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離開京城後不久,趙王和燕王兵敗的消息便傳來了,越王掌握了京城,說逆臣都已拿下,派出兵馬請皇上回京。
這請自然不是請,皇帝的兵馬和越王的遇上了免不了一決勝負,贏了皇帝可以順利抵達洛陽,在那裡休養生息,也許能打倒越王,但敗了只能重回京城,在越王手底下做個傀儡皇帝。
在即將到來的紛爭中陸家實際上處在比較微妙的位置,越王和皇帝都需要他,換句話說,誰都不會輕易讓他死,這樣的話林迢她們的性命起碼是可以保住了。
離京已有十來天,幾天前就傳來背後越王的兵馬已經跟上來的消息,想必相遇就在這幾天裡了。
燕王兵敗的消息對應湘而言是重大的打擊。
本來一心一意去找王瑾的她表現得很遲疑,最終竟然跟着林迢她們一路走進了秦陝之地的深山。
正午時分,飯點到了,從皇宮帶出的廚子發給每個人幾個包子,現在是緊張時刻,即使平時吃慣了美味佳餚的大臣們也不得不吞嚥這幾個平淡無味的包子,而且伙食還在一天天差下去,之後有乾糧就不錯了,更不會蒸包子。
林迢和“她的丫鬟”坐在一處,廚子來送午飯,卻把應湘驚得一下子從大石頭上跳了起來,她捂住腦袋,好像有人要打她似的。
待發現是廚子,她才驚魂未定地坐回石頭上,忽然問林迢:“你說燕王敗了,他們會怎麼樣。”
林迢看她一驚一乍的樣子,連嘲笑她的想法都消失了,只覺得在逃亡路上大家都不容易,她慢條斯理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說道:“不是說越王沒把人生擒嗎,大概是在什麼荒山野嶺裡躲着,不敢出來吧,不過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怎麼,你想找機會去投奔他們?”
應湘露出尷尬的表情:“……沒。”
她又說:“我們……越王會留我們一條命嗎?”
林迢笑了笑:“你我不知道,我大概是不會死的,也許越王的手下看上了你,不經我的允許,強要了你去,也是沒準的,而且這我也攔不了。”
應湘有些氣結,憤恨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林迢的雙眼暗了下來。
她說的是真的,士兵是很亂的一個羣體,紀律再嚴明的軍隊在搶人財物、強搶民女上都栽過跟頭,更何況,她們這羣人跟着皇帝,把壓箱底的金銀財寶都帶了出來,更別說女眷還這麼多。
要說越王的士兵不亂,林迢是不信的。
她起碼是丞相之女,還不必擔心落在惡人手裡,但是應湘表面的身份是她的丫鬟,會怎麼樣真的很難說。
林迢從她的口氣裡知道,她想要自己幫她到底,但是她們本來就是仇人,她自己也知道強要她庇護是不大可能的。
林迢嘆了口氣,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飯點過去,一行人又踏上路途,一共走了兩天,就傳來越王兵馬已跟在屁股後面了。
皇帝沉不住氣了,命令衆人火速趕路。
這時,他們只差十幾裡的路程就能進入黃沙嶺,黃沙嶺是個傳奇地方,據說裡面從地面冒出風來,風一刮,半里之內都看不清人馬,人馬只有一動不動,靠作一團,以溼物遮蔽口鼻,才能躲過被風穴吞噬的下場。
黃沙嶺確實可怕,但現在卻是躲避越王追擊的好地方,一旦入了黃沙嶺,越王再想找他們,難於登天。
皇上下令,讓衆人速入黃沙嶺,躲避追兵。
林迢心裡一個激靈,沒想到最後皇帝還有這麼一手,越王恐怕要功虧一簣了。
待黃沙嶺已經近在眼前,越王兵馬終於追上他們,皇上也不含糊,立刻命一隊人馬殿後,其他的全部逃入黃沙嶺內,林迢作爲女眷,是最早逃入嶺內的一批人。
她剛走進黃沙嶺,就看到周圍全是大塊黃色的山石,十分陡峭曲折,難以攀越,更奇的是,嶺間黃沙漫漫,景色和朔北的大漠如出一轍,讓人感嘆老天爺的鬼斧神工。
他們在黃沙嶺裡才走了半里路,身後就揚起了一片大風沙,將來路堵住了,林迢看着,十分詫異。
有這樣的天險阻隔,越王再想過來,太難了。
當然,他們行路也變得十分艱難,在前面又遇到了一次狂沙,把他們一隊人馬衝成了兩股,好在林迢他們所在的是人數衆多的一股,大家齊心協力,按照早先被教過的方法,順利躲過了狂沙的襲擊。
林迢在隊伍裡聽到,前面好像有人能預測狂沙發生的地點,帶領他們躲過,他們才能安然無恙。林迢心裡知道,所謂的狂沙其實就是沙塵暴,只是規模還算小的,持續時間也短,他們纔有命躲過去。
隊伍裡有專門人士熟悉這種地理情形,這讓林迢知道皇帝選擇走黃沙嶺也是做足了功課的。
他和越王,哪一方都不簡單。
終於,經過了一波三折之後,一行人順利穿過了黃沙嶺,走出黃沙嶺外,而且也成功地擺脫了越王的追兵。
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所有人都是滿面喜色,包括應湘。
這時,天降奇禍。
誰能想到,待他們走出黃沙嶺,氐人的兵馬竟在外頭等着他們?
