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迢來回看了幾遍, 確定把紙上的東西都記到腦子裡之後,把紙還給了岑杳。
岑杳說:“褔正源的店主也是一名修士,他看得出你的修爲, 如果問起你什麼, 你一概不理。”他伸手遞過來一塊石頭:“傳音石, 如果遇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事, 告訴我。”
林迢點了點頭, 走出客棧。
她先上當鋪把岑杳給的符紙化成紋銀,掌櫃無不用一副慎重無比的態度對待她,而且拉長了話題好像要和她坐下來好好談價格, 當林迢說符紙只換一萬兩紋銀後,他們爽快地答應了, 看着她的表情就像看一個多金的豪族。
林迢把符紙化好之後, 就往褔正源走去。岑杳把到褔正源怎麼走也告訴了林迢, 所以林迢不用問路,這趟出門, 目標十分明確,就是把岑杳要的東西拿到手。
路上人羣漸漸稠密起來,似乎是走到了八荒郡比較繁華的街道,離開繁華街道之後,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與此相較, 道路旁邊商鋪的裝潢也越來越精美。
站在岑杳的角度, 自然是希望林迢不被任何人注意就完成任務, 其實林迢也是這麼想的。她十分謹慎, 表面看去像個單純的路人,但是實際上眼睛注意着周圍的一切, 就怕出什麼意外。
但是意外永遠比想象來得快些,林迢在走近一個燒餅店的時候,看到兩個年輕男女側面對着她,正停步在餅店前面。
那一對年輕男女臉上戴着素白的面紗。
……
其中一個像是五感特別強,猛地擡頭看了林迢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開了目光。
林迢和他們擦肩而過,看起來鎮定無比,但實際上手心都冒汗了,她藏在袖子裡的手還緊緊攥着剛纔飛速扯下的面紗。
太險了,那個觀音海弟子,實在是太敏銳了,如果不是她手快,扯下面紗,那麼一場同門弟子的“認親會”恐怕是難免的了。
到時她這個冒牌貨只有死路一條。
林迢踉蹌着走了兩步,捂住還在急跳的心臟,忽然擡頭,褔正源近在眼前,進還是不進?觀音海弟子還在後面不遠處。
林迢徑直走過褔正源,待走遠了,躲進一個小巷子裡,捏碎傳音石,對岑杳說道:“我在褔正源附近撞到觀音海的弟子了,男女二人。”
“材料買到了嗎?”岑杳問道。
“還沒。”
“去買,不要回客棧,往南走,我在長街盡頭等你,我們馬上離開。”
林迢說“好”。
得到岑杳的回覆,明明事情越來越緊張了,但林迢卻平靜了下來,她走出巷子,往褔正源走去。
這時觀音海弟子已經不見了,林迢戴着面紗走進褔正源,就在櫃檯後面站着的店鋪小二瞪着眼睛看她:“這位姑娘,方纔您不是來過了麼?”
林迢冷靜地回看他一眼,什麼也不說,徑自看着櫃檯裡的商品。
小二很快反應過來:“啊,瞧我這腦子,姑娘是一個人……姑娘都要些什麼?”
林迢不知道那些材料叫什麼名字,她只是認得,便對着櫃檯指指點點,用“這個”、“那個”指定商品,然後說明數量,叫小二裝好。
擇好商品之後,林迢問:“一共多少?”
