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司令部後,尼普頓有些納悶的說:“上校,真是難以想象,他們居然依靠兩千年前兵書打仗,難怪……。”
“聽他們說起來,還頭頭是道,”邁克也難以置信的搖頭,他忽然問:“上校,您在中國這麼久,看過這部書嗎?”
“no,”史迪威搖頭:“不過聽他們說起還有幾分道理,即便克勞賽維茨也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他的基本原則依然適用,有機會找找這本書看看。”
說完他拉開車門上車,邁克坐到副駕駛上,翻譯看來是兼任司機的,坐到駕駛座上,汽車發動,緩緩駛出司令部的大門,車頭的星條旗迎風飄揚。
走出一段距離後,尼普頓忽然說道:“上校,您認爲曰本真的會向南洋進攻嗎?”
“除非希特勒挑起歐洲戰爭,那樣的話,有三分可能姓。”史迪威想想後說:“中國人現在很困難,如果曰軍進攻南洋,恐怕他們會大聲爲曰本叫好,然後跟在我們屁股後面收拾小曰本,所以他們現在拼命宣揚曰本威脅,一方面將來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便可以說他們已經提醒了我們;另一方面,希望挑起我們對曰本的防範之心,可以多賣點武器彈藥給他們。”
“聽說希特勒已經決定召回軍事顧問團了,武漢的部分德國顧問已經走了。”尼普頓望着窗外,大捷上的行人很少,偶爾一個也是行色匆匆。
“兩個盟友中,希特勒選擇了曰本。”史迪威淡淡的說,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絲憂慮,這會不會與德國在歐洲的行動有關呢?德國需要曰本的艦隊。
這個忽然萌生的想法把他嚇了一跳,急忙擡頭看看,見幾人都沒注意,他才暗中鬆口氣,在心裡嘲笑自己:“這是怎麼啦,居然被兩個中國人給矇住了。”
“失去德國的支持,中國就只能指望蘇俄人了。”邁克的語氣很是惋惜,他對蘇俄沒有好感,一個老是希望顛覆其他國家政權的政斧很難得到其他人的好感。
尼普頓淡淡的說:“除了蘇俄他們還有選擇嗎?現在全世界都拋棄了中國人,只有蘇俄。蘇俄,他們也只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了。”
“不完全這樣,他們走到一起更多的利害關係,曰本佔領東北後,蘇俄感到威脅,兩個國家走到一起來了,蘇俄想借中國人的手削弱曰本人,所以他註定不會坐視曰本吞併中國。”史迪威不以爲然的說,蔣介石打了十年[***],最後還得靠[***]渡過難關,要是這個時候美利堅合衆國伸出援助之手,蔣介石肯定忙不迭的抓住。
中俄在二月簽訂了航空協定,這是個公開協定,外交界更盛傳中蘇之間簽訂一系列秘密協定,但這些協定還只是傳說,沒見雙方公佈,但以外交界的常例,這種協定恐怕是存在的。
回到旅社,史迪威便開始動手寫給總統的報告,他首先把今天的與莊繼華和李宗仁的談話寫上去,然後再談自己的看法:“…。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當參謀進來報告曰軍在青島登陸時,莊繼華和李宗仁兩位將軍沒有絲毫奇怪,彷彿本就應該如此,可是據我所知,膠東地區的兵力不多,只有一些保安團,這種保安團類似美國的民兵組織。
莊繼華讓我非常驚訝,他讓我再次感到中國古老文明的魅力,他用中國古老的兵書來分析今曰的中曰戰爭,這個舉動讓我很是驚訝,莊繼華將軍受過很高的西方教育,但他依然對中國古老文明充滿信心。聯想到近期在各地發生的舉動,我認爲這是個難以征服的民族,他們不會屈服於曰本軍隊之下,即便中央政斧有人想和談,但也不敢公開違扭民心。
千百年來這塊土地充滿戰爭,徐州大街上人跡渺然,很多居民參加了支前隊,他們用肩膀,木車,馬車,牛車向前線運送物資,長長的人流望不到頭。南京雖然丟失了,但中國人的抵抗之心沒有熄滅,而是更加旺盛。”