難道越王通敵叛國,而且他們的隊伍裡有奸細?否則怎可能是氐人部隊在外面堵着他們?
但禍到臨頭,再考慮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林迢親眼看見氐人皇族手挽長弓,將他們隊伍打頭的幾人全部射死,然後叫嚷着:“皇帝出來。”
氐人的康國語說得很是彆扭生硬,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他要讓他們交出皇帝。
林迢心裡一驚,知道他們所有人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如果是越王抓住他們,還會放他們一馬,讓他們繼續做達官貴人,但是氐人,氐人捉住他們,只會盡情鞭撻他們,把羞辱大康人視爲一大樂事,享受其中。
林迢作爲女眷是沒有上場說話的資格的,但是她看見他們明明還沒有開始談判,就像圈牛圈羊一樣,用兵馬把他們圍在中央,然後趕着他們往氐人大帳走去。
林迢聽到那個綠色眼睛的氐人皇族說道:“跟我走,不走,殺、殺。”
林迢真的震驚了,這是什麼神展開,接下來就要他們所有人去給氐人當奴隸?
……
“叮,宿主,任務已完成,應湘結局‘流落氐人部落’,王瑾結局‘逃亡深山’,兩人都下場悽慘,判定任務已完成,宿主現在可以選擇從這個世界離開,到下一個世界……”
林迢腦回路瞬間不夠用,思考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她忍不住爆粗口了:“臥槽,你這系統,連我也拖下水了你知道嗎?你都不會趨利避害,現在陸宛都要死了好不好,氐人會善待她嗎?她的結局也是流落氐人部落,你這麼做負了哪怕一點責任嗎,請認真回答我,謝謝!”
系統:“……你放心。”
“媽媽的,我不放心!”林迢簡直要被氣暈了,她都不敢想象陸宛以後過的是什麼地獄生活,而這是自己把她套進去的,這讓她有些於心不安。
明明是報復人渣,把自己拖下水了真的好嗎?!
“你放心,”系統又說道:“氐人皇族對陸丞相還算客氣,因爲他們皇上的寵臣是大康子民,這人會在皇上面前說陸丞相的好話的……順便劇透,派兵來黃沙嶺外堵你們也是這個寵臣的意思,總之,陸宛和陸丞相都會活得好好的。”
“但是你只保證能活着,其他都不能保證是吧?”林迢冷冷道。
“是。”系統毫不臉紅:“本系統沒有趨利避害功能,一切靠宿主選擇,宿主也逃不過天地間的恆理,小人的算計,所以只有認命,不過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可以走了,這纔是和你切身相關的,不是嗎,其他的事你已經不必去管了,陸丞相自然不會老實向氐人皇帝俯首稱臣,所以下場是□□一生,陸宛也是。”
聽着陸宛的下場,林迢失神了:“你可真毒啊,原來加系統評分是因爲可以引誘應湘來這裡,應湘來比不來下場悲慘很多,所以加評分啊,你可真毒。”
系統一言不發。
這是第一次林迢對系統的安排顯示出了強烈的抵抗,說完之後兩“人”一時有些無話。
最後林迢問道:“大康會怎麼辦,會攻打氐人嗎,最後陸宛不能再回到大康?”
系統:“你在擔心齊飛嗎,我可以告訴你,這一輩子他和陸宛是無緣的,兩人不會再見面,他終其一生都會出兵攻打氐人,但很遺憾的是,他終其一生也沒有迎回陸宛。”
林迢愕然了,她忽然有點感傷,伸手撫撫胸前的金錦鯉吊墜,問道:“陸宛會知道這個吊墜是誰送她的嗎。”
“這段記憶對於她而言是確切存在的,她當然知道,只是會不解,不解她爲什麼和齊飛走得那麼近了。”
“我忽然有點恨你。”林迢說道。
“……開始跳躍到下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