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凡被推搡着向縣衙走去,心知大事不好,自己荷包裡怎麼會有一塊成色上佳、毫無瑕疵的羊脂玉?!這豈不是別人設計來陷害他的麼?而想來想去,這幾天到底冒犯了哪個大爺?……除了沈川以外不會有別人了!
他腦子轉得快,心想好傢伙,這是看他是徐雲眉的心上人,沈川這廝看不順眼,特地給他下套呢!
章凡在去縣衙的路上遇到隔壁砍柴回來的五兒,五兒看到他被捕快按住,嚇得背上的一擔柴掉到了地上。
五兒慌忙彎腰去撿,章凡瞅準這當兒,對他說:“你知道西街的徐寡婦麼?你幫我去找她,跟她說我被人冤枉了,讓她來縣衙救我!”
王捕快看着章凡,翻了一陣白眼,但現在上去堵他的嘴也沒用了,他心想,徐寡婦竟然跟這樣軟腳蝦似的男人攪在一起,毀了一朵好花啊!
他瞪了五兒一眼,五兒被嚇到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章凡一行人從他面前通過,走出巷子,向遠方走去。
章凡此時仍舊回頭呼喚道:“五兒,好五兒,你還記得青兒麼!你幫我叫叫徐寡婦,回頭我記得你的好,一定百倍萬倍地回報你!”
章凡這一喊算是喊對人了,青兒是他鄰居家裡的小姑娘,愛在他背後當他的跟屁蟲,而五兒心裡卻喜歡着這個小姑娘,五兒人傻,聽到章凡肯幫他,放下柴擔,飛快地跑到西街來找徐寡婦了。
他站在籬笆門外頭,往裡一瞧,只見一個婦人滿臉平靜地走出來,她像是去誰家作客似的,穿着一件漂亮衫兒,頭髮油亮亮黑漆漆的,鵝蛋臉盤兒,水潤雙眸,五兒看着看着看呆了。
這是徐寡婦?……
林迢正打算去縣衙一趟,就看到五兒了,雖然不認識這是誰,但她心下猜到,這也許是章凡叫來搬救兵的人。
她和五兒一路走一路說,裝作很替章凡擔心的樣子,五兒沒心機,還以爲她一心替章凡着想,竟說道:“有你這樣向着章大哥,章大哥一定能平安出來的。”
林迢看看他,沒說話。
送走五兒,林迢進了衙裡,沒想到在縣衙大院就看到一出正在上演的好戲。
原來沈川從縣衙裡走出來正好撞見王捕快押章凡進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章凡當即就爆發了:“你個混賬東西,你當我姓章的是任由你亂潑髒水的麼!你仗着是一縣縣令,賊喊捉賊,現在和本縣的縣令串通,想要拿我,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着什麼壞主意?!”
林迢剛走進院子,就聽到這番話,沈川還沒來得動嘴,就被章凡說得臉紅了,吶吶着不知該說什麼。
林迢心裡咯噔一聲,沈川明明是受害者,卻這樣沒鬥志,連還嘴也不會,竟然讓章凡惡人先告狀,只怕別人會站在章凡那一邊。
章凡眼尖,一下看到林迢進了門,他忙嚷嚷道:“雲娘!看你的大哥是什麼人物,我說你不該請他在家中吃飯吧,現在可好,他誣陷我們拿他東西。”
章凡這時也顧不上別人怎麼想他和徐寡婦了,大不了娶她!他想,總之要先給沈川點好果子吃。
沈川的臉一下子白了,看着林迢,喃喃道:“雲妹,你莫要聽他胡說,爲何他偷了東西還抵死不認,反要倒打一耙?早知他是這樣的人,我竟是惹不起的了,玉佩丟時就該閉緊嘴巴,不了了之,是你勸我報官搜查的,不是嗎?”
沈川一番話說得林迢臉也白了,說這說那不好,他偏要說是她讓他報官的!
章凡一臉憤怒:“雲娘,這是怎麼回事?”
林迢只得演起戲來:“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玉樑,玉佩怎麼會在你那裡,我怎麼也想不通啊,我是看沈大哥那麼着急,才……才勸他去報官的……”
章凡聽她這麼說,得意道:“不要不承認了,沈縣令!就是你,自導自演,你就是要陷害我,別不承認!”
沈川並不看章凡,看着林迢,嘴角抖動,倒退幾步:“你不信我……”
青原着急,扶住沈川,對林迢喝道:“徐姑娘,你倒是說句公道話呀!我家公子是那樣的人麼!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心裡還不清楚麼!”