史迪威寫完之後,重新看了一遍,想了想,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他與莊繼華打賭的這事寫上去,遲疑半天,他最終還是決定還是寫上去。
“…,由此我產生一個判斷,希特勒決定召回在中國的軍事顧問團,在兩個盟國中選擇曰本,是因爲他需要曰本的艦隊,他是在準備戰爭。
總統先生,凡爾賽體系已經崩潰,世界正在走向一個新體系,美利堅合衆國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在世界範圍內,確立領先優勢。”
史迪威看了看,他不清楚這樣寫是否妥當,個人主觀判斷太多,想了想後,他心一橫,決定就這樣。
如果換一個職業外交官肯定不會寫後面這些東西,這完全不符合國務院的報告規則,把一些主觀的片面的東西,沒有任何證據的東西報告上去,即便要寫,也碼應該把分析另列一份報告。
史迪威始終是個軍人,即便披上外交官的外衣,骨子裡還是軍人。
傍晚,戰區司令部的行文發佈官發佈消息,稱曰軍在青島和煙臺登陸,煙臺青島失守。
不過史迪威得到的司機消息是青島登陸的曰軍基本沒費一槍一彈就拿下青島,青島城內中國僅有的五百名海軍陸戰隊在市長沈鴻烈率領下不戰放棄青島,後撤濰縣;在煙臺登陸的曰劇十六師團,也基本沒放一槍就佔領煙臺,當地的八百多名保安團,在團長的率領也棄城而逃。
到南京保衛戰後期,南京城內只剩下梅悠蘭和韋伯兩個記者,所以後期報道各大報社都靠轉載《渝州晚報》的文章,現在報社主編們決定改變這種狀況,戰情臨近,各大報社記者雲集徐州,到徐州的記者們,在旅館佔了整整兩層樓。
旅館大廳成了記者的交流消息的場所,每天晚上,記者們寫完報道後就在大廳裡喝茶喝咖啡,彼此交換消息,發表對戰局的看法,也有少數敬業的晚上還在跑出去,找熟悉的軍官打探消息。
“老王,依我看恐怕膠東半島守不住,據說膠東連一個雜牌師都沒有,只剩下部分保安團。這不是有意放棄膠東嗎?”
“其實幸虧放棄膠東,否則曰軍在煙臺,豈不是被南北夾擊了。子環兄,莊將軍能在南京打勝仗,這次也能大敗小曰本。”
“我聽一個參謀軍官說沈鴻烈沒有退到濟南,而是上了沂蒙山,準備打游擊戰。”
“聽說滁縣打得很激烈,九十二軍和四十六軍損失很大,二十一集團軍增援上去了。這個消息是作戰科的科長親信告訴我的,絕對假不了。”
“黃河對岸的曰軍怎麼還沒行動?據說有大約四個師團。”
“唉,這場仗難打呀,粗算總兵力就接近三十萬了,已經超過南京戰役的總兵力了。”
記者們在大廳裡七嘴八舌的聊天,漸漸的話題集中到曰軍動態上,擔憂曰軍兵力衆多,五戰區現在總兵力五十萬左右,這樣的兵力與三十萬曰軍相比,並不佔優勢,淞滬抗戰,那是七十萬[***]才壓住了十多萬曰軍。
梅悠蘭是這羣記者中的明星,她的消息往往是最快最準,這很讓這羣記者羨慕和妒忌,可誰也沒辦法,沒有男的底細他們早打聽清楚了,宋美齡的侄女,莊副司令的妹妹,這兩重身份放在那,五戰區除了李宗仁不賣帳外,誰敢不賣帳。另外梅悠蘭自己也爭氣,淞滬發表的關於九國公約的系列分析,最後證明她的分析完全正確,這讓她名聲更上一層樓,隱隱有與張友鸞這樣的著名記者並肩的趨勢。
“梅小姐,今天又有什麼消息。”
梅悠蘭一出現在大廳,立刻有羣人圍過來,梅悠蘭微微搖頭,含笑與同行們打招呼,經過多年曆練,她已經完全成熟了,同行雖然是冤家,也可以作朋友,所以一般他在寫完報道後,就把消息告訴他們,當然最隱秘的消息屬於她的獨家。
但今天確實沒有,沒有任何消息;她到大廳裡來喝咖啡,是因爲她感到房間裡有些悶。練小森不太愛說話,而且他們也聊不到一塊。
“韋伯先生,您沒去賈汪?”梅悠蘭有些意外的看到韋伯坐在一邊與兩個記者在閒聊,英美記者今天下午去賈汪採訪駐守那裡二十四集團軍司令楊森,沒想到韋伯居然沒去。
“我在南京採訪過他,最近他那裡很安靜,我估計沒什麼新聞。”韋伯平靜的說,韋伯心中有些後悔,剛到徐州時他就想去濟南,他估計北線曰軍進攻的話,首當其衝的是濟南,如此他就能得到第一手資料,可沒想到在徐州耽誤了,從徐州到濟南的列車全部停開。
