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星在李自成的對面落座,他心中知道,皇上說到這個份上,一時半會別想出宮了,思索片刻,道“皇上,萬一準噶爾人攻打海西都督府……”
“準噶爾人還是遊牧階段,鼠目寸光,不足爲慮,”李自成道“最壞的打算,朕可以暫時放棄海西都督府,等朕解決了南方,準噶爾人得連本帶利給朕還回來!”
“既然皇上心意已決,臣認爲,還是先征伐老撾、安南,一旦開始征伐西南的烏斯藏,大軍不可能再回頭征伐老撾、安南!”
李自成點頭,“朕也是這般心思,等東南解決了,然後一門心思解決西南。 ”
牛金星思索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皇上,當年大明永樂帝征伐安南,徵調了四十萬大軍……”
李自成淡笑“朕已經準備了第四營,別看第四營只有四個師八萬餘人,列裝的可是華夏最先進的北京步槍,牛愛卿別忘了,俄羅斯屬於西洋,列裝的纔是鳥槍。”
“北京步槍?”牛金星暗自嘆息,原來皇上給第四營列裝北京步槍,不是保衛昆明的皇宮,而是爲了征伐……
也是,好鋼用在刀刃上,難道北京步槍是擺設?
李自成道“最多加上第十營,戰爭結束後,第四營會從安南撤出來,正好留下第十營駐守安南。”
“皇上,第十營不過萬餘人,又沒有列裝步槍……”
李自成沒有釋疑,卻是笑道“朕打算在安南速戰速決,牛愛卿認爲,以何戰術爲妙?”
“這……”牛金星遲疑片刻,道“皇上,現在的安南,名義上屬於黎朝,實際上北邊的鄭氏和南邊的阮氏,分別把持了朝政,雙方征戰不休,不如拉一方打一方……”
“然後呢?”李自成笑道“打的一方,在天命軍與另外一方的聯合打擊下,很快便會覆滅,但拉的一方呢?轉眼便要消滅他們,合適嗎?難道要將安南交給他們?朕白白爲他人做嫁衣?”
“這……”
“牛愛卿應該沒有忘記,當年莫登庸與大臣數十人自縛跪拜,入鎮南關嚮明朝官員納地請降,明朝將安南國降爲安南都統使司,改其十三道爲十三宣撫司,安南並非大明的藩屬國,而是屬地,屬地上發生戰爭,問過朝廷嗎?鄭氏和阮氏弄權,爲了一己私利而置百姓不顧,讓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華夏正義之師豈能與他們合作?”
“皇上,萬一鄭氏和阮氏合兵,華夏這次征伐,難度會加大……”
“討伐鄭氏和阮氏的檄文,不會在第一時間傳達,最好等鄭氏和阮氏滅了一個之後,再向安南國官民傳達檄文,昭顯華夏正義之師!”
“皇上,鄭氏和阮氏,都沒有稱王,各自扶植黎朝君主,皇上要如何處置兩位君主?”
“戰爭進行了這麼久,官民只知道鄭氏和阮氏,誰還記得傀儡君主?”李自成笑道“兩位君主,得到大明或者華夏冊封了嗎?沒有冊封,就不是合法的君主,他們要是識時務,或許朕在北京的十王府街給他們留下一座府邸,否則……”
李自成的話沒有說完,但牛金星馬上
就明白了,戰爭期間,刀槍無眼,誰還在乎傀儡君主的死活?他訕訕一笑,“皇上,何時征伐安南?”
“不急,先得征伐老撾,前朝大明的‘三宣六慰’,只剩下這個老撾了,剛好給第四營練練步槍,”李自成道“據漢清部的訊息,鄭氏正在積極備戰,不出意外,今年應該會第四次征伐阮氏!”
牛金星喃喃念道“天作孽猶可活,他們真是自作孽呀!”
“牛愛卿是在爲安南惋惜?”
“臣的意思,安南歸順華夏,或許對百姓更好……”牛金星道“皇上打算如何攻入安南?”
“附耳過來!”李自成向牛金星招招手,耳語幾句,牛金星頓時驚呆,“原來皇上早有算計……”
李自成卻是笑道“安南戰爭結束後,朕會在安南立省,牛愛卿能否向朕推薦一名省長?”
“省長?”牛金星奇道“皇上應該去問人事部宋大人呀!”
李自成搖頭,“當年永樂帝軍事征服了安南,但安南人在別有用心之人的唆使挑撥之下,一直不消停,所以宣德帝廢棄交趾,允許安南上升爲藩屬國,今日呀,朕並不擔心戰爭,而是擔心戰爭之後,文官出任省長,恐怕壓不住!”
牛金星思索片刻,嘴脣翕動,卻是沒有發出聲音,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行,臣再想想……”
“誰?”
“不妥,不妥……”牛金星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能留下隱患!”
“什麼隱患?”
