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掛天空,無私地揮灑着自己的光輝和能量,而寒風由於失去了強力的後援,早已失去了駭人的威力,這種時刻,百姓若是行商趕路,完全可以褪下棉襖棉褲,換夾衣便可。品書網
但在蓮花山後山的半山腰,因爲衆多的宮殿阻擋了陽光,顯得有些陰冷,加山間並沒有完整的道路,尋常人家是不會來此焚香、遊覽的。
此刻,一名單身女子,正沿着後山若有若無的羊場小道,奮力向山頂攀爬,可能是疲勞,也可能是在尋找道路,她時不時的要停下來觀望一番,然後再走幾步。
女子身着彩服,長裙蓋過腳面,亦是色彩斑斕,明顯不是漢家裝束,在隱隱約約的綠意叢,宛如一隻天晚歸家、緩緩起舞的蝴蝶,若是讓人墨客見了,定會隨口吟兩句:
“你站在山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山看你……”
忽然,她踩一塊凸起的岩石,岩石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頓時與山體脫離,骨碌碌滾向山腳。
女子腳下落空,身子失去平衡,口發出“啊……”的一聲,也似那塊岩石般的,向山下滾去。
幸好山坡有許多樹木,女子的膀子撞在一顆粗壯的松樹,才勉強穩住身形,半臥在松樹下,許久不見動靜。
阻擋這一片後山陽光的是大拉讓宮,宮內一名約莫五十的老僧,隔着窗戶目睹了這一切,輕輕嘆息一聲:“又一個不聽佛祖勸告的癡人!”
他原本不願多事,但見到女子一動不動地側臥着,良久不見動靜,終究還是忍不住,緩步出了大拉讓宮,來到女子身邊,蹲下身子,拍了拍女子的肩部,“施主……”
女子沒有反應,似乎永遠睡熟了。
老僧皺了皺眉頭,又將女子的身子扳過,讓她平躺着。
滿頭長辮幾乎遮住了大半邊臉面,僅餘的一點腮邊嘴角顯得十分蒼白,與黑髮形成鮮明的對,老僧伸手在女子的鼻翼前探了探:有氣!女子呼吸雖然微弱,卻很均勻,應該傷得不重,可能是疲勞過度的緣故。
老僧搖搖頭,欲待離去,到底還是沒忍住,雙手向那女子探去。
他一手挽住女子腦後,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大臂,另一手抄起女子的腿彎,將女子橫抱起來,緩緩回了大拉讓宮。
將女子放到僧牀,讓她平躺下來,老僧去了裡間,尋了一樣藥丸,又倒了半杯清水,遲疑了一會,終是捏住女子兩腮,和着清水,將藥丸強行灌下去。
在離開的一剎那,老僧忽地發現,女子的面容實在姣好,皮膚白皙細膩,像是出自大戶人家,兩腮呈倒三角形,典型的瓜子臉蛋,鼻翼圓潤,準頭有肉,淡掃峨眉,斜飛入鬢,他不覺在剛纔捏過的腮邊輕撫了一下。
女子睫毛忽地閃動,似是隨時要醒過來,將老僧嚇了一跳,不過她只是稍稍蠕動了身子,又沉沉睡去。
老僧剛纔嚇得不輕,見女子睡去,擦了把不見形的汗珠,在一旁的紅木椅子落座,心卻是起了漣漪,目光時不時向女子這邊掃過,久久落在她精緻的臉蛋和飽滿的玉峰。
老僧乃是這塔爾寺的寺主丹增嘉措,自從入主塔爾寺以來,幾乎未離開過蓮花山,除了必須的早課等,連大拉讓宮都是很少出去,常年研究佛法,乃是得道的高僧,塔爾寺在他和兩位活佛的導引下,已經成爲藏傳佛教格魯派在西寧一帶最有影響的廟宇。
塔爾寺香火甚旺,善男信女絡繹不絕,不過丹增嘉措幾乎不接見外人,信徒們只是知道他的名望,絕難見一面。
大拉讓宮乃是丹增嘉措的寢宮,處於蓮花山的後山,附近尚未開闢出供善男信女遊覽的山道,不過,塔爾寺在附近的藏民威望甚高,時常會有些年輕的男女,沿着尚未成型的羊腸小道向山頂攀爬。
丹增嘉措見得多了,便不以爲意,不過像今日這般,一名年輕的女子獨自向山頂攀爬,倒是不多見。
更爲罕見的是,乃是女人的容貌,是放到西寧,也會不屬於漢人的極品。
丹增嘉措一向精研佛法,對女子之事,倒不心,自從入主塔爾寺,因爲常年不出寺,難得見到女子一面,但今日這名女子,不僅獨身,而且貌美,倒像是佛祖賜給他的禮物,獎勵他這些年爲佛教,爲塔爾寺所做的貢獻。
