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得驚心動魄,心有餘悸。唐天峰問道:“楓林谷武林大會到現在三十多年了,好多事都已塵封,江湖現在都是傳聞,聽說當時來了一個魔頭,濫殺無辜,唐盟主帶領羣雄合力才把他制服,難道這個魔頭指的就是曲前輩不成?”
張霄漢憤憤不平道:“有些事情就是以訛傳訛,耳食之言,不過大師哥瘋魔卻是真的,當時打死那麼多各門各派的人,我和師弟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大師哥暈厥之後,各門各派的人才趕來,見狀都氣勢洶洶非要殺了大師哥爲他們的門人報仇,還是唐曉風認定大師哥練功走火入魔,身不由己,江湖中本就刀頭舔血,哪有不傷亡?他拿出許多銀子給死者善後,讓各派不要冤冤相報,到此爲止,還親自送我們師兄弟離開楓林谷,當時唐曉風已經有了盟主之威,又滿身正氣,無人敢不從。”
西門小橋問道:“三師叔,你們師兄弟三人離開楓林谷後怎麼又分開的呢?”
張霄漢嘆口氣道:“當時以爲是大師哥練功走火入魔,離開楓林谷後始終神志不清,師弟中了陰風掌侵襲,傷勢極重,二人情況很是不妙,我一心帶着他二人離開是非之地,回家療傷,哪成想,被大師哥打死的人的親朋非要把他置於死地,對於唐曉風的勸解陽奉陰違,等武林大會推選唐曉風當上武林盟主後,揹着唐盟主聯合起來尋找我們,師弟傷勢恢復很快,那個時候就知道重陽功自我恢復能力強大,但我們還得照顧隨時可能發瘋的大師哥,各派人多勢衆,不分晝夜襲擊我們,還用弓弩毒煙烈火種種卑劣手段,不堪其憂,只能東躲西藏,終究不是辦法,最後逃到海邊,找一漁船,索性出海去吧,大海茫茫,不信他們還能追我們到海外去。”
西門小橋問道:“當時已經選出武林盟主,既然盟主下令不能爲難你們,那麼這些人怎麼敢不聽盟主的話呢?如果都是這樣,選這個武林盟主還有什麼用呢?”
張霄漢苦笑一聲道:“傻侄女,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就比如咱們的大明皇帝想怎麼樣,底下的人就會怎麼樣嗎?那些門派表面遵從盟主命令,私底下擅作主張,也是沒辦法的,就是因爲這個,師弟想討個公道,讓我陪着大師哥在海上漂泊一段日子,他要返回楓林谷,找到義兄也就是盟主唐曉風,給我們師兄弟討個公道,然後再來接我們回去,當時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
劉長風連連點頭:“這些事情必須讓盟主知道,更何況張老俠師弟是唐盟主的結義兄弟,理應如此。”
張霄漢接着說:“海上險惡,大師哥情況愈發不妙,渾身一會如冰塊一般、一會如炭火一樣,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師弟抱着一塊木板返回陸地,雖然他水性不錯,畢竟不同於江河湖泊,我百般勸阻,師弟心意已決,臨分別,他把從小帶在身上的一對銅鎖,交給我其中一個,說世事無常,就算這輩子不能再相見,就讓我們的後人拿銅鎖相認,若都是男的就讓他們結爲兄弟,是女的結爲姊妹。”說到這,看看聆雨和月公子猶豫一下道:“再續我們兄弟緣分。”張聆雨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紅繩繫着的銅鎖,拿在手裡道:“爹說的就是這個銅鎖吧?”
月公子仔細一看,臉色微變,自己身上也帶的和張聆雨一樣的銅鎖,暗道:“天下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情?自打記事,銅鎖就戴在身上,怎麼會和傳授自己重陽功的瘋叔叔有關係呢?自己從小被義父收養,怎麼從來沒聽他說過和瘋叔叔相關的事情呢?其中究竟隱藏了什麼呢?”
“這正是你四叔送給爹爹,不成想,一語成讖,我們師兄弟多年不能相見。”張霄漢接過女兒手中的銅鎖,睹物思人,眼裡泛起淚光接着道:“你哥哥當年親眼目睹滅門慘狀,精神受到重創,不能記得他的出生日,爹爹撿那時候,你親生父母在你的衣服裡留着你的生辰八字,我把你的生辰八字藏在這銅鎖裡面,日後你會用得着。”說完,手指輕點幾下,觸動機關,銅鎖居然出現一個暗孔,裡面隱約有物,銅鎖製作精巧,令人嘖嘖稱讚。
月公子不禁癡迷,不由得也取出身上帶着的銅拿在手上,學着張霄漢,卻怎麼也打不開。衆人看的真切,兩個銅鎖分明一模一樣。
張霄漢喜出望外,說一聲:“我就說嘛,公子是重陽功的傳人,眉毛鼻子都有明師弟的影子,我料定就是他的孩子,這把銅鎖就是證據。”
月公子搖搖頭道:“這把鎖我從小就戴在身上,是誰給我的真記不得,可能和聆雨姑娘的銅鎖巧合出自同一個制鎖師傅吧,我見過許多次瘋叔叔,如果我就是他的兒子,他怎麼從來不和我說起?我義父也該告訴我啊,其中必有誤會。”月公子嘴上不承認,心裡想起以往瘋叔叔看自己的表情,真的像極父親一樣慈愛,種種跡象,瘋叔叔必是和自己有很大關係,只不過瘋叔叔已死,再無對證。
“公子可否讓老漢看看你的銅鎖?”月公子把銅鎖遞過來,張霄漢接住,也是一樣動作,就把銅鎖打開,然後遞回去道:“天下哪有那麼多巧合事情,公子可以看看裡面所藏之物再說。”
