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彤雲四合,朔風刺骨,零落的鞭炮聲不時響起,有錢的人家在忙着準備年貨,殺雞宰魚,窮苦的老百姓也爲自己的孩子扯點花布,做上一套新衣服。豪門大戶的煙花爆竹照亮了夜空,也映照着緩緩流淌的小商河。
河畔的一側,屹立着兩道身影,似是雕像一般動也不動,只有眸子內發出火熱的光芒。
這兩人正是雷傲天和羅一鳴,爲了一查真相,如約來到了小商河畔。
雷傲天神色憔悴,胸膛卻如火球在燃燒,他要親眼看看,究竟是誰想要把他毀滅。羅一鳴白髮飄拂,手握長槍,望着流淌的河水,想着自己的未來。天地茫茫,他腳下的路該去向何方?
風聲呼嘯,空曠無人,只有偶爾傳來的狗叫聲和爆竹的啪啪聲。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踏、踏、踏、踏踏踏’,到了近前慢了下來,二十多騎馬從夜色中駛來,馬上之人清一色的黑衣勁裝,攜帶兵刃。
雷傲天瞳孔一縮,看清這騎客之中的爲首一人正是在‘飛雲宗’見過的魏九公。
魏九公哈哈一笑,聲音尖細刺耳。
“雷盟主果然守約,羅少俠也來了,很好,哈哈哈哈哈。”
雷傲天怒吼一聲:“魏九公,雷某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殺我滿門弟子,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
魏九公身後之人發出一陣狂笑,一人上前說道:“雷傲天,你可知面前是何人?在這兒狂呼亂叫,你眼前站着的是九千歲。”
說話的是青城掌門方三奇,雷傲天一愣,羅一鳴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魏忠賢,你作惡多端,老天不讓你死,今天羅一鳴定要你葬身河底。”
這魏九公正是天下皆知的大太監魏忠賢,當年崇禎派錦衣衛賜死他和客氏,可是這廝手眼通天,竟然買通錦衣衛領頭之人,把一個和他長得十分相像的太監做了替罪羊,客氏自縊身亡,魏忠賢早已提前轉移了財產,易容改面逃到了滿洲大營去見多爾袞,多爾袞老謀深算,知道魏忠賢的武功高深,門徒衆多,對大明朝的許多事又知根知底,當下奉爲座上賓,統管手底下的一衆江湖人物。
魏忠賢化名魏九公,聯絡肅王密謀造反,以重金和丹藥、靈石誘惑耶律飛龍,煽動他對付雲若詩,試圖控制‘飛雲宗’爲己所用,只是他沒有想到耶律飛龍已經失敗了。
那天在‘飛雲宗’聽雷傲天說起自己有煉丹秘笈,魏忠賢就起了殺心,他修爲已經到了‘元嬰境’,下一步要面對‘天劫’,需要‘渡劫丹’的煉製,可是這‘渡劫丹’的配方和煉製方法他根本不知,他雖然也會煉丹但並不精通,看了雷傲天送去的‘元氣丹’之後,就留意上了對方。晚間在酒席上,終於得知雷傲天有秘笈在手並且放在‘幻劍盟’。酒席結束之後,他和耶律飛龍連夜趕到‘幻劍盟’,想取了秘笈,無奈遍尋不到。後來有弟子發現了他們,魏忠賢大開殺戒,施展‘冰之魄’絕學,和耶律飛龍聯手,滅了‘幻劍盟’滿門。
魏忠賢仰天大笑,驀然臉色一變,伸手在面上一揭,竟是一張精巧的人皮面具,隨之露出一張蒼白陰險的嘴臉,雙眉雪白,頜下無須。
“羅少俠豪氣沖天,魏某人佩服,你說的不錯,老天不亡我魏忠賢,想要殺我,拿出真本事來,我倒要看看,‘槍神’的絕學你得了幾分。”
雷傲天身形一動,“寒玉劍”光芒吞吐,冷喝道:“殺我弟子、親人,今日要你們一併償還。”
方三奇陰陰一笑道:“雷傲天,方某人領教你的高招。”揮動手中單刀擋了上去。
羅一鳴長槍一指,剛想上前,魏忠賢一擺手,“羅少俠請看這是何人?”
身後有人推着押上來一人,火把點起,羅一鳴看這人四十多歲,面容痛苦,身材頎長,眼神卻是堅毅不屈,嘴脣緊咬。“這是‘皓月山莊’的莊主冷皓月,羅少俠可曾認得?”
