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的風還不甚有暖意,依舊裹藏着冬的鋒利。昏黃的街道上行人三三兩兩,不知匆忙奔赴何方。
林笑示意司機將車停在茶館的門前,自己走下車去,向四周望了望,這才裹緊大衣走進茶館。
入店,小二迎上來,林笑扶了扶帽子,低聲說到:“老規矩,初春蛇尾尖兒。”
一旁小二賠笑道:“呦,大爺,真不巧!咱那蛇尾尖子好一陣不供應了。前不久存貨剛供應完,現今還沒法兒採新的呢!要不……您換個品種?”
林笑停下腳步,擡起眼看了看面前這店侍,剛想說什麼又抿了嘴,揮手道:“隨便什麼,上來就行。”邊說邊上樓去尋那老位子。
剛坐定,對面的客人就到了。林笑壓低帽檐,將一疊紙推至那人面前,那人只匆忙看了一眼便收入囊中。
“儘快轉置,答應你的,便馬上匯入你帳中。”林笑壓低聲音說道。
小二將茶品端上來,各自放好,擡眼打量了這二位些許,只看見那別位兒上坐着的似是青盛洋行的行長。
端了盤子下去,小二嘀咕着:這上海恐怕也是不太平嘍!變成什麼樣,也就是朝夕的事啦。
見小二走後,那邊纔回道:“林先生放心,我許某既然已經答應了你,辦事絕不怠慢。只是錢氏名下賭館煙館衆多,怎麼如今想起來收購這洋行了?邵氏倒臺,青盛名氣不再,你要過去又有何用?”
林笑端起茶杯,竟是一飲而盡,嘴角浮起不知所明的笑容,將杯子擲在一邊,“有些貨需要正當的地方存放,有個名號也不是壞事。許先生,各自安好吧。”
說罷,林笑起身離開了茶館。
里巷別墅。
“它撕裂的不是鮮血,是無名的歌……”
習月合上手中的書,將這句話的英文註釋抄在紙上,又將紙頁夾在書中。她將自己縮在寬大的沙發中,拉滅了一旁的燈,閉上眼休息。
整棟樓只有下人們活動的地方有燈火,再者就是窗外了。
她這些日子想了很多,她知道有很多事情,必不能去追求結果,也追求不到。可是就是有許多事情,她始終無法安心以對。恐怕這輩子,都要在這個圈裡,這樣循環。
沒多久,自己意識竟有些沉下去了,似乎快要睡着的樣子。忽然聽到廳裡有腳步聲,那樣輕。
她感覺到有人來抱起她走上樓去,她也不吱聲就這樣任憑他抱着。一直到房間裡,她才抱着他說:“琛,我們看月亮吧。”
她似乎聽到黑暗中男子的輕笑聲,隨即他將習月輕放在窗邊,自己也席地而坐,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寬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景色一覽無餘。
習月輕靠在申郅琛肩頭,動作慵懶得像一隻貓,申郅琛笑着將她環在自己懷裡,將目光投向窗外,竟也認真地尋覓起月光來。
“這段日子,你我都要匆忙些,沒有多久了……”此刻,在安靜之下,申郅琛腦海中竟像放映電影般,以前的事清晰在目。
“嗯,自是該結束的時候了。家裡的下人都遣得差不多了,只留幾個度過這幾日。”習月輕輕說着。
“另一處別墅,這幾日讓江駿和你同去整置了吧,我還有些事,不便去了。”
習月心裡猜想着,該是申懷之的事情了。自從回到上海來,申郅琛一直沒提起過那件事,也不知他會怎麼了結。
她擡起頭鼻尖觸及申郅琛的側臉,看到他月光下平靜的輪廓,並沒有多問,有些東西不知道遠比知道的好。
她邊點頭邊問道:“林笑那邊,準備怎麼辦?他是目前最大的牽絆了。”
申郅琛低頭看着習月恬靜的臉龐,寵溺地將她的頭抵在自己下顎婆娑,“已經在行動了,說起來我還需要你的幫忙……”
月光盈動,這二人縱是風雨都一起走過了,又怎怕這亂世末場的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