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上徐家的當天,章凡就得了消息,他找人盯着徐家有什麼人出入,所以立刻就知道了。
第二天林迢從茶館回來,就看到章凡守在門外,那叫一個魂不守舍,那叫一個心急如焚,他竟然這麼想出人頭地,怪不得最後什麼招都想出來了,可見人的慾望真是可怕的。
林迢不動聲色,迎上去道:“玉樑,你來得好巧,昨日沈大哥來看我了。”
章凡呵呵笑了兩聲:“是嗎?那真是太巧了!正好!我們近日就可以安排他和我見上一面。”
“這是自然的。”林迢笑着,推開門,走進屋。
她剛點燃燈,章凡就看見窗下的織機沒了,問道:“這……賣了?”
林迢點點頭:“我準備了見面禮,沈大哥收下了,顯得很高興,所以我想機子也沒白賣掉,沒了這個,我還可以織草鞋、捻麻繩、洗衣服,餓不死的。”
章凡看徐雲眉爲了他的事織機都賣了,想裝作大爲感動的樣子,但急迫的心情暴露了他的情緒,讓他說“哈、哈,雲娘,你人真好”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滑稽、扭曲。
林迢試探着問道:“下回沈大哥來,我們要準備一桌好酒好菜,這樣纔好辦事,玉樑,你手上還有現錢嗎?”
章凡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徐雲眉會向他要錢,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她給錢,但他也是深知其中道理的,現在爲了禮物,徐家徹底一貧如洗了,連一桌像樣的飯菜也擺不出來,如果那個縣令看到這種情況的話,恐怕會厭棄他們,更別說他是靠徐雲眉才和他相識的,沈川就更沒有道理幫他了。
於是,儘管肉疼,但章凡還是把學裡發的一點銀子貢獻了出來,放到林迢手裡道:“雲娘,我也不叫你省,一切就看你的了,置辦得漂亮體面些。”
林迢含笑收了這點錢,雖然少,但只要剝削的是章凡的利益,想必系統都會加分的。
章凡看出徐家現在處於揭不開鍋的狀況,本還想蹭頓飯吃,但還是放棄了,訕訕地向林迢道:“那我就沒什麼事了,希望一切順利吧,我先走了,雲娘,記得沈縣令來找你的時候,你讓他的隨從來我家叫我一聲。”
林迢點點頭:“你慢走。”
沈川第二次登門拜訪,兌現了他所說的話,他身後除了青原之外,還帶着倆揹着傢伙來的工人,看到徐家一副破樣,深知一時半會兒修不齊整,他們請示了沈川之後,就抓緊時間幹起活來。
林迢把沈川請進室內,道:“沈大哥,你又來看我了。”
沈川點頭,這一次走進徐家,他感覺桌面上好看了許多,林迢往他手上放了杯熱茶,除此之外,他還看到桌上有些果物。
他知道她生活拮据,這些似乎是專門爲他準備的,沈川奇怪的並不感到喜悅,反而心中有些犯堵,覺得她這是和他生分了。
他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迢道:“沈大哥,你遠離家鄉這些年不知道,我們縣城裡不比當年,讀書人是越來越多了,其中有一個叫章凡、字玉樑的,更是人中翹楚,他聽說你來陽縣,慕名要去拜訪,但苦於沒有機會,不知沈大哥可以趁現在見他一見麼?”
沈川臉上一沉,可林迢繼續說道:“如不礙事,便叫這位小兄弟去叫他吧,雲眉準備了午飯,我們可以一同享用,對了,他家在六角巷的當中,一棵老榆樹的對面。”
林迢說的那位小兄弟指的是青原,青原聞言去看他家公子的臉色,那真叫一個黑得跟鍋底一樣,青原心中搖頭,他家公子的心思他算是清楚了,但這徐姑娘怎麼這麼沒眼色啊!和他家公子敘舊不好,她竟然定要叫上她那情郎一起!
