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峰面色凝重道:“有人說陷害岳飛的主謀是宋高宗趙構,秦檜只是執行皇帝的旨意,因爲除了皇帝沒有人能害了岳飛,貌似說的有道理,但自古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趙構想殺死岳飛還需要有罪名來強加給他?或許因爲岳飛名氣太大,趙構不想承擔殺害忠臣的名聲,才讓秦檜以‘莫須有’罪名來構陷,不管這種說法是不是正確,咱先來說說,你秦檜作爲大宋的宰相,皇上讓你殺誰你就殺誰,全不管是不是國家棟梁,這是一個合格的宰相麼?宰相要做的是輔助皇帝,治理天下,不能是隻會揣摩聖意、溜鬚拍馬,無論皇帝對錯一昧做幫兇,甚至推波助瀾,這個人才是真正霍亂朝綱的始作俑者,秦檜的第一奸相是鐵定的,害死岳飛的罪魁禍首也推不掉。”
幾人均想到前內閣首輔嚴嵩,無不搖頭,西門小橋覺得唐天峰說的也有道理,想了想問道:“或者因爲宋高宗想和金國議和,而嶽王主戰,爲了百姓免受戰亂,更多是爲了他的小朝廷可以苟延殘喘、偏安一隅,不得已爲之?”
唐天峰冷笑道:“說到講和纔是保存大宋的唯一辦法,更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岳飛都從長江邊打到開封城外,朱仙鎮取得大捷,馬上就要恢復大宋故土,岳家軍士氣高漲,就算直搗黃龍也說不準,偏偏是這個時候提出講和才能保住大宋?”
孫溪風道:“嶽武穆提出‘直搗黃龍,迎接二聖’,這纔是給他帶來滅身之禍的起因,二聖回來,皇帝誰來做?不是給宋高宗出了個難題?”
唐天峰搖搖頭:“‘直搗黃龍,迎接二聖’就是趙構提出來的,宋徽宗和宋欽宗二帝被俘到五國城坐井觀天,對於以孝治天下的中原王朝來說是莫大恥辱,‘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就說明當時宋朝臣民的羞恥之心,能迎回二聖如何不好?更何況兩個廢物皇帝把宋朝大好江山推到滅亡邊緣,足見是碌碌無爲之輩,何以爲聖?已經是千古罪人,有何臉面再次稱帝?宋高宗羽翼已成,重用的文臣武將都是他的親信,二帝還有什麼能力來稱帝?大不了又多了兩個有名無實的太上皇罷了。”
花無塵大爲佩服,唐天峰不但武功威震江湖,更有與衆不同的見解,就是常人難以比擬,鼓掌叫“好”。
西門小橋還是不服氣道:“秦檜一個文官有什麼能力殺害身爲‘岳家軍’的大帥呢?是嶽王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從而引起宋高宗的忌憚。”說完卻心上一陣莫名慌亂。
唐天峰看看她,意味深長道:“岳家軍不是岳飛私人軍隊,是大宋屯住大軍之一,趙構的親兵還叫‘楊家軍’呢,更何況也不是岳飛一人就統領宋朝軍隊,不說別的,名氣不在他之下的統帥還有韓世忠、張俊、劉光世等大將,岳飛曾經數次被解除軍權,風波亭後,岳家軍又做如何反叛了呢?”
孫溪風點點頭道:“聽唐大俠一番言語,老朽茅塞頓開,可爲什麼有人會給秦檜翻案呢?”
唐天峰苦笑道:“就是遺臭萬年的秦檜也有三親倆好,現在給秦檜翻案的大有人在,講的煞有其事,甚囂塵上,爲秦檜翻案的都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呢?無非就是爲他們自己所作所爲的壞事辯解,西門姑娘和孫神醫久在京城,聽說過海瑞擡棺罵嘉靖皇帝的事情吧?”
