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上旬,林迢兌現諾言,邀請王瑾到京都一個貴人的別莊一起煮茶品茶,她暗示他一同受邀的只有應湘,王瑾對應湘也有意,所以對林迢表達了感激之情。
林迢對王瑾說道:“阿湘對茶道很有研究,最喜煮茶,她會在茶會上一展才藝,你可以好好期待了。”
王瑾笑了:“是麼,那我可要等着嚐嚐她煮出的好茶了。”
“嗯,”林迢像想起什麼一樣說道:“我記得你家總管好像最近去了龍嶺,得到了幾塊那裡最負盛名的龍鳳團茶,是嗎?我母親最近想喝團茶,你給我帶上一塊吧。”
王瑾苦笑道:“你這丫頭,抓住時機就詐我,龍鳳團茶多名貴你不知道?我們總管好容易得來幾塊,是要孝敬宮裡的,你卻只管開口要。”
林迢“哼”了一聲:“怎麼,我幫你幫的不夠,你不肯給?況且孝敬我孃的,再名貴又怎麼了,難道我娘配不上那茶?”
王瑾咳嗽兩聲:“我哪敢冒犯誥命夫人,左右是你的嘴強,我給你就是了。”
林迢道:“這纔像話。”她看王瑾低頭像在思考什麼,問道:“你是不是想着也要帶一塊給阿湘。”
她確實說中了,王瑾就是這麼想的:“你不是說她對茶很有研究,想必這茶送給她她會很高興的。”
林迢暗笑,偏不叫你送她,偏要叫她誤會你不肯送她,於是道:“你錯了,正因對茶很有研究,她的品味才和別人不一樣,她跟我說了,最愛雨前龍井清淡回甘,不愛龍鳳團茶醒腦醇厚,你別送她了,省得她誤以爲你是個俗人,鑽在富貴二字裡,只看重龍鳳團茶千金難求,不懂得她的茶道。”
“哦哦。”王瑾聞言連連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甚至向林迢作了一揖:“多虧陸妹,不然我把茶送給她,反而要犯下過錯了。”
“是這個道理。”林迢點頭。
她送王瑾離開,在見應湘的時候,又換了一番說法。
應湘精通茶道是她騙王瑾的,所以此時對應湘說道:“燕王世子最近總是愁眉苦臉,好像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才邀請他和我們開茶會,茶沁人心脾,可以解憂啊。”
應湘點頭:“還是你考慮得妥當。”
“對了,在茶會上我希望阿湘來煮茶。”林迢說道:“你親手煮茶給他,他一定大爲感動。”
應湘聞言低頭:“這怎麼可以,非親非故的,我來煮茶,怕他誤以爲我是輕浮愛表現的女子。”
“你多心了,”林迢道:“如果我說是他暗示希望可以喝到你的茶的話,你願意煮茶嗎?”
“此話當真?!”應湘不敢相信王瑾已經對她有好感了。
“當然。”林迢道:“他希望喝到你煮的茶,所以這茶由你來煮。”
應湘點點頭,但是又有些犯愁:“可是我茶藝不好啊,估計是獻醜。”
林迢笑話她:“都說了心意最重要了,誰還看你煮茶的水平到不到家。”
應湘這才消去疑慮,轉憂爲喜。
林迢看兩人都上鉤了,等着看當日的笑話。
茶會那天,王瑾從下人手上拿出一塊團茶,交給林迢,和林迢有說有笑的,倒把應湘獨自扔下,叫應湘心裡有些膈應,心想,他這是嫌棄我出身卑微,配不上“龍鳳”二字呢。應湘也知道龍鳳團茶奇貴無比,饒是燕王家裡也不會有很多,但是王瑾就這樣不帶掩飾地和陸宛說說笑笑,叫她心裡不好受。
陸宛回來,告訴她,是她爲陸夫人求的茶,讓她不要多心,應湘豈能不多心,難道陸夫人那樣尊貴的人用得,她們小小郎中家的子女就用不得了?
總之送禮卻沒送給她這出讓她對王瑾的印象大打折扣,心想,還沒和他定情便已這樣輕視我,即使嫁他了,也必爲妾,那我豈不是沒有出路了。
王瑾那邊,等着看應湘秀才藝,她卻磨磨唧唧的,煮出的茶味道也欠佳,在他心裡她也成了上不了檯面的人了,心想,此人看着聰敏,但是竟像庸俗女子一樣趕着在我面前表現自己,真是和她們並無不同,我高看她是看錯了。
他再聽陸宛在他面前說一句:“這是她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王瑾捧過茶來,心裡有氣,什麼心意不心意的,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急着獻心意了?急怒攻心,茶喝了才一口就噴了出來。
他急忙退下去換衣服,而應湘,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覺得此人太沒風度,就是再難喝,哪有在女子面前表現得這樣強烈的?
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臉色不好,在王瑾還沒回來時,就向陸宛告辭:“是我多想了,我們應家,像燕王那樣的豪門是高攀不起的,阿宛,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了。”
林迢剛把應湘送出,王瑾就回來了,他本還想道個歉,現在看女子灰溜溜地跑了,更覺得不是自己的錯,都是她自作多情。
於是也拍拍衣服走人了。
在此事之後,兩人的接觸基本上沒有了。
即使在三月份的幾場宴會上又見了面,但是有林迢處處設計阻攔,他們誤會越來越多,漸漸兩人都死心了。
三月末,應湘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來告訴林迢:“阿宛,你見識廣場子大,但是我是郎中之女,本不該在那些地方露臉的,如果不是你邀請我,我也不必次次和那些貴人撞上,從此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去那些場合了吧,我感覺在上面我就像個小丑似的,忒沒勁。”
應湘拒絕再和上流人士應酬,從此,她和王瑾失去了接觸的機會。
在三月結束的時候,就宣佈了她和王瑾緣分的終結。
林迢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一切都朝着比預計更好的方向發展。
王瑾和應湘基本沒戲,那麼接下來就是要提防燕王造反,只要攔住了他家造反,任務也就徹底完成了。
現在是隆慶二年,新帝纔剛坐上皇位沒多久,底下的大臣親王難免有些虎視眈眈的。
現在大康國體十分特殊,纔剛消滅前朝沒有多久,先帝才建的國,爲了獎勵功臣,各個兄弟叔父都封了王,異姓王也封了七八個。
這些王爺統統沒有離開京都,前往封地,換句話說,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扭轉刀鋒,對準皇位出擊。
現在的皇上纔剛及弱冠之年,在他還沒正式處理政事的時候,都是太后垂簾聽政,外戚勢力錯綜複雜,在新帝正式掌權的時候,這些外戚都被剷除了,權力被重新分配,但大多數還是在同姓子弟身上。
像燕王這樣的,大康還有很多個,都是既有兵權也有人脈,什麼時候想造反了,不論成敗,都足以在全國掀起一陣大的風浪。
陸訶是典型的保皇派,在和燕王意見分歧的時候,被燕王剷除了,陸家最後的下場也是滿門抄斬,陸宛死得很慘。
而齊家,在燕王去世,王瑾稱帝的時候,更是被誅九族,爲國家謀事效忠的齊將軍被釘上了恥辱柱,永世不得超生,齊飛更不用說怎麼死的了。
林迢面前的無疑是場人間悲劇,她要阻止燕王的陰謀。
但是作爲一個閨中女子,這多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陸訶家世清白,陸家連自保的兵力都沒有,更別說監督燕王府的舉動。
林迢知道燕王府很可能已在蠢蠢欲動,再繼續這樣無作爲下去,是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