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峰忙道:“天峰聽神拳無敵張霄漢前輩談起,重陽功是天下至陽的內力真氣,柔雲手和天剛拳又是天下至柔至剛的功力,這三種功夫我親身體會過,非同小可,月公子體內那股寒氣是東瀛天魔教的寒冰掌,陰寒之氣凌厲霸道,中原武林應該沒有一種陰柔內力能與之相比。”
黑白子道:“東瀛還有這麼高深的武學,倒是不易,當年始皇帝時候,徐福東渡留下的後人繁衍,纔有了現在的東瀛,所有風土人情源於中土,武功也不例外源自中原,現在出現的這個天魔教,保不齊倭人想小蛇吞象,稱霸乃至吞併中原武林。”
無爲老人搖頭輕笑道:“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好了,咱們就不論廟堂,不談江湖,廟堂的事自有廟堂上的人做,江湖恩怨就有江湖中人管吧。”接着對唐天峰道:“那個張霄漢怎麼可以自稱神拳無敵呢?把功力強行傳給他閨女,也不怕自己女兒收受不起,還自吹自擂,什麼至陰至陽,一派胡言,天下武學博大精深,彼此相生相剋,任何功夫都不可能爲敵,豈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唐天峰聽仙師責罵張霄漢,語氣又好似長輩教訓晚輩,暗自尋思:“張老伯也是不可多見的前輩高人,行俠仗義才被稱爲神拳無敵,仙師見都沒見過就如此評價卻也不太合適。”
程巖花看出他心思笑道:“在仙師面前,爲師都是後學晚輩,況且他張霄漢,神拳無敵真的爲敵嗎?峰兒好好傾聽仙師教誨吧。”
唐天峰一凜,張霄漢的神拳無敵不就被宮本一郎的天魔訣震傷,便恭敬問道:“中原武林還有比這天剛拳更剛猛的內力?”
無爲老人道:“說起剛猛的功力,丐幫沈布衣的‘蓮花落’功才稱得上剛猛無雙,可惜我見不到他了。”
黑白子接話道:“說起那老叫花,的確內力剛猛無雙,肝火旺盛,性格剛烈,不到六十就英年早逝,可惜啊,他的蓮花落或許稱得上至剛,但欲修蓮花落,先傷自己的臟腑,很少能有長壽的練習者,不屬於高明的真氣。”
“道兄所言極是。”無爲老人點點頭:“那天下以柔見長的內功就非你們武當派的綿掌當仁不讓了。”
黑白子忙道:“哪裡哪裡,在王兄面前哪敢提起。”
無爲老人搖頭一笑:“我說的是武當綿掌,又沒說你黑白子的綿掌,以我看,你的綿掌最多也就練得七段吧。”不等黑白子說話又道:“真正稱得上至陽的當屬少林苦厄禪師的大正陽掌了,只是老禪師常住少林藏經閣,專研佛學,不踏出少林一步,很少有人得以一見。”
程巖花撫掌道:“這個我是知道,當年我曾三上少林,拜會苦厄禪師未果,那時年輕氣盛,便要放一把火燒了少林寺,逼他出來,沒想到被一個自稱是他師弟的苦渡師父打了個跟頭,用的好像就是大正陽掌,掌力陽和,正好剋制我的陰寒內力,當時覺得妙不可言,遂對少林敬畏有加,只是不知道這苦厄禪師如今在不在塵世都說不準。”
劍仙梅見真一直沉默少語,此刻說道:“少林大師慈悲心腸,普度衆生,當時應該是以至陽功力幫你抵禦你的玄冥真氣陰寒。”
無爲老人衝着程巖花道:“說起陰寒功力,你們師徒修習的‘玄冥真氣’不就正是至陰內力?”
