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又召見了趙光瑞,讓他去降兵挑選出一個百戶的士兵,先抓緊時間操訓,將來帶回西寧。
不過,李自成覺得靖虜衛這個名字過於俗氣,有矮化蒙古人之嫌,便將靖虜衛更名靖遠縣,由潘府的長子潘章出任知縣。
安頓好靖遠縣,李自成便率領親兵,前往打拉池堡接應李績,秦大年部也是隨行,不過,第三千戶都是步兵,行軍緩慢,李自成甩下他們,只帶着親兵,先行趕去與李績匯合。
李績與戴君恩已經先一日到達,鎮守打拉池堡的千總,接到戴君恩的勸降信,心已有鬆動,看到戴君恩本人,直接降了。
李自成趕到打拉池堡的時候,李績與戴君恩基本已經將堡內處理妥當,四百降兵,或歸於原籍,或加入天命軍,但李績告訴他們,天命軍的選材非常嚴格,萬一不能被天命軍收編,只要跟着天命軍,絕對有一口飯吃。
降兵們一時猶豫不決,李自成擔心降兵歸於原籍,泄露了天命軍的軍情,便格外開恩,允許他們攜帶家眷,定居蘭州,天命軍將給他們分發土地,每丁三十畝。
這些士兵是主動投降,不需要服一年的勞役。
戴君恩將西寧、蘭州,描繪成世外桃源,他們雖然不太相信,但大人說了,總有幾分是對的,現在整個陝西,到處是盜賊,到處是戰爭,只有離戰爭的烽火遠些,他們才能安生。
李自成給湯若望寫了一封書信,讓他將這些降兵和家眷,安置在蘭州黃河二橋以北,也是蘭州府與皋蘭縣之間,距離蘭州城,不過十餘里,又派出一名親兵,領着這些降兵和他們的眷屬,先行趕往蘭州。
李績帶着五個百戶的槍手,與戴君恩一同趕往東南面的幹鹽池堡,幹鹽池堡只有兩個百戶的士兵,有一名操守官,主要管轄幾座烽火臺。
李自成則帶着其餘的五個百戶,加自己的的親兵,繼續向東進發,做出威脅西安所的姿態。
不過一日時間,後面秦大年部也是趕過來了,與李自成所率的士兵合在一起,光戰兵將近兩千。
西安所是獨立的守禦千戶所,並不隸屬於靖虜衛,所以戴君恩亦是無法直接管轄,他領兵西進的時候,只是路過而已。
守禦千戶得到訊息,頓時吃了一驚,他原本不會將盜賊放在眼裡,但戴君恩的兩萬大軍正在西面平匪,而盜賊卻是逆勢東侵,難道戴大人失利了?
爲了得到準確的訊息,西安所向李自成派出信使,詢問李自成是何處的兵馬,到此何干,爲何穿着與明軍不一樣的鎧甲。
李自成並沒有派出信使回訪,只是傲慢地告訴西安所的信使,戴君恩已經歸順了天命軍,三日之內,西安所若是不降,一旦被天命軍攻破,堡內雞犬不留!
看着發呆的信使,李自成真想拍拍他肉嘟嘟的臉蛋,想了一想,還是送給他一份“福利”:連戴君恩的兩萬人馬都降了,西安所根本抵擋不住天命軍的炮火,趕緊向洪承疇求援!
信使走了之後,秦大年立即求見,詢問下一步的的行動。
李自成笑道:“三日之內,明軍必定不敢出堡進攻,大年放心在山避暑,不過,讓遊騎加強警戒,不可懈怠!”
秦大年卻是有自己的想法,“大都督,西安所內,不過數百士兵,趁着洪承疇遠在固原,一鼓作氣拿下了……”
李自成點點頭,道:“大年說得是,西安所不像平灘堡建在山巔,拿下並不難,但拿下西安所,東面還是大明的地界,這樣的戰鬥,何日纔是頭呀?”
“大都督……”秦大年不解,大都督不是心懷天下嗎?今日怎的如此……
“大年,我明白你的心意,”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時機未到,不可強求,目下天命軍的實力不夠,別的不說,陝西的那些災民,我那什麼養活他們?”
“大都督,屬下……”秦大年拱拱手,遂不再說話。
“大年,在雙方都沒有實力吞下對方的時候,必須找到一種戰略的平衡,再靜待時日的發展,”李自成道:“如果說靖遠縣、打拉池堡是我們在東北方向的門戶,那西安所是朝廷在西北方向的門戶,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破這種平衡,給洪承疇留下一些臉面,大家纔好平安相處!”