這件事天下震驚,幾人當然聽說過,孫溪風道:“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天下無人不知。”
唐天峰問道:“咱們的嘉靖皇帝喜怒無常,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一念之間的好惡就會要人性命,海瑞敢罵他,無異於找死,但嘉靖皇帝最後是怎麼處置他呢?”
幾人一愣,海瑞擡棺罵完皇帝,不但沒事,還升官做了南直隸僉都御史,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也沒有想過。
唐天峰道:“海瑞大罵嘉靖,皇帝如何受得了?肯定惱羞成怒,非要斬他不可,徐大人念海瑞是忠君愛國的烈臣,出手相救,才留下後來的海青天,這纔是宰相應該做的。”
孫溪風問道:“現在的內閣首輔和前朝的宰相也差不多,徐大人就是想救海瑞,皇帝盛怒之下,又如何敢觸犯龍顏?”
唐天峰道:“這就看能力了,事在人爲,徐大人也不能直接勸解暴怒的嘉靖皇帝,但用了另外一種辦法立馬見效。”
西門小橋奇道:“我怎麼從來沒有聽父親講過呢?唐大哥又從何知曉的?”
唐天峰微微一笑道:“這件事對於徐大人來說不見得光明正大,爲了救忠臣,不得已爲之,當然很少有人談起,我先前和李成樑將軍閒談,聽他說起過,李成樑是徐大人親近愛將,自然清楚,嘉靖皇帝求仙問道,夢想長生不老,時聞琉球國主派使臣朝貢大明皇帝,說海外有仙山發現祥瑞仙草蹤跡,人食後可以延年益壽,青春永固,正派人尋找,得到之後就馬上進貢,徐大人借題發揮,說海瑞名字對應海外祥瑞之意,殺之恐有不詳,皇帝最在乎就是長生,不敢有逆天意,不但赦免海瑞無罪,還升他到南直隸做官,南直隸臨近海邊,以他海瑞之名祈求上蒼早日得到仙草。”
幾人暗思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西門小橋略有所悟道:“同爲首輔,都是給嘉靖皇帝做事,徐大人是救人,嚴嵩卻是害人,徐大人是爲國謀事,嚴嵩是一家之貪,嚴家父子壞事做絕,還都推給皇帝,嚴嵩的權臣奸相是洗脫不掉的。”
唐天峰點點頭道:“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嚴黨大多數都是貪贓枉法、爾虞我詐之徒,徐大人提拔重用的都是治世能臣,武有戚繼光、李成樑等名將,文有高拱、張居正、海瑞……對了,尤其張居正大人胸懷天下,極有抱負,咱們大明朝自正德皇帝以後衰敗的江山也只有張大人可以中興。”
西門小橋的父親就是做的張居正的幕僚,常常說起張大人是古往今來不多見的能臣,聽唐天峰也這麼說便問道:“唐大哥瞭解張大人?”
唐天峰笑道:“我是拾人牙慧,每每和李成樑將軍談起,李將軍都是有感而發,能讓李將軍佩服的五體投地的人可不多見啊,時間久了,唐某聽得見得多了,料定張大人是人中龍鳳,不是一般等閒之人。”
花無塵擺手笑道:“但願如唐大俠所言,就先不妄議朝廷,不知這琉球國主找到仙草沒有?可不要辜負咱們陛下的一番心意。”
一旁站着的程滄海插話道:“我們從濟南到杭州就是從海上來的,遇到幾個小海盜,聽他們說起,琉球國真的找到仙草了,可倭寇不知怎麼也知道了,海上到處是倭寇的勢力範圍,琉球國主數次派人到南直隸爲大明皇帝進供仙草不能成功,最近聽說要繞道臺灣島南從潮州登陸,倭寇好像也十分清楚,紛紛往南聚集,無非就是要搶奪仙草。”
花無塵問道:“世上真的有可以長生不老的仙草?”
