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暈倒的那一刻, 靈魂就從杜雪蘭的身體裡飛了出來,她聽到了魏之煥的自言自語,七味斷腸散是那樣霸道的毒藥, 將使得傅春虹、杜雪蘭兩人成爲活死人, 永不復蘇……
變故來得如此突然, 即使她已經有了不得不和傅春虹分別的心理準備, 一下子還是被打擊到了。
就在她委頓之時, 系統說:“宿主不妨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系統的話讓林迢心中燃起了希望,這坑人的系統,從他嘴巴里會吐出好消息?
地面上, 魏之煥請來練雪月,打退正道, 帶着傅春虹和杜雪蘭上了霧峰山, 在霧峰山, 林迢看到了錢老,老人將她和傅春虹的身體移入密閣, 立刻救治。
錢老用天心蓮爲藥引,製成世上絕無僅有的一劑丸藥,護住了傅春虹二人的心脈,把他們從死的邊緣拯救了回來。
接下來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據說,中了七味斷腸散的人, 絕不會醒。世上中了此毒, 能呼吸不絕的人已經少之又少, 其中還能甦醒的人, 一個也沒有。
錢老搖搖頭, 表示已經傾盡全力了,叫魏之煥節哀。
魏之煥守在他們二人牀前三天三夜, 等來了練雪月。
白髮魔女練雪月看去只有二十來歲,是潔如冰晶的遺世孤女,她對魏之煥致歉:“若不是爲了我的寶物,他也斷不會變成這樣……這真是一對葬送在老天爺手裡的苦命鴛鴦了。”
魏之煥說:“你不必跟我道歉,是我該跟他們道歉,但是他們已經聽不到這話了。”
“……未必。”練雪月沉吟半晌,才猶豫開口道。
魏之煥吃了一驚:“宮主有什麼法子可救他們?還請不要顧忌,告訴給魏某,哪怕一分半點的可能,也值得一試。”
練雪月從懷裡取出那枚寶珠,寶珠發出雲霞虹霓般變幻莫測的光彩,練雪月問道:“你可知道這叫什麼珠子?”
魏之煥搖搖頭:“請宮主賜教。”
“這叫前世珠,前世珠,意爲——前世之珠,後世之鏡,用這珠光照着他們,可以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前生,現在他們睡着了,沒法看到,但我可以用我的七絃寶琴助他們看到。假設他們二人果然有緣,前世糾葛很深的話,大喜之下可能從永眠中掙脫,甦醒過來。要知道,人的意志是很強大的,他們現在沉睡,只因意念被毒扼住,他們如果萌生了無論如何也要醒來的想法,邪門如七味斷腸散,也攔不了他們。”
“不過,這只是我一家之言,是我的猜測,此前我沒有見過中七味斷腸散的人,當然也不知道如何解此毒,要不要試試,就看你的意思了。”
“不是我的意思,”魏之煥苦笑道:“傅兄若知道有機會可以醒來,怎可能不試?就依宮主之意,讓這前世珠帶他們進入夢境吧。”
練雪月頷首,在傅春虹和杜雪蘭的牀間放了一個小臺,將寶珠供奉在上面,珠光閃爍,投射向兩人,她從背上取下寶琴,輕輕一撥,如流泉般輕妙的樂聲響徹一室。
林迢一驚,她和傅春虹的前生可都是聚少離多,擦肩而過,哪有什麼大喜,都是大悲,莫說醒來,恐怕他們的意念都要被巨大的哀傷吞噬,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在這裡着急,魏之煥和練雪月也目不轉睛地看着寶珠,從寶珠中閃現出一些記憶片段,練雪月似乎可以和寶珠溝通,她又撥了幾下琴絃,寶珠金光大閃,畫面的數量也增多了,簡直就是把夢中的場景帶到了現實。
傅春虹兩人的夢十分詳細,同步率也很高,從一個下雨天開始,徐雲眉出門賣布,沒有帶傘,回來的時候單薄的春衫被雨水浸溼,她很窘迫,不敢走在大街上,在巷子裡站着躲雨,在此初遇柳函。
