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依依和澹臺珊珊到了‘寒山寺’的大雄寶殿,看香爐之內香滅燼冷,澹臺珊珊道:“我去找師太拿些香來。”不多時,從外面拿了幾柱香回來,燃着之後插在了香爐。
二人跪在蒲團低頭許願,冷依依忽然感到一陣暈眩,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
澹臺珊珊的臉上泛起愧疚之情,不過一閃即逝,她發出了暗號,從外面走進來幾名‘風雷堡‘的弟子,剛想動手把冷依依裝進麻袋,忽聽一個聲音說道:“阿彌陀佛,乾坤朗朗,爾等還不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那幾人見是一五十餘歲的麻衣老尼,正是安然師太,站在門口,手拿拂塵望着屋內。
她感覺地上躺着的女孩兒似是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沒有想起,畢竟她當年見到冷依依之時,纔剛出生不久,不過她一瞥之下,看見冷依依的眉目之間和冷皓月頗有幾分相像,頓時起了疑心。
澹臺珊珊冷笑道:“師太莫要多管閒事,不然會引火燒身。”
“女施主煞氣太濃,怕不是什麼好事,還是及早放手吧。”
澹臺珊珊身形一動,彎腰從長靴內拔出了兩柄鋒利小巧的匕首,猶如下山的猛獸,撲向安然師太。
安然拂塵擺動,恰似萬千劍絲,澹臺珊珊這十幾年來修習的都是殺手的暗殺之術,尤其精於近身搏殺,她就地一滾,閃電般到了安然腳下,匕首的鋒刃無息中切向對方的雙足。
安然在‘寒山寺’精修十數載,武藝自非十幾年前可比,不過她未帶寶劍,許多精妙的招數無法施展,只以拂塵攻擊,遇見澹臺珊珊這等專業的殺手,時間一長,漸漸處於下風。
澹臺珊珊原本是長白山獵戶的孩子,後來被滿洲的探子發現,看她機靈乖巧,就帶她入了軍營,進行專門的培養,十幾年的薰陶,單純的小女孩變成了冷酷的殺手。
跟來的那幾人此時已把冷依依裝進了麻袋,安然心中焦急,鼻中吸到一股清香,驀然心神一亂,澹臺珊珊的匕首在她的雙腿劃出了血痕,又戰數合,安然頭腦昏沉,澹臺珊珊縱身躍起,手中寒芒暴閃,安然手捂咽喉,鮮血飛濺,倒在了韋陀像前。
耶律雲舞從‘傾城小築’走出,回想着月傾城最後的話語,不覺冷汗直流。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種孤獨落寞、癡心不改的感覺,耶律雲舞曾有過深深的體會。在對劍道的探索中、在對蘇嫣紫的思念中,他無時不在體會着這份感覺。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若是放在男女之間,耶律雲舞也有過這般體會,只是並不太深,他的心情更多的轉移到了劍道之上,他把手中的劍當作了自己的戀人,癡迷沉淪,最終達成所願。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裡面的微妙感覺,耶律雲舞此刻並未完全的領悟,他的內心因爲這兩句詩詞忽然的想到了冷依依,那個孤獨倔強、身世可憐的女孩兒,她對自己的信任、依靠和一往情深,以前看來是一種負擔,現在想想卻是無比的幸福。
‘她在哪兒?’,耶律雲舞這樣想着的時候,已到了冷依依對他提起的竹園,可是除了幾具殘缺的屍體,他並未見到其他的人影。
他的心頭一陣狂跳,知道出了大事,他趴下身來,敏銳的目光在地面掃視,看到了一雙熟悉的腳印,那是冷依依留下的痕跡。
沿着這雙腳印,耶律雲舞到了‘寒山寺’,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大雄寶殿,風中傳來血腥的味道,混雜着異樣的香味,他抽出長劍緩緩到了大殿,安然師太的屍身赫然顯現。
耶律雲舞俯下身去查看安然的傷勢,忽然腦後傳來利刃之聲,夾帶着一個男子的怒斥‘光天化日竟敢如此行兇,納命來。’
耶律雲舞霍然閃過,回過頭看見了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卻是陳子龍。
陳子龍前來看望師傅,沒想到進門就看到了耶律雲舞和師傅躺在血泊中的屍體。
“陳大人,在下耶律雲舞,剛剛到了此地,請不要誤會。”
耶律雲舞那日在擂臺之上曾見過陳子龍,故此認了出來。
陳子龍聽到對方赫然是排行第一的耶律雲舞,走到近前看了師傅的傷口,見咽喉處被利刃劃過,失血過多而死,不由更加懷疑。
“安然師太是本官的授業恩師,她爲人善良,平素與人並無仇怨,一個人在寺院吃齋唸佛,究竟是誰會下此毒手?”
陳子龍與師傅的感情深厚,他雙目赤紅,凝視耶律雲舞。
“安然師太?”耶律雲舞喃喃念道。
“師太是否有一個妹妹,當年嫁給了‘皓月山莊’的冷皓月莊主?”