孫溪風笑道:“奇花異草還是有的,仙草嘛就是騙騙人的玩意兒,倭寇信以爲真,就讓他們去搶好了。”
西門小橋問程滄海道:“海上風狂浪大,顛簸難耐,又有倭寇出沒,大明律嚴禁船隻下海,你們怎麼選擇從海上來呢?”
程滄海道:“多虧得到濟南太子太保府大力相助,動用他們的關係,臨時調動一首戰船沿着近海岸趕來浙江。”
花無塵笑道:“就算是太子太保能調動戰船也不容易啊。”
程滄海道:“太子太保府是調動不了戰船的,不巧的是,太子太保的大公子現在出任山東水軍提督,他肯定會有辦法的,雖然有假公濟私嫌疑,都是爲朝廷辦事,不得已爲之。”
西門小橋道:“程姐姐和這太子太保府關係一定非比尋常,有水軍提督幫忙,海上沒有遇到波折吧?”
程滄海微微一笑:“海上除了遇到小股海盜,還算一帆風順,沒費什麼力氣,到錢塘江口,溯江而上,直到海寧。”
西門小橋心中一凜,忙問道:“海寧?那不是就到了絕劍山莊嗎?你們是從海寧又來到西湖,那月公子和聆雨妹子現在在哪呢?”心中不免擔心他們不會是已經到了絕劍山莊吧。
唐天峰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就是從海寧鹽官鎮來的,明月和張聆雨現在就在絕劍山莊,長風鏢局不就是要把明月和風雲劍送到那嗎?總鏢頭知道了可以完全放下心來了。”
西門小橋聞聽大驚失色,頓時心驚肉跳,香汗淋漓叫道:“唐大哥,萬萬去不得絕劍山莊,劍魔梅如血和東廠串通一氣,他們是一夥的。”
唐天峰聞聽慍怒道:“一派胡言,堂堂天下第一名劍世家的人怎麼會和東廠勾結。”
程滄海急忙勸道:“大哥勿急,可能有誤會,聽西門妹子說清楚怎麼回事。”
西門小橋便把到天外樓以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天外樓主就是梅家先前的管家,自己是親眼所見絕情等人如今就在絕劍山莊,唐天峰難以置信,有些心神不定道:“這怎麼可能?”
花無塵道:“江湖上人心險惡,東廠馮隱老謀深算,詭計多端,能把從不露面的劍魔都收買,的確讓人難以相信,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不是東廠能控制的助,馮隱不會力主在絕劍山莊舉辦武林大會。”
程滄海忙道:“耳聽爲虛,眼見也不一定是真,劍魔何等人物,豈會投靠東廠?其中究竟如何,還得查個清楚。”
西門小橋見唐天峰和程滄海極力維護絕劍山莊,不明就裡,想了想道:“不管之後真相如何,現在長風鏢局不可輕易到山莊,萬一劍魔真的是馮隱的人,東廠就能掌控武林大會成敗,月公子和長風鏢局安危且不說,危及到裕王可怎麼辦?”
唐天峰默默無言,程滄海忙道:“西門妹子放心,月公子和風雲劍雖然到了鹽官鎮,但還沒有交到劍魔手中,沒見到總鏢頭之前,大哥不會把長風鏢局的事情擅作主張的。”
西門小橋這才稍微放下心來接着說道:“如果月公子就在山莊附近,就算小心隱秘,總歸不是安全,得馬上去接他們到天外樓,再和總鏢頭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
唐天峰情緒恢復正常,自從得知自己就是梅家後人,劍魔的兒子,認定梅家世代名門,怎麼會有東廠的人在莊上出沒,西門小橋說的不會是空穴來風,不由將信將疑,如果不是離開仙師等前輩時,祖父再三叮囑,時間久遠,父親又有瘋癲舊疾,不要急着相認,加上明月傷勢尚未痊癒,沒見到劉長風之前,還是忍住沒先去和父親相見,現在看來,還須查得清楚,看着神情顯得緊張的西門小橋道:“明月和張聆雨雖然就在絕劍山莊附近,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西門姑娘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