雖然塔爾寺是清一色的男僧,不過丹增嘉措知道,在遙遠的西方,佛經來源的地方,大型寺廟是贍養聖女的,在外人面前,聖女們高高在,冰清玉潔,菩薩般讓人可親可敬,卻又頂禮膜拜,但在廟宇之內,她們卻遠遠不像外人看起來那般風光。
說白了,她們唯一的職責,便是陪廟宇的高僧合體雙修,協助高僧們在道行更進一步。
丹增嘉措從未想過讓聖女幫着雙修,塔爾寺的紅火,已經讓他得到極大的滿足,但今日,他的內心,再難似往日那般平靜如水,似乎有一股來自菩提樹下的微風,在他的心颳起了一絲漣漪。
他口唸咒語,剛剛讓內心平靜下來,但一轉眼,看到女子的長髮遮擋不住的嬌容,心的波瀾卻是加重了一個層次。
像是後世的戒菸,如果沒有足夠的心裡準備,被迫強行戒菸,一旦不成功,再次嚐到那種熟悉的感覺時,便在心裡親近一份,換句話說,戒菸一旦不成功,煙癮便會在戒菸的過程越戒越大。
丹增嘉措當然沒有戒菸的經歷,既然心難以平靜,他決定仔細看看,這個女子爲何觸動他的心魔。
讓他驚訝的是,細看之下,女子的臉蛋他的想象還要精緻一些,剛纔臉蛋被一些浮土、碎葉遮擋,若是清洗乾淨,絕對得西方的那些聖女。
丹增嘉措伸手欲待拂去女子臉的污垢,不想女子突然張開了雙眼,醉意朦朧的樣子,神情剛纔更爲誘人,他不敢造次,決定先弄清女子的身份,“施主,你終於醒了?”
女子看了丹增嘉措一眼,無喜無嗔,無怨無怒,似是他的佛法還要高深,將丹增嘉措嚇了一跳。
但女子雙目無神,神情木然,也不看丹增嘉措。
“難道是傻子?”丹增嘉措心一驚,口卻是試探道:“施主因何來到這後山?”
“你爲甚要救我?”女子只冒出這一句,又恢復木然的狀態。
丹增嘉措心稍定,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探得女子的一些訊息。
女子此次山,乃是源於一場婚變,被男方拋棄,女子一時不忿,於是獨自了蓮花山,她特意選擇人跡罕至的後山,準備要用自己的身子丈量這蓮花山的確切高度,但在半山腰,一腳踩空,撞到樹,是以昏厥。
“讓佛祖懲罰他吧,施主卻要好生活下來。”
女子道:“大師弟子要在塔爾寺出家!”
“出家?”丹增嘉措心甚喜,但面卻是絲毫不變色,口道:“可是,塔爾寺並沒有女僧。”
女子的神情一直木然,此刻卻是明顯閃過一絲失望,悵然若失道:“大師,難道沒有變通的法子嗎?”
丹增嘉措沉思良久,方道:“佛家有一種修煉之法,傳承於西天,但來到西寧之時,爲免驚擾當地異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倒是沒有……”
“大師,”女子終於露出喜色,“是如何的修煉之法?弟子願意修煉!”言罷,從牀翻身而起,向丹增嘉措盈盈下跪。
丹增嘉措心暗喜,口卻道:“此修煉之法,需要女施主全心配合……”
“弟子願意,弟子願意,只要能在塔爾寺出家修煉……”
丹增嘉措默然片刻,方道:“施主考慮好了,若是修習起來,至少三年,此間不得斷,若是施主家人阻撓……”
“大師放心,弟子此番來到塔爾寺之前,已經留書家人,道是長途遠足,若不是大師相救,弟子怕是已經……家人絕對不會阻撓弟子修佛,感激大師還來不及呢!”
若是香消玉殞,倒是可惜了!丹增嘉措神色不變,卻是微微點頭,“既然女施主心意已決,老衲自然捨生取義,只是如此一來,老衲的道行卻是要損耗幾年,欲待成佛,此生難了……”
“大師……”女子一臉愕然,似是不忍。
“別管這了,佛家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除了今生,還有來世,若是心誠,終究成仙成佛,早成晚成,於茫茫世界,有何區別?”
女子方纔欣喜,跳下僧牀,圍着丹增嘉措道:“大師,那我們何時開始修煉?”
“修煉之前,必須焚香沐浴,昭告佛祖,”丹增嘉措抽出三根丹香,引着女子來到香房,道:“你去將丹香點着,三拜佛祖,心默唸‘阿彌陀佛’九九八十一遍,我去準備熱水,待焚香完畢,再行沐浴,請示佛祖,方可開始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