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海毅賭場之內,煙霧升騰,到處走動着賭客。
一旁格外寧靜的琉璃屏子後,申郅琛獨自坐在沙發榻上閉目,耳邊充斥着場內的喧囂、叫嚷,平靜的面龐下的心卻躁動不安。
江駿走到近前,看着申郅琛憔悴的模樣,他身邊的喧鬧與他對比,顯得他越發孤獨、清冷。
“琛少,日本來信。”江駿輕聲攪擾了他的養神。
申郅琛睜開眼睛,從江駿手中接過信封,立即啓封。方纔,殷棄從場側也向這邊走過來,正看到申郅琛解封。
江駿見殷棄到來,便默聲退下了。
申郅琛從信中取出一隻白玉釵子,放在一旁,殷棄見狀上前拿起釵子察看,輕聲道:“是習月?”
一旁申郅琛點點頭,皺着眉讀完所有的信紙上的內容。之所以說所有信紙,是因爲這信封中所含信達十封以上,其中一張纔是習月要申郅琛讀到的內容。
申郅琛將信遞給殷棄,示意她自己看,一邊爲她解釋:“她將這封信藏在十餘封生活瑣記中一同寄來,掩人耳目,想必行動受限。”
殷棄將信也讀了一遍,確實是習月的親筆字跡,而且信裡還有她的白玉釵子,是她寄來的不會錯。信中說明她之前的一切情況,簡述了她與三浦的對峙,也說了自己對邵南風前去的猜想。並表示她要單獨行動以阻止五野所說的計劃,並讓申郅琛準備好,事先渡洋在日本做好埋伏,一旦自己失敗先除掉三浦和宮崎井杉一行人,否則申郅琛的處境不明。習月還提到:中國早起有批商人同日本人有古董交易,申懷之當初挪用大量資金可能用於大肆掘墓,充賣文品以牟取暴利。早在民國開年時期,中國很多文物因此流於國外。
殷棄看後立即將信撕碎扔到一旁的魚缸裡。
“習月她要單獨行事?這不可以,憑她一個人在那陌生的地方試圖反抗他們的計劃是不會有勝算的。三浦那一行人更是狡猾,事先押走習月做把柄還不知有什麼目的。”
殷棄擔憂的樣子,申郅琛是從未見過的,此刻的她卻爲了習月的事情那麼焦急。他自己也心亂如麻,習月所下的決定完全不在他布好的範圍之內。
可是就像殷棄所說,他怎麼會放心讓習月一個人行動?邵南風去那裡的目的已經很明顯,當初答應李嫺玉留他下來,申郅琛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連同他母親那份怨會一起報回來。
此刻知道他與習月在同一個地方,他的心更是沒辦法安下來。現在,再去想什麼更可行、更萬無一失的辦法已經來不及了,也不會再有什麼意義了。
申郅琛撫着眉,將白玉釵子攥在手心裡。
“我即刻動身,必須去阻止她。”申郅琛說着,站起身來。
“申氏交給你和江駿暫時打理,有需要去找赫原,我去去就回。”申郅琛吩咐殷棄到。
“等等,”殷棄叫住申郅琛,“你一定要親自去嗎?你不在申氏……”
“你也看到她信中所說,我早就懷疑申懷之瞞着我什麼,現在證明這一切都是事實。當初我查看早期貨幣流通帳目,很大一部分資金有作假帳補缺的嫌疑,我不知道他瞞着我有什麼目的。這一切,我遲早都會查清楚。而其中的一些事情,足以成爲我放手申氏的理由。”申郅琛看着殷棄,一字一句絕不是開玩笑。申郅琛的話既然能說到這裡,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麼信息,要放棄申氏龐大產業也絕不是說笑。
“那把我也帶走,我和你一起去,習月會需要我。”殷棄清冷的雙眸中閃動着什麼光芒,她知道這次很可能是最後一次角逐,探路大會早已變成一個幌子。她要陪在申郅琛身邊,幫他取勝。
申郅琛略有遲疑之色,他也認真地看着殷棄問道:“跟着我去會很危險,我不想再讓你冒險……你真的想隨我去?”他誠心地問着殷棄自己的意見,這可能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他沒有命令,沒有替她作出決定。
殷棄眸中閃動着欣喜,不知怎的就是欣喜的感覺。
她點點頭,“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下這個決定,無論發生什麼,我不會後悔。”
申郅琛看着眼前堅定的殷棄,心中突然多出一些酸楚。他沒有辦法拒絕她,一如當初。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她不爲自己所做的決定。
她站在他身邊守護了這麼久,她也曾經心如死灰過,但是習月讓她看到:即使知道他無法給予她愛,她還是會一樣付出。很多事情並不是既定的,而大多是人追求的結果,她想要追求的結果,現在變成,只要在申郅琛身邊站着一如既往,付出她所有的愛,便無怨無悔。
習月肯爲了他獨闖虎穴,他肯爲了習月放下一切,她又爲什麼不可以爲了他無怨無悔?
申郅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允諾了殷棄。
現在這個時局,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可能只有在習月身上,他纔會手足無措。他明明有足夠的手段去對付他們,但因爲習月在那裡,他不得不小心謹慎,如果這一次他不親自去,局勢可能變得不可扭轉。
站在一側的江駿聞聲走過來,一臉焦急地看着申郅琛,擋在路前。
“琛少,目前時局緊迫,很多賭館前後倒閉,商勢大不如前,您這一走申氏產業如何運轉?探路之會更是期之不遠,我代表弟兄們懇請您留下!”說着,江駿在申郅琛面前跪了下來。
申郅琛上前將態度堅定的江駿扶起,打眼色示意殷棄先出去,殷棄轉而看了江駿一眼,走了出去。
申郅琛拍着江駿的肩,將他攏到近前,“你的心我明白,眼下的局勢確實對我們不利。但我此一去並不是遙無歸期,時機一到我定會回來給大家一個交代。過多的我不想再說,我這麼做有我的理由。”
江駿明白,話已至此,自己不好再多說什麼。以他對申郅琛的瞭解,他一定會說到做到。面對這麼大的事,他能夠暫時放下申氏,一定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在這段時間裡盡所能管理好海毅。
申郅琛說完披上大衣,背影消失在海毅門前。
江駿看着申郅琛的背影,無言的敬意不斷的升騰。他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卻從年少時就開始涉足商業,不知是多少次自己被他的臨危不懼和睿智所折服。
“琛少,多保重。”江駿在心中默唸,又轉回海毅處理各宗事去了。
這聲琛少,你比任何人都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