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打鬥還在繼續, 洞裡卻完全感受不到緊張的氣氛。
林迢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去叫傅春虹、魏之煥兩人。
今天的菜單和昨天不一樣,但是同樣豐盛。
傅春虹披了一件大氅, 叉着腰走出來, 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山大王, 但是長得怪俊的, 引得林迢多看了他兩眼。
傅春虹立刻就來勁兒了, 在吃飯前擺譜道:“魏兄,你難道沒有帶我的雕花四愣鑲銀象牙箸嗎?你可知道,沒有它, 再美味的食物都讓我感到難以下嚥。”
他兩手收在袖筒裡,揚起了頭說這話, 看去像只驕傲的名貴鳥兒, 把林迢逗得可以。
魏之煥似乎已經習慣他這樣了, 一本正經地道:“沒帶,這是什麼地方, 你快別挑剔了。”
“不是我挑剔,”傅春虹繼續揚着頭說話:“現在乃是敵我勢不兩立之際,我們被對方鑽了空子也極有可能,你說這飯菜中萬一被下了毒,怎生使得?我那雕花四愣鑲銀象牙箸別的好處沒有, 缺點是沉, 唯一的好處是, 試毒百試不爽, 什麼無色無味無臭的毒, 只要在碗裡,怎麼也要現出原形, 你不給我銀筷,叫我怎麼安得下心吃飯?”
魏之煥繼續面無表情:“若那飯菜裡有毒,你也活不到今天,昨兒吃了,今兒就別廢話……”
但是他還是很給傅春虹面子,揮手示意幾個廚人上前:“知道那是誰嗎?挨個給他打招呼,說你們是清白的。”
爲首的廚人立刻單膝跪地,抱拳道:“螟零子大人,小的鄭強,是主持這次午飯的人,我們選材精細,製作精良,所有菜品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鍋,絕不可能被人下毒,請大人放心食用。”
“好。”傅春虹坐在桌前揮了揮手。
下一個廚人依樣畫葫蘆:“大人,小的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菜裡下毒啊,何況,小的爲什麼要下毒?小的跟隨魏大人這麼多年,而魏大人又是您的好友,小的萬萬不敢坑害大人,請大人明鑑。”
下下個廚人也說:“小的絕沒有心存歹心,是用心服侍兩位大人的,大人若不信,小的願意爲兩位大人試毒。”
廚人一個接一個發言,場面蔚爲壯觀。
林迢暗中驚歎,沒想到在這個地洞裡,伺候傅春虹吃頓飯要這樣多的人手,這魏之煥只聽說是唐門之人,沒想到來頭不小,身份遠遠不是一個門派弟子那樣簡單。
聽着廚人一個個說下去,傅春虹也有點厭了,擺擺手說:“好了好了,再說下去飯菜就涼了,最後的那個,你上來,賞你吃這碗兔炙,在我們旁邊坐着吧。”
林迢一看,還沒輪到的只有最後一人,那人黃臉小眼睛,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他聽到傅春虹的話,黃豆似的眼睛驟然睜大了,傻傻的不知怎麼反應。
“說了這碗兔炙賞你吃了,還不來領?”傅春虹舉着碗在空中已經有一會兒了,有點不耐煩。
林迢在那人旁邊說:“你上去拿吧,下去和同伴們分着吃。”
哪想到那人不只不上前,反而後退了一步,林迢一驚。
那人目光開始渙散起來,左顧右盼,不一時額上出現好多汗,林迢十分不解,而魏之煥的臉色一點點變差了。
黃臉的人忽然跳起來,一把拽住了林迢的胳膊,往後逃去,林迢大驚,想甩開他的手,但怎麼也甩不開,關鍵時刻,魏之煥袖中甩出一枚利器,把那人左手斬斷,幫助林迢解脫。
林迢看得目瞪口呆,但是現在還遠遠不是吃驚的時候,那個斷了胳膊的人發出響亮的慘叫,一邊往後跑一邊罵道:“魔頭!孽障!你們要死了,中了謝大人的毒,必死無疑!就是我今天死了,也一定要拉你們陪葬!……”
他還要跑,被魏之煥從後面唰唰幾刀,砍倒在地。
林迢驚魂未定,向傅春虹兩人看去,只見傅春虹臉上訝異之色不少於她,而魏之煥一臉黑沉,眼裡也是震驚莫名。
剛纔那人說了什麼?
就在三人震驚之際,廚子裡忽然有一人頭吐白沫,倒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掐着自己的脖子,喉嚨裡吭哧有聲,不一會兒就沒了呼吸。
“此人,偷嘗菜品,沒有稟明大人,是小人的不對。”那鄭強渾身哆嗦着,膝蓋一下軟了,跪倒在地上說道。
毒!菜裡有毒,今天的較昨天的更烈,但是昨天的菜裡也是投了毒的!
魏之煥到先前那死人面前,從他面上一刮,撕下一枚皮質面具來。
林迢和他們二人對視,三人都漸漸恢復了平靜,傅春虹苦笑道:“我就那麼一說,沒想到真的混入了奸細,他說投毒了,就不知昨天我們三人中誰吃下了有毒的東西。”
“傅兄,我對不住你,”魏之煥臉色大變:“都是我不謹慎的過錯,我這就出洞,殺退他們,帶你和這位姑娘,到我師傅面前,請他拔毒。”
“別——”傅春虹苦笑着攔道:“還不知道誰中毒了,若是你,你再運功,輕則損十幾年功力壽命,重則喪命,還是別去了。”
“我在這裡等着,你帶她去找錢老。”傅春虹最終決斷道。
他這話一出,不論是林迢,還是魏之煥都嚇了一跳。
“不,你身受重傷,不能耽擱,我……我無所謂,在這裡等着魏大哥的人馬解圍好了。”林迢說道。
“什麼叫無所謂?!”傅春虹露出比知道自己中毒了還憤怒的表情:“有我護着,你還敢死!”
“……我不會死的,”林迢說道:“這裡解圍只是一兩天的事,我就在這兒待着,哪兒也不去,總會得救的,你的傷勢不能耽擱,你快點去。”
傅春虹眼裡冒火,瞪着她:“我有護體神功,多少可以撐着,你不能耽擱。”
看他們兩人讓來讓去,輪到魏之煥苦笑了:“快別這樣,唯今之計,只有用此笛召喚練雪月前來,助我們一臂之力,傅兄,你不知道,你這次爲她下了血本,她爲了表示謝意,人已經來烏洲了。”
“只是吹只笛子,還動不了我的真氣,我們等她來助吧。”
說完,魏之煥席地而坐,要吹笛子。
林迢忽然感覺心裡一塊大石壓上,心臟狂跳了幾下,驟然衰弱下來,像是被凍住了,她眼一暈,就倒在了地上。
傅春虹眼看她暈倒,向她跑去,途中感覺自己心律驟強,又驟降,他也抵擋不過這股壓迫感,倒在地上,閉眼前他對魏之煥說道:“七味……”
“七味斷腸散?!”魏之煥失聲驚叫道,看着地上躺倒的兩人,他露出了無比驚慌的神色。
“七味斷腸散,此毒發作需一晝夜,一晝夜之後,使人彈指間陷入昏迷,昏迷後,三日不救,七竅流血,一命嗚呼,三日內救治,可免一死,然永不復蘇,成爲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