程巖花笑道:“玄冥真氣豈敢稱爲至陰,我們師徒練這玄冥真氣,先前還得以烈酒驅寒,苦不堪言啊。”
無爲老人用手遙點着他道:“你酒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存心要誤人子弟嗎?讓你徒弟跟着你也以酒抗寒,聽滄海說,你徒兒可是要比你強啊,憑空悟出玄冥劍氣,對修習玄冥真氣最精妙的變化已經初窺門徑,年紀輕輕,就有宗師風範,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程巖花笑而不語。
唐天峰忙道:“天峰自幼得師父收留,一身所學都是師父賜教,沒有師父豈有徒兒。”
無爲老人一樂:“你們師徒的事我不摻和,我想他會和你說明,免得你練習內力誤入歧途。”唐天峰還想說話,肚子忽然“咕嚕嚕”響動,方覺得腸肚空空,仙師又道:“多日粒米未進,也是不容易,滄海,你就帶着他到岸上吃點東西吧,我們幾人也商議一番如何給這位小朋友療傷。”
程蒼海答應一聲,口中卻道:“大哥每日都有滋補的參丹服用,怎麼還會覺得餓了呢?是想酒了吧?”見唐天峰窘困,又笑道:“隨我出船上岸,這裡有的是人間美味,絕世佳釀,可以一飽口福。”
程巖花亦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你我師徒以酒傳名,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唐天峰和師父相視“哈哈”大笑,又給仙師和師父幾人施禮,忽覺得劍仙望着自己神情古怪,不敢多想,跟着程蒼海出的畫舫外。
外面豁然開朗,藍天白雲下一片湖光山色,垂柳環繞,柔枝垂綠,婀娜點水;湖邊周圍碧葉田田,白荷紅蓮,交相輝映,爭奇鬥豔,荷香飄溢,沁人心脾;湖面波光粼粼,魚兒跳波,鳶鳥掠水,碧波之上,畫舫穿行,小舟蕩波;岸上游人如織,指點觀賞,歡聲笑語,一派繁華;遠處南山蒼翠,環列似屏,倒映入湖,畫圖難足。處處花繁樹茂,點點亭臺樓閣掩映綠蔭之間。
唐天峰知道現在身處水中畫舫,猛然見到這番景色還是驚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這是來到了江南嗎?”
程蒼海輕聲笑道:“這是大明湖,和趵突泉千佛山共稱濟南三景,大明湖水來源於城內珍珠泉、濯纓泉、芙蓉泉、王府池子等諸泉,衆泉匯流而成,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美譽。”
唐天峰忙道:“‘濟南瀟灑似江南’,果然不錯,久聞大明湖,今日才得一見,聽聞宋朝曾鞏調任濟南做知州,曾在大明湖上築百花堤,在百花臺流連,寫下:‘煙波與客同樽酒,風月全家上採舟;莫問臺前花遠近,試看何似武陵遊。’能到此一遊,不虛此生,不過,我們不是在涌泉竹林,怎麼來大明湖了?”
程蒼海道:“先吃完飯後,滄海再和大哥慢慢道來。”船尾兩個舟子模樣人正在撐船,衝着他倆擺擺手,並不多言。程蒼海低聲道:“二位師兄是近些年纔跟隨着師父和幾位前輩,原本也是江湖有名的人物,甘願留在師父身邊盡鞍馬之勞,早晚聆聽教誨,這畫舫就是慕容師兄到致仕歸家濟南的太子太保府中借來的,只知慕容師兄和太子太保府關係非同小可,在這畫舫之中,沒有人敢來過問,省卻不少麻煩。”
唐天峰道:“二位師兄相貌非凡,能借來太子太保家的船,定不是尋常人物,能留在仙師身邊,受教一日抵得上自己苦修十年,也是他的福分。”
畫舫近岸,二人拾階而上,尋着香氣,來到一處酒樓,紅磚綠瓦,酒旗高懸,門頂匾額上書“聚賢樓”三個鎏金大字,很是氣派。
二人心意相通,互視一笑,跑堂早出來迎上二樓雅間,裡面乾淨利落,臨街窗戶坐下,程蒼海取出一錠銀子,讓店小二隻管把酒樓特色好酒好菜拿上來,店小二高聲答應,不多時,陸續端來荷花粥、冰糖蓮子羹、奶湯蒲菜,唐天峰樂道:“怎麼都是湯粥一類?”
“客官不要着急,菜得一道一道上嘛。”店小二邊說邊把用餐湯勺放在二人面前。
程蒼海道:“如此甚好,大哥多日未進主食,先喝點粥還是好的。”
不一會小二又端來湖菜雞塊、糖醋鯉魚等菜,唐天峰食慾大開,問道:“也沒有好酒,拿來一罈。”
店小二道:“聽口音客官不是本地人,本店名酒甚多,除了本地的‘秋露白’,最近從山西運來一些上好的‘竹葉青’,要不要嚐嚐?”
