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國有太監,當然了,他們並沒有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去與士大夫集團撕咬,開玩笑,兩班貴族之間,已經斗的足夠狗咬狗了,再來一撥太監,來瓜分本就稀少的朝鮮資源,那怎麼可能。
不過,李倧身邊,還是有那麼幾個心腹的太監的,內廷供奉機構下面的內侍府中,官從二品的尚膳,那就是太監,同時,李倧身邊,還有幾個隨時後面的小太監,其中一個人的任務,說出來實在不新鮮,試食太監的任務,就是吃掉君主的食物,以求驗證是否有毒,簡單點來說,就是一個送死打前站的。
那太監走到昭顯世子身前,接過了那盒“艾古”,一看居然是漆黑的顏色,四四方方的造型,心中稍有不安,不過想到,此乃是天朝給予的禮物,天朝嘛,自然是先進的。
這是自然的了,這個時代的天朝,幾乎就有後世的美利堅光照天下的偉大,區區巧克力自然是不在話下,當下那太監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吃掉了一塊巧克力。
他卑躬屈膝着背部,原本不敢隨意動彈,不敢第一次巧克力帶來的苦澀,濃香感覺,卻是不壞的,正點點頭,似乎一切感覺好極了。
衆人都覺得滿意,畢竟這是來自天朝的禮物,而且那世子說,儲備不得,最好是趁新鮮吃掉。
這朝鮮人有吃泡菜的傳統,最後居然被他們吃出花樣,吃出自豪感,其內在原因和邏輯,自然是因爲爲了推動其國家獨立,沒有什麼辦法比得上民族主義的打雞血,而這種雞血的負面效應,自然就是韓國的泡菜最好吃,幾千年來最好吃,以及各種孫中山是韓國人,孔夫子是韓國人這樣怪誕至極的傳聞,其實明白人自然是知道是胡話,但是奈何洗腦的極致就是相信啊。
不過,食物不耐儲存的道理,倒也人人都懂,既然那位太監所吃的巧克力,也就是這“艾古”後,神色似乎更好了一些,似乎也沒有理由不給世子爺一個面子了。
李倧看了看兒子,他帶着希冀和嚮往的眼神,很是平淡,於是也欣然拿起太監獻上的盒子,挑了一塊艾古分食,他倒也不在意什麼口腹之慾,只不過堂堂世子如果孝心一片的獻給父王食物,而當爹的根本不搭理的話,只怕就會給某些人不好的猜測,比如太子失勢力啦,不受寵愛啦,大王要走馬換將,廢立世子啦。
在這皇宮之中,就是這麼操蛋,一行一動都充滿了各種操蛋的意義和勾心鬥角,反正想好好做人都不可能,不過,等其他人也開動手腳,分食了“艾古”後,都算是知道了一些滋味,紛紛暗自點頭就是。
(額,這個時代,這種事很常見,清宮太監之中,就有專門給荔枝和葡萄數數的,而在某些地方,葡萄論個賣,是古代物質極度不發達的苦逼表現,所以,一羣人分吃一點東西,很正常)
我們之前說過,這是個很操蛋的時代,哪怕是心中想着無數主意,表面上,還是要冠冕堂皇,當即有人就問道:“對了,世子,那徐將軍派來的使者在何處?他的人到了,我們也該好好招待,仔細談談也好啊。”
這些能站在李倧身邊的人,都是世代貴族的兩班(文班,武班)貴族,最是尊貴信用不過,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們還惦記着和瀋陽那邊做生意呢,不說別的,既然女真人完蛋,那麼遼東經濟自然是要起來一下的,不趁機趁着這個時間,多種一些菸草賣過去,全都要後悔莫及啊。
這個時代,朝鮮人的支柱產業,對外出口拳頭產品,是人蔘,是菸草,是女人。
昭顯世子淡淡的說道:“那人在半路上就回去了。”
有人過了一會,纔有了自己的反應,什麼叫半路上就回去了:“這是何意,這不是責怪我等招待不力嗎。”
“哦,是啊,這次女真之難,算是平安度過,正該好好歡慶一……”