小二一輩子也沒做過這麼大的買賣,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林迢:“一共七萬四千八百兩。”
林迢拿出剛化的銀子,交給小二,小二一邊驗數一邊朝櫃檯後面的布簾看去。
林迢眼睛暗了暗,憑她這樣的修爲,也知道布簾後面站着一個修真者,她看不透他的修爲,這即是說對方的修爲比她高,他這時正注視着這邊。
林迢不露一絲怯意,收好東西,拿好餘錢,向小二低頭示意。
小二忙道:“客人慢走。”
林迢從褔正源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此時店鋪裡進行着這樣的對話。
小二掀開布簾,一箇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小二謙卑地把剛纔收到的銀兩交給中年男子,問道:“方纔那位客人,用的銀子背面有本地幾家鼎鼎有名的錢莊的押印,她既是觀音海弟子,爲何身上有這麼多本地銀兩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中年男子拿起一錠銀子,掂了掂,表情沉重,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們修真者一張神符,保底也值一萬兩銀子,他們初到此地,化幾張符紙,區區七萬兩就到手了,不奇。”
“奇的是,”中年男子勾起嘴角:“這是第二支走進來買珍稀材料的低階弟子了,剛纔進來的,是築基修爲,而現在的,竟只有煉氣修爲,觀音海低階弟子陸續光臨,出手卻如此大方,難道他們師尊也到了我們八荒郡麼……”
林迢照岑杳所說,往南走去,一條直道走到底,就看到岑杳站在木牌坊旁邊,正等着她。
林迢遠遠看見他戴着黑色的面巾,知道這是放棄扮作觀音海弟子了,她便也扯下自己臉上的面紗。
待林迢走近,岑杳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檢查了下,沒有缺什麼,說了句:“算你聰明。”
林迢看他不像她想象中的緊張,問道:“接下來去哪?”
“接下來我要閉關練功,我們要擇一無人打擾的洞天福地。”
林迢知道他明明是要鑄劍,但也不戳破:“一切憑你決定,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岑杳點了點頭,攤開手掌,這次從掌心冒出一面鏡子來。
鏡子光可鑑人,周圍刻着古樸難辨的花紋,只有巴掌大,但轉眼間便變成臉盆大、桌面大。
岑杳一拉林迢胳膊,把她拉上鏡面,林迢猝不及防,只聽唰的一聲,兩人就升上了高空。
岑杳從高空俯瞰下界,似乎是在尋找好去處,林迢吃驚他目力如此驚人,這麼高的地方,難道也看得清楚下面都是什麼嗎。
鏡子帶兩人兜轉了一陣,停了下來,兩人降到山間,林迢發現身處在一個頗爲隱秘的地方,面前一簾瀑布遮蓋視線,後面是深深的洞穴,除了溼氣比較重,而且泉水聲音比較吵以外,算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沒錯,從今天開始,她要住洞裡。
岑杳似乎覺得沒什麼不妥,轉頭就扎進洞裡。
林迢拉住他:“你做什麼。”
“閉關。”
“……”林迢知道閉關對現在的岑杳而言很重要,但是她的狀況也不容忽視:“你進洞了,我自己怎麼解決食物問題?我不會飛行,修爲低,這裡也沒有什麼吃的,你二話不說閉關了,那我豈不是要餓死?”
岑杳深鎖眉頭,思考了下:“三天之內,我出來。”
“看樣子你是金丹期以上的修爲了,所以不用進食,”林迢試探地說着:“但我不一樣,三天不吃不行。”
“那你想怎麼樣?”岑杳問。
“你獵一隻野味回來。”林迢說。
岑杳:“可是可以,但是蒸煮燒烤之類的事情我卻不管,而且你也不能製造出過大的煙霧。”
林迢得意地一笑:“怎麼處理就不用麻煩你了。”
岑杳點點頭,轉眼飛下瀑布,在深樾茂林之中,一躥就是好遠。
林迢在平臺上盤腿坐下,保持心態平靜,緊閉雙眼,氣息下沉,將煉爐從吊墜之中喚出。
紫色的爐鼎漸漸浮現出來,身影越來越清晰,最後定格。這是一隻看去貴氣無比的爐鼎,三腳,刻畫着上古兇獸的紋路和金色的篆字,足有六七人環抱那麼大。
爐鼎周身金光浮動,一看便覺不凡,這金光閃爍迷離,和符紙表面的光澤相近,似乎不是林迢這樣修爲的人可以駕馭的,但是事實卻是,林迢能自由控制金光的強弱。
爐鼎就像是她自己的一部分一樣,她可以命令它收放金光,控制自如。林迢此時刻意抑制金光,爲了避免過於強大的靈力將岑杳以外的人吸引過來。
在她調動爐鼎的時候,岑杳成功地抓住了一隻花鹿。
岑杳提着鹿腿走上平臺,看到的就是身周散發着金光的年輕女子,而她的爐鼎就在她的面前,擁有完全和她同調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