秦大年沉思良久,終於點點頭,也不知他有沒有聽懂。
李自成又道:“我這次威脅西安所,只是做出一種姿態,免得洪承疇將來打靖遠縣的主意!”
“……”
“大年放心,時間在我們這一邊,隨着時間的推移,天命軍越發強大,而大明,已是日薄西山了,隨時可能完全消失在黑暗,”李自成看着秦大年的雙目,道:“大年也要明白,垂死之前的掙扎,纔是最可怕的!”
“屬下知曉了!”秦大年抱拳行禮,“屬下鎮守這東北部邊境,一定便宜行事!”
“這對了,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真要全面反攻,那是風捲殘雲……”李自成預備要留下秦大年駐守,所以給他講了很多,包括與明軍的關係,每個軍堡承擔什麼樣的作用,以及可能出現的異狀。
他甚至指出,幹鹽池堡可以丟失,打拉池堡也可以丟失,但靖遠縣城不可丟失,靖遠縣不但是蘭州的東大門,還護衛着黃河以北的會州,一旦丟失了靖遠縣,會州會失去與蘭州的聯繫,成爲一塊飛地。
“大都督放心,屬下絕不會丟掉任何一塊土地!”秦大年已經在心暗暗發誓,即便腦袋丟了,土地也不可丟掉,天命軍還沒有丟失城池的千戶主官。
“大年忠貞,我心甚慰,不過,凡事不可強求,”李自成正色道:“如果明軍集優勢兵力偷襲,而我們的援軍不能及時趕到,暫時收拾防線也不是丟人的事,譬如打架,拳頭縮回去,不是爲了逃跑,而是爲了下次出擊的時候,更加有力!”
“大都督……”秦大年沉思片刻,方道:“屬下懂了,屬下一定謹記大都督的教誨!”
感覺秦大年在自己面前,謙遜的像是小學生,他這一把年齡的,不過,李自成做爲天命軍的大都督,時日已久,早已習慣了位者的感覺,在別人的眼,自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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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斜靠在一顆歪脖子老樹,正在思索如何與洪承疇達成一種新的平衡,以保障靖遠縣的穩定,一名親兵“咚咚咚”地跑過來,何小米忙遠遠迎過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大都督正在思索,你不能輕點?”
“是……”那親兵掏出一封信箋,壓低聲音道:“那邊來人了,說是要歸降……”
“歸降?”何小米麪露喜色,雖然他不清楚“那邊”指的是誰,但有人歸降,總是好事情,他一把搶過信箋,“知道了,你先等着,看看大都督有沒有回!”
“是,是……”
何小米雙手捧着信箋,回到李自成的身邊。
李自成已經發現了動靜,見何小米捧着信箋,遂道:“小米,什麼事?”
“大都督,那邊來人了,說是要歸降!”何小米雙手遞信箋。
“這才一日的時間,他們要歸降了?”李自成的第一感覺,西安所是要詐降,他撕開封紙,展開信件,一目數行,卻是皺起眉頭。
何小米心內一沉,難道明軍是打着歸降的幌子,故意要激怒大都督?但大多沒有說話,他也不敢去問,只是把眼盯着隨風而動的信件。
李自成似乎看出了何小米的好,“小米,你說,西安所內的明軍,是真心投降嗎?”
“這個……”何小米也說不好,“大都督,信件是如何說的?”
“信件說得跟真的似的,”李自成笑道:“走,小米,我們回去,先商討一下對策,李績和忠甫去了幹鹽池堡,你着人將大年、虹州過來。”
三人在大帳坐定,何小米奉茶水後,便默默地立在李自成的身後。
李自成先是展示了西安所着人送來的那封歸降書,頓了一頓,道:“大年、虹州,你們怎麼看?”趙光瑞雖然年輕,但李自成對他極爲看重,完全是當做希望之星培養的,所以目光在他的臉停留了片刻。
秦大年瞥見了這個眼神,立即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遂低下頭沉思起來,將機會留給趙光瑞,他是從明軍剛剛歸降過來的,對明軍的心思一定更爲了解。
趙光瑞卻是皺着眉,他實在沒想到,西安所這麼快送來了投降的書,天命軍給了三日的時間,無論如何,他們應該撐下三日。
不過,大都督的目光,那是點將了,趙光瑞打理好心思,道:“大都督,依屬下看,西安所的歸降,應該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