忽然間,從遠處傳來聲音,正是剛剛的試食太監,一下捂住肚子,無助的倒地,其中一個大臣見了,似乎還很是擔憂的,說道:“這東西是不新鮮嗎。”
他說話是有理由的,這太監之位,可不是人做的,起碼不是正常人做的,那是自小各種訓練,從各種做事的態度,到會觀察主人的眼神動作,只需要一個習慣性動作,就知道是該點菸還是倒酒,而自身的訓練也堪稱******,什麼不吃不喝,只是少量的進食,就可以支撐一天。
道理很簡單啊,主子還需要你24小時隨時伺候呢,你敢隨便睡覺,反了你了。
所以,太監宮女們,30歲之前,就會被放出宮廷,或者受寵一些,不許回家,但也是可以在宮外另闢別業,也算是可以安養天年,也是因爲,過了30歲,基本上就是熬到油盡燈枯,搖搖欲墜了。
但是,眼前那太監,正是剛剛二十來歲光景,正是“年富力強”,適合做奴才的年歲,突然卻就這麼倒下,自然是衆人奇怪。
“來人吶,把他帶下去,好生治病,這秋老虎到了,果然食物都不新鮮了嗎。”
李倧隨口說了句話,按照原本的習慣,自然有身邊的太監侍從,將這小太監擡出這裡,送去醫治,但是,他馬上就看到了一個一時間想不到的畫面。
那些原本擡着“禮物”箱子進屋的人,迅速的佔據了大殿的門口,他們手中,原本是空空如也,但是,誰知道,那些箱子卻是別有洞天,杆子中,縫隙內,都藏着武器,當然,都是小短刀了。
朝鮮內部權力鬥爭此起彼伏,各種宮鬥,親戚殺親戚的事情都是小意思,因此對於這宮禁之規矩,比天朝都要嚴厲的多,而殿前也有武士隨時候命。
遇到這種情況,不等李倧下令,這小小殿中的幾個衛士,已經撲了過去,喊道:“汝等好大的膽子,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還不速速退下?”
比起其他人,他們大多是身着皮甲,手中持有刀劍等兵器,一身身家性命也全都寄託於李倧身上,平時也更拼命,正是幾十年前,日本入侵後,李倧特意收集的孤兒,平時的娶妻生子等活動,也都在李倧的控制之下,自然可以脫離朝鮮的所謂政治鬥爭,只忠心於李倧一人。
更不要說,他們接近那幾個,明顯是昭顯世子帶進來的沉默漢子們的時刻,李倧大王也在身後喊道:“拿下,不必容情。”
同時,他看着自己的兒子,似乎不認識了一般,似乎想到了一些傳言,一些傳說,但又不敢回想,只是莫名的害怕,還有淡淡的悲哀,同時,腹中似乎也有一些痛苦。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幾個老臣子此時都驚疑未定,也不敢貿然走過去對李倧噓寒問暖,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這些人一輩子也沒什麼大見識,不過是小國寡民之下的糊弄而已,此時,所有人都把精神放在了反叛的世子帶來的那些沉默神秘的漢子,還有李倧大王的貼身衛士身上。
當然,在表面上,這些衛士佔據的優勢很大,他們的武器,身上的皮甲,都是好東西,但是誰也想不到的是,事實居然是相反的,這些人的手藝,也就是戰鬥技巧,以及真正拼命的勁頭,完全對不起他們身上不便宜的裝備,還有那平實昂貴的收入,很多人還以爲這是在黑人,事實上,這是非常符合事實的情況,歷來這君主的近衛,最好的選擇其實是在刀尖上拼殺出來的鐵血漢子,不說別的,人家有事兒是真上啊。
當然,這些侍衛也真的努力拼命了,但比起對面的幾個漢子,始終差了一頭,無論是力氣,功夫,還是拼命的狠勁,都差了一籌。
他們也確實造成了一些傷害,砍傷了幾個神秘的漢子,而那幾個漢子受了傷後,居然更是如同瘋魔一般,迎着他們的兵器撕打起來,一時間,各人都節節敗退,甚至在幾人被打倒,手中的長刀被奪下後,這些神秘的漢子卻更加的瘋狂起來,優勢越來越大,很快,李倧身邊的侍衛就都紛紛倒地不起了。