沈川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了,表情生硬,好半天才默默看了林迢一眼:“雲妹,那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他問得這麼直接,“徐雲眉”臉紅了起來,那副嬌羞模樣看得沈川心頭既氣又苦,他道:“唉,我知道了,你這是想讓我推他一把,是嗎?也罷,我先看看他是何等人物,能夠得你青眼。”
沈川幾乎是憤恨地看了青原一眼,吆喝道:“你去!把他叫來。”
林迢和沈川沉默着,這時她派去的人已經把早先在酒店定好的飯菜送上來了,一個個用錦盒託着,樣子看着體面,但酒店其實專門有這樣外送的服務,一桌酒菜統共不過幾兩銀子,普通人家若是平日裡省着點花,最後也是能負擔得起的。
沈川看着一桌酒菜,十分欷歔,比起外面的好酒好菜,他更想看雲妹親自爲他下廚,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什麼機會了。
不怪天不怪地,他覺得該怪的是自己,這麼多年,他自己將雲妹拋在身後,而云妹也從沒答應過他什麼,所以即使她嫁爲人婦了、又喜歡上別人了,他都沒有干涉的餘地。
在沈川嘆命的時候,章凡一臉喜色走進了徐家,他當先看到沈川,竟然顧不得和徐雲眉打個招呼,直接掀衣向沈川行了個禮:“學生章凡,初次見青天大老爺,這廂有禮了。”
他掃了一眼桌上宴席,笑道:“略備酒菜,不成敬意,還請沈大人賞臉動上兩筷。”
看他一副把這兒當自己家的嘴臉,沈川十分不痛快,他轉身看林迢,並不理章凡:“怕飯菜涼了,現在就入席吧。”
章凡被無視了,但也沒氣餒,他上了桌,一個勁兒跟沈川說地方風土、道德文章,說了半天,沈川愛理不理的,饒是他一腔熱情,也被澆了個透底,這下知道,問題大了。
他察言觀色,沈川目光基本上都在徐雲眉身上打轉,對她是既心疼又痛心,而云眉對他只是有禮貌,而看着自己時,似乎在爲自己吃癟而暗暗着急。
章凡看到這裡,哪兒還有不明白的。
這沈川,對徐雲眉有圖謀!要他幫自己,不可能!
章凡越想越恨,在燈下頻繁打量沈川,好傢伙!他終於發現此人和他長得極像!先開始他尊敬他,幾乎不敢正眼瞧他,但通過剛纔一番觀察,登時發現此人和他長相之像,到了足以以假亂真的地步。
其實沈川心裡何嘗不是這麼想,他第一眼就看到章凡和他長得有些像,而云妹的心竟然只在他身上,連多年不見的自己都被她冷落了,他心裡不好受,所以對章凡沒個好臉——簡直是厭棄了。
林迢暗暗看兩個男人之間火氣攀升,知道目的已經達到了,今天也該到此爲止。
她站起來道:“雲眉不勝酒力,這杯喝完,也該送沈大哥回客棧了。”
她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沈川癡癡地望着她,心中大痛。
而章凡,看見有這麼個人和他爭女人,他終於對徐雲眉高看了幾眼,覺得這麼受歡迎的女人心給了自己,那麼就算沈川中了進士又怎麼樣?沒有人能處處高別人一頭的,單相思的他還不是個可憐蟲?!
哼,章凡心裡嗤笑着,站了起來,扶住林迢有些顫抖的胳膊,特意想在沈川面前表現一下他的體貼,他道:“就不勞雲娘送沈縣令了,你一個女子怎好走夜路,便讓我送吧,你酒喝多了,在家好好休息,可好?”
聲音溫柔似水,林迢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但她忍着,愣是控制住想摔開胳膊的衝動坐回了椅子。
沈川表情更苦悶了。
一桌酒席,三個人是三樣心思。
吃得差不多時,章凡如他所言送沈川回客棧,兩人什麼也沒說,在中途就分道揚鑣,和沈川爲情所傷相比,章凡肚子裡冒起了壞水。
“長得如此像,何必你爲龍,我成蟲。老天爺,你也太不公平了吧!”章凡踢了家門口的老榆樹一腳,大聲喊道:“沒出息的東西!光女人有什麼用,如果我是沈川,我就把徐雲眉讓給他章凡!”
章凡憤然進了家門。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林迢做了什麼。
林迢目送二人出門,嫣然笑了笑,從她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是剛纔從沈川腰上偷來的。
這塊羊脂美玉,價值不菲,估計是沈川在京中遇到的貴人送給他的,意義非凡。
有了這塊玉,她就可以先讓章凡實打實地跌上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