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夜,萬家燈火通明。這種日子正是青林苑熱鬧的時候。
習月看着窗外的朦朧燈光,看着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們,看着遠處一片林園的白楊,微微出神。
正值春花爛漫之際,楊樹、柳樹的棉絮開始肆無忌憚的向滿空中飄去,甚至人們的身上也帶着許多棉絮。
這讓街上繁華的燈光、景象徐徐帶上了一層朦朧的蒙板,變得不真實,恍若隔世。
可是習月分明感受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彷彿就在這如此安詳的一切下面,藏着深不可探的危險。習月意識到,上海不會就這麼安靜下去了。
遠方的戰勢激烈,是這裡人所想象不到的。習月卻有一種直覺,快了,馬上就要到來了。
這種日子儼然剩下不多。
習月突然想笑。
自己本來是一個小鎮的女子,卻誤闖入這繁華的上海,如今成了不思人之不思己的人。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讓她應接不暇,卻還不清楚有多少其他的事情在前面等着她。
彷彿,自從自己跟申郅琛牽連之後,就再也沒有停止過這種如戰鬥般蒼茫的步伐,彷彿一個不小心,一個緩慢下來就會被打入萬劫不復。
這一切是爲了什麼?
她很清楚,她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要逃,逃得越遠越好,逃走了就可以遠離這一切紛擾。
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享受着他的保護,他的溫情,他的一切。她突然覺得有些累,不想再逃了。即使自己的心裡藉着蘇漸一事離開他,也覺得頗有不自在。她突然清楚的感應着。
清楚的感應到,好像她的心是連着他的心的。一要遠離,就會牽扯兩心之間的結締,就會有生疼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太熟悉,彷彿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着,彷彿從一開始她就是愛着他的。
習月突然的笑了。
“怎麼可能?”習月自己說到。
怎麼可能在?兩個人以前都不認識。
身後突然又有了那種讓人踏實的溫暖的氣息,彷彿是一雙臂膀,輕輕的環繞在習月周圍。
她想,這回又是氣息而已,又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可是,身後卻響起了低沉的嗓音。
“殷棄讓你去青林苑找她,你去看看她吧。”靜謐的房間裡,習月沒有開燈,只憑着落地窗透過來的光亮看着外面的事物。
她轉身,看見面前高大的身影挺拔的站立,不知爲什麼,從這個黑暗的角度看他,身形的輪廓邊上,彷彿被羽化了,那麼不清晰,有些顫巍巍有些瘦削。
忽然的,習月感覺鼻頭好一股酸味涌上,眼睛溢滿淚水。心有些隱隱作疼,不聽話的撲騰。
好心疼。
申郅琛見習月沉默良久,不知爲何。他慢慢底下身來,使自己和習月的臉保持同一個水平線,他看到習月的眼眶微微有些紅。說不出的可人兒,讓人憐愛的感覺一乎的涌上心頭。
習月看到面前放大的俊俏的臉龐,溫柔的眼眸裡隱隱含着心疼。習月突然又想笑了,因爲自己擁有這個男人唯一的溫柔。自己有別人沒有的東西。
看着他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有棱有角,每一個角度都那麼完美,似乎習月自己都要自嘆不如了。
“真好。”習月輕輕的說,目光一直在申郅琛的臉上。
申郅琛低得有些累了,又將身體站直。看習月破涕,似乎是沒什麼事了。卻不知她那句真好是什麼意思。
“好什麼?”申郅琛問。
習月倏的把目光轉移到別處,臉上感覺有些微燙,但還是掛着笑容。
“沒什麼。”
習月想,也是應該去趟青林苑了,把東西都收拾好,和青姐告別,最重要的是去看看殷棄怎麼樣了。
等習月下樓來時,看見申郅琛還一直站在剛纔自己站的地方,從樓下的仰角看,他的身形還是那樣高大。
習月執意不讓他送,想要自己走過去,於是他也沒有再堅持,他還站在原地,是想看着她平安的走出自己的視線以外。
習月邊走邊笑着。
怎麼那麼傻?
我怎麼會讓你知道,看到你的樣子還是以前那樣霸道,但是處處都讓人感覺到溫柔的氣息真好;看到你完好的樣子真好;看到你不似在邵府看到的那麼憂傷真好;你沒有怪我卻給我包容真好;你用盡力氣保護我真好。
一切一切,都那麼好。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