速度太快太急,此時在外面,李倧的另一批親信已經包圍過來,似乎是要攻打進來,卻又不敢,另一方面,昭顯世子帶來的人,卻已經開始把門堵上,然後分工合作,把大臣們全都看管起來。
這裡,就顯示出朝鮮政治的弊端,由於兩班的後代才能做兩班,同時各種黨爭當真是千年不變,而爲了鞏固權力,朝鮮大王必須時刻打壓體制內的能人強者,於是,造成的後果就是……
強者不可能有,勇者不可能有,最後都是一幫庸俗之輩,此時,其實大臣們的人數遠多於這些漢子,而着實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如果真拼命,雖然不說打敗這些漢子,起碼可以給外面正要衝進來,具有數量和裝備優勢的侍衛們創造機會。
但是一切好像是命中註定一般,無數的巧合,全都匯聚而成,正如爲什麼幾萬日軍在幾年前,就可以橫行朝鮮一樣,李氏朝鮮究竟得位不正,是依靠將軍造大王的反後,纔算是登上位置,因此對內防備的心思是比外戰的心思強,因此,朝廷大臣是廢物的事情,其實很正常。
昭顯世子似乎很緊張,粗重的喘息後,他似乎非常急切,來到父王身前,看着他,朝鮮大王李倧,此時滿臉灰白,大半原因,卻是因爲看到了親生子的反叛,小半纔是因爲,那巧克力,那“艾古”。
他看着兒子,只能支支吾吾的吐出幾個字:“爲何……”
但是其實內心中已經似乎想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往來使者所說的,世子一些隻言片語,對待女真人態度的變化,等等。
細節決定一切,李倧掌握不到細節的重要,自然要失敗。
他安靜的看着他的議事大殿的穹頂,似乎有些死不瞑目,他死後,朝鮮的道路會如何呢?
然後他就死了。
昭顯世子安靜的走到父親身旁,似乎終於可以昂首挺胸起來,說道:“父王已死,他乃是被明人送來的東西毒死,自今日起,我將即位爲朝鮮新任大王,帥軍掃蕩鴨綠江北,爲我朝鮮軍民,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你等從不從。”
李倧到底也是幾十年的大王,有積累下的威嚴,有平時仁德的恩惠,還是有些忠臣的,只見羣臣之中,閃出一人,動彈着斑白的鬍鬚,說道:“世子,大明一向仁慈,哪怕是改朝換代,也不會對我小小的朝鮮有什麼心思,倒是你,那什麼艾古,不就是你拿來的嗎,從頭到尾沒有人家的事兒。”
“對,沒錯,世子是這是弒父,是大逆不道,是十惡不赦,廢黜了他,另立心王纔對!”
“對,另立新王。”
羣衆的眼光永遠銳利,永遠雪亮,但羣衆的力量永遠無法改變事實,什麼也改變不了,都化爲了虛無。
“唰。”
一個壯實的漢子,不等昭顯世子下令,就已經一刀劈了出去,他這一刀當真是又準又狠,位置剛好砍到喉嚨的薄弱處,一下,大量的鮮血就從那人的脖頸處流出,流了一地。
血腥味很濃,屋內的這些老頭子,誰見識過這種情況?都嚇得不敢做聲,噤若寒蟬一般。
一切似乎都非常方便,對於昭顯世子來說,事情纔剛剛開始。
他好像輕車熟路一般,從李倧身上找出來一個玉質的小物件,捧在手裡,好似什麼珍貴的寶貝,然後拿在手裡,看着剛剛揮刀看似第一個叫罵自己的大臣的那個漢子。
那漢子似乎知道是什麼意思,走了過來,拿過那玉質虎符,說道:“世子,我這就出發了,你把這虎符給我。”
昭顯世子看着那玉質虎符,這虎符歷來都是君王控制軍隊的最大依仗,一旦交出,主動權就在眼前的漢子手裡了。
(臥槽,我剛計劃好毒殺親爹的橋段,三胖子就偷學我,三胖子,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