羅一鳴想起雷傲天說過的話,料不到冷皓月竟被魏忠賢所擒。
“十四王爺要冷莊主鑄造一柄絕世寶劍,誰知冷莊主卻一口拒絕,無奈之下,十四王爺只得滅了‘皓月山莊’。江湖傳言冷家先祖曾鑄了一柄天下震驚的‘魔魂刀’,後被離恨天所得,離恨天歸隱後,這柄刀又到了羅少俠之手。世人相傳的藏寶圖就在魔刀之內,只有冷家後人的鮮血滴在魔刀之上,那藏寶圖纔會顯現。羅少俠若能交出魔刀,雷傲天交出煉丹秘笈,今晚之事就此作罷。”
“做你的春秋大夢,簡直是癡心妄想。”
“呸,你這個閹賊,我‘皓月山莊’豈能爲韃子效力。”
羅一鳴與冷皓月幾乎同時破口大罵。
魏忠賢呵呵冷笑,往旁邊一閃,他自恃身份,同時也想看看羅一鳴的武功如何。
今晚來的這些人可說是集中了肅王和滿洲雙方面的江湖高手,東方惜敗,慕容千秋,完顏成空,霍難,‘祁連雙魔’,方三奇,孫不是這些都是熟面孔,還有些生面孔羅一鳴並不認識,有滿洲武士,有漢人裝束,但並未見到葉沖霄的身影。‘祁連雙魔’率先上前,祁仁與公孫連雲同時出手,試圖拿下羅一鳴立個頭功。
可是他們低估了羅一鳴進步的速度,和當日蘭州城相比,羅一鳴的武功已經突飛猛進,此時的槍法已從‘槍王之王’到了‘槍聖’之境。
‘火神掌’捲起熱浪,判官筆籠罩大穴,羅一鳴槍如怪蟒,手腕發力,抖出九朵槍花,火光之下,恰如盛開的黑色曼陀羅花,花蕊卻是血紅的顏色。
‘祁連雙魔’只覺眼前黑霧瀰漫,漫天黑霧之中一抹紅色似蟒蛇的毒信,帶着森森寒意奔面門而來,二人魂飛天外,拼命後退,只聽‘噗噗’兩聲,隨着慘呼哀嚎,兩道人影飛出丈外,直挺挺一動不動。
羅一鳴一槍斃命‘祁連雙魔’,雷傲天精神大振,疾如閃電攻出三劍,“幻影迷離”、“亦真亦幻”、“幻象萬千”,方三奇哇哇大叫,手忙腳亂,雷傲天掌劍雙擊,左掌‘太清氣’,右劍‘幻影重重’,方三奇慘嚎一聲,口鼻噴血,小腹中劍,雙腿一陣亂蹬,就此嗚呼哀哉。
魏忠賢白眉一挑,慕容千秋、完顏成空、東方惜敗、霍難四人同時出手,竟是合圍羅一鳴。
羅一鳴白髮擺動,大笑聲中,‘寒鐵槍’如鐵棍相仿,轉如飛輪,五人糾纏惡鬥。
‘鷹爪門’孫不是怪叫一聲,十指挾帶陰風,身形躍起,正如蒼鷹搏兔,抓向雷傲天。
慕容千秋因兒子慕容俊山被羅一鳴所殺,心中恨不得把羅一鳴碎屍萬段,他手中劍喚作‘幽冥’,也算是世間名劍,乃是他花費心血在極寒之地蒐集原料,請高人鍛造而成。慕容千秋年輕之時曾遠赴塞外苦寒之地,利用天地萬物之靈氣,吸收能量鍛鍊體魄,並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斬殺一隻千年冰蛇,取了蛇膽,練就了一門極爲厲害的功夫,稱爲“冷陰煞氣”,他數十年的修爲,如今這“冷陰煞氣”已臻化境。
完顏成空的‘寒月刀’縱橫遼東,二十餘載罕逢敵手,他的刀法也屬於陰寒一路,刀名‘寒月’,正似寒雪之夜的天空,一輪清月孤寂清冷,清輝流動,明滅不定。
東方惜敗的‘血影劍’的劍身殷紅,外形寬大,‘血影劍法’展開之時發出陣陣血腥之氣,若是到登峰造極之境,每一次的出劍,就如鮮血飛濺。東方惜敗的造詣雖未如此高深,業已相差不遠。
‘冷血人猿’霍難在這四人之中最是陰險,手中‘鶴唳盤旋筆’忽遠忽近,縱橫跳躍,近前點人穴位,退遠則伺機發射暗器。
羅一鳴被四人圍在中間,‘幽冥劍’和‘寒月刀’發出的寒氣讓方圓的空氣似乎被凍結了,羅一鳴的眉毛和頭髮都被冰霜凝固,衣服之上也結了一層霜凍;‘血影劍’的光芒刺人雙目,‘鶴唳盤旋筆’間或發出懾人的呼嘯。
雷傲天劍法精妙,奈何孫不是外家功夫到了巔峰,‘太清氣’竟是傷不了他,雷傲天真氣灌注劍尖,孫不是頓感吃力,被劍刺傷了幾處,鮮血淋漓。不過以雷傲天的修爲,劍氣耗費真力,不敢久戰,堪堪鬥至七十餘合,雷傲天大吼一聲,身形一動,‘寒玉劍’劍氣大熾,刺向孫不是。孫不是躲閃不及,眼看要命喪當場,驀然間魏忠賢手指一動,雷傲天只覺一股奇寒籠罩了全身,似是有什麼利物鑽入了體內,可是沒有疼痛,只有徹骨的冰冷,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體像冰雕一般立在了原地,那雙曾令無數人膽寒的眼眸依然睜着,可是再沒有了往日的光輝。
留在他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印象是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只是他已經永遠不能回答了。名震武林的‘幻劍盟’盟主,就這樣死在了小商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