月公子第一次發現銅鎖裡面還藏有東西,也許是自己身世也說不準,顫着手慢慢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是薄如蟬翼的兩塊白色絲綢,第一塊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小楷,筆法流水行雲,字跡清秀,顯然出自女子之手,開頭寫道:“明月,生於丁未年……”月公子心中波瀾不已,暗思這麼多年,義父只是說自己是撿來的孤兒,始終心有疑慮,難道這白綢寫的就是自己的生辰八字,自己就叫明月?是瘋叔叔明君羨的兒子?字跡娟秀,難道出自自己生身母親之手?哪我的母親是誰呢?月公子喜憂參半,喜的是找到自己身世線索,憂的是義父爲什麼從不對自己說起?再往下看,寫到:“百日時服用西域神花和千年天山雪蓮……”月公子不解,不由得念出聲來,張霄漢笑道:“天山雪蓮名貴補藥自不必說,這西域神花纔是難得,相傳對內功修煉是無上神品,不用說吃它,就是見到都不容易。”唐天峰和劉長風也都只是聽說過“西域神花”的神奇,不知何物。
第二塊白綢赫然寫着“重陽功心法”幾個字,張聆雨在旁邊驚道:“這就是‘重陽功心法’?”衆人都是一怔,唐天峰插話道:“這是月公子自己的事情,我們不便去看。”江湖中最忌諱偷看別人的武功秘密,衆人都閃開避嫌,月公子感激的點點頭,自從練習重陽功,都是由瘋叔叔口授,第一次見到文字記錄的“重陽功心法”,大概瀏覽一下,和瘋叔叔傳授的大同小異,偶有運氣方式不同,可能和瘋叔叔神志不清有關,月公子突然間恍然大悟,融會困惑自己多年的練功問題。
張聆雨望着月公子,替他既高興又傷心,高興的是他找到自己的身世,傷心的是他從小沒有在親生父母身邊。
其他人都聽得離奇,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有一旁的柳生不聲不響,心有所思,神情暗淡,可能對於失去內力心有不甘吧。
這時,唐天峰忽然嗅到一股淡淡清香,不是附近花草的香氣,是一種非常熟悉的味道,便站起身來自顧走出門外,尋着香氣過去,走到牆角剛想叫,只覺肩膀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懷中一沉,唐天峰知道是誰了,自然心有靈犀,過了片刻之後走了回來。
西門小橋問道:“唐大哥去哪了?”
劉長風正色道:“男人去方便一下也得和你說?西門姑娘管的太長了吧。”西門小橋滿臉羞紅,唐天峰朝着劉長風和張霄漢等人搖搖頭又點點頭然後意味深長的道:“張老伯,接着說說你們師兄弟分開後怎麼了呢?”
張霄漢嘆口氣道:“我和師弟分開,直到如今就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以爲今生是不會見到他了,重陽功也要從此失傳,直到見到月公子,才知道重陽功還有傳人,師弟也應該還在人間,還見到了二師哥的女兒,心中甚是歡喜,就衝他倆我也得再出江湖不是?”
西門小橋聽的心潮澎湃,暗想父親還可能不知道他的師兄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吧,又問道:“三師叔,那你又是怎麼從海上回來的?大師伯後來怎麼樣了?現在在哪呢?”
“你們是見不到你們的大師伯了,他早葬身大海了。”張霄漢不由得老淚縱橫接着說道:“爲了躲避追殺,我帶着大師哥海上漂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四周茫茫,全是海水,看不見一絲陸地,所幸船上食物淡水充足,可以清靜些日子,有一天海上狂風大作、波浪滔天,大師哥瘋魔徒然發作,把我從船上打落大海,他又擊打大船,把油燈打翻,引起大火,我中他一掌,封閉穴道,眼睜睜看着大火把船吞沒,卻不能相救,蒼天無眼,大師哥就這樣葬身海底了,我在海上漂泊許久,來到一處荒島,在那如野人般茹毛飲血過了數年,天可憐見,後來遇到過往海盜,打服他們,這纔有幸重新返回中原,可憐大師哥屍骨無存,每每想起,心如刀割,只能年年寒食中元給他多燒紙錢,想起往事,真如夢中一般。”
衆人聞聽唏噓不已,張霄漢說的輕描淡寫,當時的經歷絕對兇險萬分,海上浩渺無際、風雲變幻,能不能活下來都未知,要不然和明君羨分手就如同生離死別一樣,到底明君羨見到唐曉風沒有?唐曉風會怎麼處置這件事?難以猜測。
在衆人聯想時張霄漢又道:“我回到中土,就再也沒有打聽到師弟下落,也不知道他從大海回到中原沒有,有心去找唐曉風盟主,聽說這多年好多嫉妒他盟主位置的人尋他麻煩不斷,也有後起之秀去谷中找他比試武藝,好揚名立萬,楓林谷成了是非之地,唐曉風盟主本意是以德服人,不想以武結仇,但江湖人心不古,你越是大度,他們越是得寸進尺,只好深居簡出,甚至離開了楓林谷,其實原委也有人猜測是唐盟主太過仁慈,不願風雲劍染血,太過仁慈就難以豎威,不能號令江湖,令行禁止,過於仁慈對於壞人就是軟弱,這或許就是唐曉風盟主唯一的弱點了。”張霄漢眼神充滿敬重的看看柳生又道:“當時還擔心壞人利用他的弱點陷害了他,現在看來是瞎操心了,後來我輾轉回到家才知道父母多年不見我,早已相繼下世,恨自己雖爲人子不如無,正好又遇到韃靼進犯京師周邊,朝廷不出一兵,百姓慘遭塗炭,我心灰意冷,帶着成兒和雨兒來到李家村,一住多年直到現在,恍若做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