唐天峰聽說還有山西名酒‘竹葉青’,大喜,讓小二先抱來一罈,程蒼海笑道:“幾日不飲酒,大哥定是忍不住了。”就着美酒佳餚,唐天峰風捲殘雲,不一會酒足飯飽,方覺程蒼海是一直看着自己吃飯,並不曾動筷,面色微紅道:“我……你……。”程蒼海噗嗤樂道:“滄海不餓,大哥吃好就行。”
程蒼海滿眼深情的望着唐天峰緩緩道來:“我們來到濟南爲月公子尋訪名醫,先到四門塔尋坊間傳說的神醫幫助,師父曾經告知滄海現在在泰山悟道,離此不算太遠,實在不行再直奔泰山,沒想到歪打正着,那個所謂的神醫是假,但聽聞到琴音,又見竹林深處暗含奇門術,知道師父必在竹林,果真相遇,涌泉竹林夏日清涼,確實是最好的避暑去處。”
唐天峰道:“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安排,我也能見到自己恩師,真如夢中一般,是你和仙師他們說明情況吧?仙師賜服丹藥,大睡多日,其間爲什麼又來到這大明湖畫舫中?”
程蒼海道:“涌泉竹林偏僻安靜,正是修養地方,可未過幾日,不時有人在竹林穿梭,甚至還有大隊官府衙役,好像就是衝着我們來的,猜不出發生什麼事,打擾了仙師等人清靜,大明湖風景如畫,畫舫又可在湖心處,所以來到此地,一切都發生在大哥熟睡期間,大哥毫無察覺。”
唐天峰楞道:“誰會如此苦苦尋找我們?天魔教絕不敢這般明目張膽,難道是馮隱動用他的勢力,讓濟南官府出面找我們?非得置月公子於死地,如果嘉靖皇帝真的相信扶乩指示,馮隱勢必會狗急跳牆,孤注一擲,那這濟南城就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月公子如有個三長兩短,牽連到徐大人可就麻煩了。”
程蒼海輕輕嘆氣道:“大哥擔心不無道理,咱們這位皇帝最相信神仙的話,嚴嵩一夜之間就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被攆回老家去,不就是因爲一句神仙旨意。”
唐天峰點點頭道:“馮隱原也是嚴黨,他必不會眼睜睜看着嚴黨灰飛煙滅,現在看來,最擔心的是嚴黨和端王聯手,構陷徐階等忠義朝臣,種種事情聯想,極有可能還和東瀛天魔教也有勾連,真是這樣,細思極恐。”
程蒼海問道:“如此看來,嘉靖皇帝剛愎自用、偏聽偏信,數十年不理朝政,算是昏庸之極,難怪海瑞罵他嘉靖嘉靖,家家淨也,還說蓋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罵的是入骨三分,但他能做這麼久皇帝也是一件奇事。”
唐天峰搖搖頭:“武宗無子嗣,以兄終弟及的規矩立同宗兄弟朱厚熜爲嗣,即位之初,革除先朝蠹政,朝政爲之一新,不能說不明,甚至聰慧異於常人,後來不知怎麼信奉起道教,一心修玄,二十餘年不理朝政,但朝局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的掌控,一道旨意便可讓不可一世的嚴家父子抓的抓滾的滾,沒有半點反抗能力,可知咱們這位皇帝有些手段,極爲聰明的。”
程蒼海道:“既然如此,皇帝更應該明白君爲輕,社稷次之,民爲重的道理,偏偏把個大好江山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我看他是小聰明真糊塗,充其量只會玩弄權術、駕馭羣臣。”
唐天峰想了想道:“也許如滄海所言吧。”嘆了口氣,神情落寞自顧又說道:“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這幾句詩程蒼海聽唐天峰說起過,說的是漢文帝求賢,宣示召見被貶臣子,賈誼才能,確實高明無人能及,只是空談半夜,令人扼腕嘆息,文帝盡問鬼神之事,隻字不提國事民生。唐天峰每每念起朝廷不能勵精圖治,國泰民安,嘆息不已,便借這首詩抒發心中苦悶。
這時,聽得樓下一陣嘈雜聲,透過樓梯縫隙見衝進了幾個人,帶頭的正值壯年,滿面紅光,精神抖擻,左手把玩着兩枚鵝蛋大小的黃燦燦圓球,好似純金,不同於普通人玩的鐵球,更顯的非常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