“是又怎樣?冷皓月和安心十幾年前就已死了,和此事何干?”
“陳大人,在下一直和冷莊主的女兒依依在一起,剛剛就是爲了找她到了寺院,哪知卻看見了師太被人所殺。”
耶律雲舞把情況一說,陳子龍沉吟道:“莫非是有人對依依不利被師太發現了,師太爲了保護自己的外甥女,與人搏鬥不敵而死?是誰約了冷依依?”
“‘風雷堡’的澹臺珊珊,她和依依從前曾一起學藝,交情不錯。”
“走,去找澹臺珊珊。”
陳子龍找了一塊兒白布把師傅的遺體蓋好,這時他看見了香爐內的香灰,從外觀上看去,這是不久前才落下的,殿內有淡淡的香味。
兩人到了‘風雷堡’,陳子龍和耶律雲舞徑直闖入了總堂,有弟子剛想阻攔,耶律雲舞的周身發出無形劍氣,那弟子大叫一聲跌出丈外。
韓千影滿臉堆笑迎上道:“陳大人爲何怒氣衝衝,莫非堡內的弟子犯了什麼事情不成?”
“讓澹臺珊珊出來見我。”陳子龍面色冷峻,耶律雲舞雙臂抱於胸前,冷眼打量。
忽聽一個渾厚的男子聲音說道:“舞兒,你怎麼來了?”
耶律雲舞面色一變,扭臉看到了父親耶律飛龍正向自己走來。
“我來找我的一個朋友。”耶律雲舞語氣冰冷。
“大哥。”耶律云溪也走了過來。
“雲舞師兄,是你要找師妹嗎?師兄是找依依來的吧。”
澹臺珊珊笑着走了過來,旁邊跟着同樣笑着的冷依依。
陳子龍和耶律雲舞都是一愣,冷依依看着並不像遭受過什麼事。
“依依,你沒事吧,你怎麼到了這裡,不是說在竹園嗎?”
耶律雲舞的神態有些焦急。
“雲舞哥哥,依依和珊珊原本約好在竹園相見,可是忽然來了一幫人想殺我,依依正在和他們交手,那個叫丁離的刀客出現了,他殺了幾個人,然後那些人就跑了,依依和珊珊就來到了‘風雷堡’。”
“你們去沒去過‘寒山寺’,見到安然師太沒有?”陳子龍上前問道:“剛剛發現師太被人所殺,冷姑娘,師太可是你的親姨母,她如今被害,冷姑娘一定要幫助本官把這個兇手抓住。”
韓千影暗自吃了一驚,這麼多年,他今天才知道安然的身份。
冷依依似乎有點害怕,退了幾步。
“陳大人,依依從未見過姨母,也不知她長得什麼樣子。她被人所殺,抓兇手的事情自然是陳大人的職責。”
冷依依一副漠然的表情,不過說的卻是實情,陳子龍無可奈何,‘哼’了一聲對韓千影道:“韓堡主,這件事在‘風雷堡’的地面發生,韓堡主也脫不了干係,本官希望韓堡主嚴加追查。”
韓千影急忙應允,陳子龍袍袖一拂,轉身走了。
“依依,咱們也回去吧。”
“雲舞哥哥,咱們留在這裡吧,耶律伯父還有云溪哥哥都在,依依和珊珊姐姐正好可以作伴。”
冷依依的這番話在耶律雲舞聽來簡直不可思議,他看着冷依依,隱約中感覺有什麼不對卻是說不上來。
“舞兒,咱父子倆十多年未見,今日一家團聚,你就留下來吃頓飯吧。”耶律飛龍近乎哀求的說道。
“是啊,大哥,咱們一家人又在一起了,還有珊珊和依依,多好啊。”耶律云溪的雙眼閃着熱切的光芒。
“耶律公子是青年才俊,不會是嫌我這‘風雷堡’廟堂太小吧,以耶律公子的才華,若能抓住機遇,必會一飛沖天。”
韓千影也在一旁殷殷相邀。
這一瞬間,耶律雲舞的內心動搖了,他雖然孤傲,卻是個重感情的人,眼前這些人的目光都望着自己,他覺得無法拒絕,艱難的點了點頭。
韓千影心內竊喜,吩咐人準備酒菜。
駱傳情得到安然的死訊,和蕭楚楚一道去了‘寒山寺’,看着曾經的愛人如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兩行清淚滾落面頰,蕭楚楚也是一陣心酸。
幾人找來木柴堆好,把安然的遺體放在上面,陳子龍點燃火把,火光升起,安然的面容消失在騰起的紅色火焰之中。
一代女俠,魂歸‘寒山寺’。
“師傅,您老人家安息吧,子龍一定會抓到兇手替您報仇。”
“安然,二十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着見你一面,哪知卻是如此結局,傳情好不甘心。”駱傳情涕淚橫流。
“師太,您老人家心地善良,師傅對你一往情深,師太一路走好。”蕭楚楚雙手合仕。
大火熄滅,陳子龍把骨灰小心收好,放在了韋陀像的一邊,有降妖除魔的天神守護,師傅的英魂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