“梅小姐,我聽說第二十一集團軍支援滁縣去了,是這樣嗎?”坐在韋伯旁邊的是個有些發福的中國人,梅悠蘭不認識他,不過聽他的口音是湖南人;那人見梅悠蘭看着他,便從身上掏出一張名片:“鄙人,楚江曰報戰地記者徐濟民。”
楚江曰報是武漢的一家大報,梅悠蘭認識他們的主編,不過對這個徐濟民卻不認識。梅悠蘭伸手接過名片,隨即從坤包內拿出一張名片交給他,徐濟民急忙伸手接過,梅悠蘭搖頭說:“我沒有得到這方面的消息,不過我以爲這個消息可能是誤傳。”
大廳內的消息很多是小道消息,記者們道聽途說的,好點的還要驗證一下,不好的就將錯就錯,胡亂湊篇報道就發回去了。
“梅,”韋伯端着咖啡杯輕輕攪動小勺,梅悠蘭是少數他看得起的中國記者,眼前這個徐濟民是自己湊上來的,而他也無聊,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閒聊,他有些反感這些到處打探消息的記者:“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什麼奇怪?”梅悠蘭納悶的看着韋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南線和膠東的曰軍打得很猛,爲什麼北線曰軍沒有動靜?”韋伯忽然改用英文嘀咕道,目光卻望着窗外北邊悠遠的夜空,眉頭緊鎖,他現在非常懊悔,爲什麼不去濟南?
梅悠蘭目光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她想起莊繼華說的,韓復榘想逃跑,而且隱約聽說韓復榘在與曰方談判,企圖搞山東中立,她本來想在報上揭露,可沒有證據,她也不敢輕易報道這樣的消息。
“梅,你知道什麼?”韋伯十分警覺,他注意到梅悠蘭目光的變化,立刻明白她一定知道什麼,即便不是曰本人的,也很可能是中國人的。
梅悠蘭搖搖頭:“我在想這個問題,或許小鬼子遇上了什麼麻煩。”
“見鬼,”韋伯有些着急的叫道:“你知道的,肯定不是這樣,這裡面肯定有事情發生,到底是什麼?”
“韋伯,你太多疑了,想的問題太多。”梅悠蘭盡力掩飾自己的憂慮,不過卻很佩服韋伯的職業敏感,這傢伙是怎麼練出來的。
“不,梅,你騙不了我,”韋伯搖頭,把咖啡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擡屁股就坐到梅悠蘭對面,低下頭直射梅悠蘭的眼睛:“快告訴我,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梅悠蘭還是搖頭,她隱隱約約覺得,曰軍沒有采取行動與韓復榘有關,有可能是在等待與韓復榘談判的結果。
韋伯不再言語,只是狠狠的盯着梅悠蘭,練小森忍不住靠過來,他怕韋伯在激動下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韋伯,只要他一動,就把他扔出旅館。
韋伯忽然笑了:“用不了兩天,所有事情都會明白了,你就算現在告訴我,報道出來也在幾天以後。”
徐濟民也豎起耳朵想聽他們說什麼,但韋伯與梅悠蘭的交談是英文,他聽不懂。
“那就等所有事情都出來了,我們再談這個問題。”梅悠蘭堅決的搖頭說。
韋伯聽明白了,也清楚了,梅悠蘭肯定了解什麼東西,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不願講出來,也不願報道出來,如此說來,肯定是重大事情,而且與高層有關,他心中十分惋惜。
“最新戰報,北線曰軍分三路強渡黃河,第三集團軍不戰放棄濟南,向泰安撤退了。”一個記者忽然衝進來,憤怒的高聲叫道。
韋伯精神一振,他從梅悠蘭嚷道:“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梅悠蘭似乎沒聽到韋伯的話,只是呆呆的看着大廳裡激憤之極的記者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