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進樓內,宮崎井杉微微屈身做出肚子疼的樣子,五野立刻命人將她帶到房間裡去休息,申郅琛便要求尾隨去照顧。五野沉浸在自己精打細算的‘成功’喜悅中,沒有注意到很多事情。
就比如,申郅琛看在眼裡的,宮崎井杉腰內側被細紗掩蓋住的一排若隱若現的子彈。
申郅琛和宮崎井杉進入到一間房中,宮崎井杉立刻支開五野的人,當着申郅琛的面把白紗褪下,裡面還藏着一件便行衣,她極不在意地攏了攏腰上繫好的彈藥圈,從身上拿出一把精緻的短槍遞給申郅琛。
“從後窗出去,有接應。”說着朝身後的一方小窗指去。
申郅琛接過槍,點點頭。看着宮崎井杉的眼神中複雜了許多,他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使命讓眼前的女人即使身圍彈藥也在所不惜。
他更無法想象,爲什麼她那前一刻還似乎充滿希望和幸福的眼神,怎麼可以當即變得決絕而毫無溫度。
她身上那股無所畏懼的果敢冷冽,他很欣賞。
如果他們處在同一平面,對申郅琛來說,這樣的人留不得。可現在……他們是同盟者。
申郅琛向着宮崎井杉若有所會意地笑了笑,向前準備翻越窗口。
“等等。”
宮崎井杉突然地卻又刻意壓低聲音,申郅琛略有驚訝地回頭,發現宮崎井杉並沒有回頭來看他。
“儘快回到上海,封鎖航道。很多事情你會想起來的。還有……”她停頓了一下,有什麼想說出口卻異常困難。
“還有……再見……琛”,她回過頭來看着申郅琛,那一記眼神似刀鋒將他定定的刻在那裡,那最後一個音節,被她在口舌之間碾碎了,只輕微的那麼一聲。只那麼一刻,她微紅的雙目就恢復了原樣,隨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申郅琛還愣在那裡,他說不清楚,他從那眼神中看到了什麼。看到了……決絕的道別、不捨的痛楚、還是……赴死的從容?
那句清晰的‘再見’,他一定從哪裡聽過,然後一直將它拋落在記憶的深處塵封,不曾動過。
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申郅琛翻身從窗口跳了下去,下面是平實的土地。
這一切,都只在宮崎井杉的計劃之中,儘管是申郅琛他,也被編排在這個計劃裡,一步一動。
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習月感覺到身體在不停的顛簸之中,微微恢復了一絲意識,卻還無法支撐她睜眼看看自己在哪裡。但此刻的她還是無法感知身體的存在,她甚至有一瞬以爲自己已化作虛空中的一縷縹緲了。
她好想笑一笑,可是她無法做到。她想嘲笑自己的處境,她想嘲笑自己的天真,此刻的她也不過是一株草,可以任人魚肉。
可是沒過多久,那種顛簸停止了。
她感覺到自己被什麼人接了過去,不知是從哪裡。不過哪裡都好,只要睜眼後看到的不是那陰暗的牢房和頭頂一方細小的窗戶。
她極力想要睜開眼睛,如果她來到了街上,那街上一定喜氣洋洋。畢竟是那麼大的喜事,沒有理由……
可是她做不到,她的所有部位都在沉着沉着,慢慢的沉下去。
申郅琛接替那將習月送來的人開着車,身旁的習月似乎在意識中有什麼掙扎,但是始終沒成功。
畢竟……她傷成那個樣子,又因爲連夜的哭泣而燒了起來。申郅琛用指肚輕輕拭去習月臉上清晰的淚痕,他怎麼會看不到呢?他將自己的上衣脫下來裹在習月身上,可她還是止不住的在發抖。他多麼想把她緊緊擁在懷裡給她溫暖,卻不能。他們必須儘快按照宮崎井杉所給的信息去找到殷棄,然後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於是,申郅琛所有刻骨銘心的心疼,於此時都被掩藏在深邃的眼眸中。
這一切,他都會讓他們還回來的。
此時的天氣晴得出奇,對於春日來講,這樣程度的陽光已算是炙熱。殷棄走出最後一個房間,手中攥着一枚鋼戒。
這是申郅琛的,她認得。
不知怎的,她在示意過申郅琛之後,試圖尋找到她來時的住所,卻莫名其妙找到這裡來。本來是一棟很平常的建築,卻因爲一件事無比怪異。
這棟樓的裡面,小到地板的鋪設、樓梯的架設,大到房間的佈局以及門牌別號都和剛剛去尋找過的紅瓦樓一模一樣。
可她覈實過,這並不是她曾搜尋過的紅瓦樓,因爲每一個佈局熟悉的地方都蒙着一層厚實的灰塵,根本沒有被她踩過腳印的痕跡。
這件事很棘手。
她當即查看了每一個可以進去的房間,卻毫無收穫。可是當她走進最後一間房的時候,她從牢間的地面上發現了這個閃着亮光、剖面精緻的鋼戒,圖案也與她曾見過申郅琛擁有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是個獨一無二的東西,此世絕無僅有的。
如她所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申郅琛不可能有機會走進這棟樓這間房遺漏下這枚戒指。那麼僅存的可能,就是習月之前是被關到這間房的牢房中的,而戒指是申郅琛送給她並且被她遺漏在這裡的。
習月會不會是想以它爲標誌做了什麼提示?可是爲什麼那牢間裡空無一人?殷棄攥着戒指,擡起頭看向那一方窗口,此時正投下陰冷的光,她忽然覺得身體被一股徹寒逼上。
這裡絕沒有他們想像的這麼簡單。
她轉身走出這間房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什麼問題。
剛纔在她從另一個地方進入這間一模一樣的房間的時候,是否習月也被從這間一模一樣的房間被轉移走了呢?
因爲錯誤的地址,她被輕易支走,另一處的申郅琛也毫不知情。她只是因爲信任申郅琛的信息才找到那裡,然後浪費時間把整棟紅瓦樓搜了一遍。
殊不知同一時刻的另一邊做了些什麼。
兩棟一模一樣的樓,絕不是巧合,而是陰謀!
殷棄想到這裡,想到還不知去向的習月,心裡一緊,急忙朝樓梯趕去,她必須儘快走出這棟樓,她的任務並沒有結束。
可是一切不可預料,這才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