林迢捂臉哭泣道:“我……我不知道,玉樑,會是你做的麼?”
“不是!”章凡看情勢對自己有利,大聲訴說自己的清白。
和他相反,沈川似乎有點不想爭辯了,林迢看到他已經死心了。
不是讓你死心啊!難道不會還擊一下章凡嗎?林迢這下真是想哭,借這件事她本來想敗壞章凡的名聲的,但沈川若是大事化小的話,人們不僅不會唾棄章凡,甚至會同情他!
這時已經有很多人湊熱鬧,在縣衙門口站着,張望着院子,林迢忙向其中一個人打眼色,這人是收了她錢的,林迢讓他爲沈川說話,這人看了林迢兩眼,嘴巴上下開合了兩下,竟然一下跑出縣衙,沒影兒了。
林迢傻眼,多不負責任的人哪!
她心想,難道這個回合要不損章凡一兵一將,直接進入下一回合嗎?
正考慮着,有人撥開人羣,走到林、章、沈三人面前道:“章書生,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沈縣令玉佩沒了,難道是他自己要沒的麼,他拿金銀珠寶陷害你還好說,他敢拿這個玉佩陷害你?你知道這個玉佩是誰給他的?當朝大學士周淵!”
此人一席話,說得衆人耳清目明,沈川看到有人爲他說話,還知道恩師周大人的事,驚奇地看向他,而林迢心中一喜,擡眼看去,來人不是別人,就是清風茶館的主人柳函!
柳函淡淡地看了林迢一眼,又道:“各位,你們要知道,玉佩既是沈縣令的護官符,也是他和周大人師徒之誼的見證,沈縣令萬萬不會拿這種東西開玩笑,所以東西沒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被人偷了。”
衆人聽到他這樣分析,都覺得十分有道理,看着章凡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誰也沒有發現柳函若有所思地看了林迢一眼,林迢心中一跳,她察覺到,沈川和章凡在互相懷疑,而這個柳函,在懷疑她!但懷疑她是沒有證據的!所以她並不露出馬腳,不動聲色。
柳函接着道:“失物既然在章書生身上找到,章書生便有洗不清的嫌疑,如今還是聽從縣令的命令,等候調查來得好,章書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嚷嚷,藉以敗壞沈縣令的名聲,這樣只會顯得你做賊心虛!”
柳函話鋒一轉,和章凡針鋒相對,林迢樂了,她感覺,靠柳函扭轉乾坤,有戲!
章凡破口大罵:“好你個柳函!你胡說八道,我做賊心虛?!是你做賊心虛吧,你敢說你對雲娘沒動歪腦筋?”
包括沈川在內的衆人,一聽這話,都一頭霧水。
柳函淡然看了衆人一眼,道:“徐姑娘在在下店裡,彈琴掙錢,是爲了誰,那個人心裡清楚,而那人不僅辜負這份好心,還要誣陷徐姑娘清白,世上真真有這樣人面獸心的傢伙!”
他的話大家都聽懂了,這章凡,不是好東西!
章凡受到人們譴責的目光,脖子一縮,看向林迢時多了兩分抱歉——雖然是裝的,他道:“雲娘,是我沒用,我對不起你,我說錯話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爲了誰、對誰好,我心裡是清楚的。”
他這樣大演感情戲,讓林迢在人們中間站着,承受了無數好奇的目光,有轉移視線的嫌疑,林迢心裡大罵,這混賬!平時和徐雲眉撇清關係,關鍵時刻就要靠她了!
她口上卻道:“玉樑莫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胡縣令、沈大哥,定會秉公辦理的,偷玉佩的既然不是你,定是別人暗中搗鬼,多半是看你不順眼的傢伙,偷了玉佩之後嫁禍給你。”
章凡立刻順杆爬,抱拳,歉意地對沈川道:“方纔是我口無遮攔,還請沈縣令原諒,在下在學中雖有親朋好友,但不是人人都和在下處得好,包括街坊鄰居也是,希望胡縣令和沈縣令徹查是誰嫁禍於我,還我一個清白。”
柳函冷哼道:“若是沒有結果呢?沒有結果到底是縣令辦事不力,還是你章凡抵死不認?……事實如何,只有老天知道了。”
人羣中響起一片唏噓聲,大家看着章凡的目光十分曖昧,柳函那句“抵死不認”太有魄力了,大家都用已經知道一切的目光看着章凡。
“你!——”章凡怒不可遏。
柳函不再理會章凡,一拂袖,往院外走去。
林迢回頭“擔憂”地看了章凡一眼,也匆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