牛金星遲疑片刻,終是道“臣本意想要推薦張獻忠,張獻忠原先是武將,現在成了文官,能文能武,殺伐果決,可是想到皇上說,等戰爭結束後,由第十營李定國部留駐安南……李定國畢竟是張獻忠的老部下,還是義子,所以……”
“張獻忠?”李自成的腦中,頓時現出那個硬邦邦短鬚的“屠夫”,想到他的“豐功偉績”,心中不禁一喜,怎的將這個屠夫忘記了?難道是因爲出使葡萄牙的緣故嗎?
戰後的安南,一定不會消停,如果沒有非常手段,或許像前朝大明一樣,花了無數的錢糧征服了安南,短短二十年,安南又會重新獨立!
安南立國久矣,百姓已經有了初步的國家意識,與北疆的土著不同……
“皇上,臣再思索,還是另擇他人吧……”
李自成收回神智,淡淡一笑,“牛愛卿是擔心張獻忠與李定國擁兵自重?”
“皇上,不能不防,第四營一旦撤出安南,便要西征烏斯藏、朵甘,皇上的精力,也會轉向西南……”
“張獻忠、李定國僅僅一萬士兵,連步槍都沒有列裝,就敢擁兵自重?”李自成哈哈大笑,隨即壓低聲音道“朕給他五年時間,他能完全征服百姓的人心就不錯了,沒有百姓的支持,就憑一萬孤軍,他能守住安南嗎?”
“這……”
“牛愛卿不用擔心,等安南戰爭結束後,張獻忠也該回來了,正好去安南赴任。”
“皇上……”
“愛卿不必多言,”李自成擺擺手,“回去準備吧,征伐老
撾的戰鬥,朕打算二月二起兵!”
“臣遵旨!”
張獻忠離開後,李自成沒有再思慮老撾,而是立即給南海艦隊和北京飛鴿傳書,讓火器局給南海艦隊的陸戰軍第二營列裝西寧步槍,越快越好。
昆明城躁動起來,第四營、第十營都在蒐集糧草,銀錢由朝廷支付,但需要他們自己動手購買,回來還要製成一部分乾糧。
二月初一下午,李自成單獨召見了劉宗敏,連何小米、王廉都不在,只有他們兩人在場,誰也不知道李自成向劉宗敏交代了什麼。
二月初二,龍擡頭。
第四營八萬大軍,在南城麗正門以西集結,整齊的隊列,一色的迷彩軍服,耀眼的九州軍旗……
麗正門以東,雲津市坊萬頭攢動,但百姓門並非爲了趕早市,而是來看出徵的將士們,聽說他們要出征大明時代最後一個宣慰司——老撾宣慰司!
辰時整,國防部長向出征的將士們行了軍禮,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出征!”
第四營主將劉宗敏還了軍禮,隨即大喝一聲“出征!”
“出征!”
傳令兵的聲音此起彼伏,不一會兒,便傳遍全營,周圍的百姓自動停止說話,唯恐誤了軍令,不知不覺,人羣集體向第四營行了注目禮。
劉宗敏撥轉馬首,率先上了西南方的大道,親兵迅速催動戰馬,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最東面的步兵動了,西南方向雖然有寬闊的大道,但第四營的人數太多,只能依次行進,大道只能承載兩列將士,隊伍拉得老長,前方的劉宗敏早就不見蹤影,南城的最西面,後隊的士兵還是保持着立正的姿勢,蒼松般巍然不動,像是在接受百姓檢閱!
征伐老撾宣慰司,根本不需要整個第四營,但李自成爲了讓將士們儘快在戰場上熟悉北京步槍,這才徵調了整個第四營。
第四營的隊伍熱熱鬧鬧離開南城麗正門的同時,第十營離開大東門咸和門,絲毫沒有引起百姓的主意。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沒有歡送的百姓,連國防部的官員都沒有送行,冷清得就像是一支最普通的商隊。
步調一致,服裝整齊,九州軍旗開道,哪支商隊如此威風?
看着軍士們一張張面無表情的臉蛋,第一團團長張勝心有不滿,“同樣是出征,第四營走得大張旗鼓、熱熱鬧鬧,連國防部長都去送行,爲何我們像是逃兵?”
“住嘴!”李定國瞪了張勝一眼,“我們是軍人,有本事戰場上說話,有了軍功,我保證國防部不會另眼相看!”
張勝揚了揚手中的長槍,“就憑這個燒火棍,如何比得上人家最新式的北京步槍?”
“放肆!”李定國怒喝道“長槍、盾牌就不能立功了?只要有軍功,遲早會用上步槍的。”
“我們以前又不是沒有軍功,將軍的軍功,似乎不必任何人少……”
“讓你不要提以前的事……”
張勝在閉上嘴之前,又嘟囔了一句,李定國裝作沒聽見,第十營渡過盤龍江之後,迅速消失在東向的山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