放到牀沿。
林迢知道他又要用那什麼血療了。
一次右手,一次左手,他盤算得倒挺好,這次捲起了林迢左手的袖子。本以爲左手袖子也要報廢的林迢,注意到他輕柔的動作,有點吃驚。
傅春虹放出絲線,在林迢胳膊下面放了一個盤子,用來接滴下的血,血液一滴滴落進碗裡,聲音雖然輕微,但是在安靜的夜裡格外響亮,帶着詭譎的氣息。
林迢注意到傅春虹這次沒有拗她肩骨,所以林迢一直感覺到疼痛,這連綿持續的痛感讓她睡意全都消失了,睜大眼睛看着前方。
這一看她嚇了一跳,傅春虹雙眼呆滯無神,表情不痛不癢,給她的感覺有點不大正常,她試着叫了一句,但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林迢覺得有點奇怪,她做出要下牀的動作,這次傅春虹果斷地攔住了她,他一字一頓,吐字一點抑揚頓挫也沒有:“快、好、了。”
聽到這三個字林迢心頭疑雲更重,她打量再三,發現傅春虹可能……在夢遊。
他還記得晚間的血療,但是人卻還沒清醒,半夢半醒之間就拽住了林迢,造成現在這副模樣。
林迢有點不敢相信他夢遊時也懂得運功,但不管怎麼說,事情好像就是這樣。
傅春虹這次收回絲線之後,把盛着血的盤子和燭臺放到牀邊,拉着林迢一起躺下。
林迢簡直慌張了,薄薄的布料後面,就是他滾燙的胸膛,而且手臂很涼,又冷又熱的,感覺不要太銷魂。
不、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夢遊就可以拽她躺在同一個牀上?
林迢踢了他一腳:“你下去,要麼放我下去。”
傅春虹不依,頭在她懷裡拱了幾拱,然後身子一歪,躺在了她的腿上。
林迢十分震驚,但是察覺到,這下他是睡深沉了,怎麼拽都沒有絲毫反應。
林迢只得把腿從他底下拖出來,任傅春虹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栽倒在牀上,她爬到桌腳繼續躺下。
左胳膊還在流血,感覺很糟糕,林迢用右邊袖子的某個殘片包紮了傷口,朝牀上望了一眼,一陣無語。
她感覺她絕對是世上最無辜的那個人,本來還以爲這是一個簡單容易的任務,但是誰想到會和一個魔頭——一個既有怪癖也有惡癖的魔頭扯上關係,而且她那位“親愛”的師兄還時時刻刻在旁邊膈應她。
說起來,費南敏竟然穿過那麼大一片桃林,找到了傅春虹的老巢,這讓林迢覺得不可思議,這傢伙運氣太好了吧。
仔細想來,她感覺這兩天她對挽花劍法有了更深的理解,不知道現在武功有沒有精進一點,心念一動,她用探測器測了測自己。
從三星升到了三星半,意外之喜。
感覺對付費南敏更有把握了!林迢不懈怠,也拿探測器探了探費南敏,這一探,林迢的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八星!費南敏從一個二星半的廢柴變成了一個八星武力值的人,怎麼可能!
林迢想破頭也沒想明白費南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又驚又怒,手上又痛,如果不是屋裡還有兩個人,她簡直忍不住站起來大鬧一番。
怎麼可能?
傅春虹剛見到費南敏時,說“你這師兄武功比你還差點,不知怎麼當的你師兄”,林迢本來對這句話毫無疑問,但是現在有問題了。
費南敏忽然間武功大增了,可傅春虹竟然沒看出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費南敏明明已經實力大漲,他還在傅春虹面前卑躬屈膝、裝孫子,他這明顯是要搞事情啊……
“沒搞錯吧,八星?”林迢又向系統詢問了一次。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