柳函手撐綠蘿傘,走在巷子裡,看到了躲雨的她,停了下來,說:“這位姑娘,你沒帶傘,不如用在下這把吧,回家去,不要着涼了。”
柳函的溫柔沁人心脾,但是徐雲眉只是羞澀地擡不起頭,甚至連細細打量他一眼也沒有,接過傘,猶豫着道謝:“謝謝公子相助,我……謝謝您。”
徐雲眉低下了頭,從檐下跑出,小跑着回家了,柳函這時候還有些恍神。
接下來就是兩人不經意的巧遇,柳函加深了對徐雲眉的好感,而徐雲眉那裡卻無動於衷。
練雪月皺了皺眉:“他們前生竟然是一對情苦之人,想不到傅兄從頭到尾單相思了一場。”
畫面跳轉到下一世,齊飛對打傷了陸宛很是抱歉,但是口頭上仍是牛氣沖天,惹怒了陸宛,陸宛指着他的鼻子罵道:“我陸宛向天發誓,以後有你沒我,你到哪裡去,我陸宛定不去哪裡,從此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割掉我的舌頭。”
林迢看得冷汗涔涔,怪不得她對齊飛態度親切了一點,他反應那樣大,原來陸宛這個小丫頭片子小時候有這樣驚人的發言。
齊飛看陸宛蠻橫,心裡的歉意都不復存在了,對待她不客氣起來,兩人小小年紀就成了仇人。
齊飛對陸宛產生好感,是在清明節,上墳的日子。
陸宛去給親人上墳,死的是她最親愛的姑姑,她在墳前跪着,哭得很傷心,說了很多心裡話,連對母親都不曾說過。哭完之後她一個人偷偷跑到小山包上,不讓人看見,徹底嚎啕大哭起來。
齊飛也給父親上墳,他在山包底下把陸宛的哭聲聽在耳裡,第一次動了憐惜之情。許是他也剛失去了父親,但是男子漢不流眼淚,是陸宛將他的眼淚全哭了出來。
齊飛在山包下站着,一直站到陸宛停止哭泣,回去了,他還站着。
這一世的結局也十分催人淚下,陸宛是全家抄斬,而齊家則是滅九族。在幾人不注意的時候,傅春虹的眉頭動了動,竟似十分痛苦,但是他沒有醒來的意思。
練雪月嘆道:“他們兩世錯過,這一世本該攜手共度了,哪知雙雙中毒,也是天意弄人。”
魏之煥也動了惻隱之心:“宮主,他們二人前緣很深,卻非善緣,你說,該如何助傅兄和杜姑娘甦醒呢?如果要大喜才行的話,他們豈不是永遠也醒不來?”
“你先不要急,”練雪月雖然安撫着魏之煥,自己也一臉的茫然:“前世之珠,後世之鏡,前世珠能帶領入夢之人窺探後世的因緣際會,現在只能指望他們後一世過得不錯,如果如此的話,想必傅兄也能醒來。”
“我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嗎?”魏之煥問道。
“我們只能看着。”練雪月皺起了秀眉。
此時,他們都深切地希望着第四世兩人有美好的結局。
練雪月手上琴音一轉,由“追夢前緣”變爲“探味後世”,寶珠煥發出乳白色的光澤,引導着兩人的夢境也爲之一變。
林迢悚然一驚,感覺後背被人鞭打了一下,重新睜開眼她已經進入到了下一個世界。
她十分驚奇:“練雪月寶珠裡映射的,是我現在所處的世界?爲什麼我的魂魄會受她影響?”
系統說:“前世珠蘊含着無窮的時間空間之力,是一件神物,發生這種事並不奇怪,比起這個,你知道你要做什麼了嗎?”
“知道。”林迢小聲道,心裡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她要和傅春虹的轉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讓傅春虹和杜雪蘭醒過來,而醒過來的兩人,參透了三生三世的苦楚和悲喜,自然也能在一起。
“還有,不能掉以輕心。這一世,你同樣有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