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峰卻搖頭道:“大丈夫有仇必報,又是血海深仇,但武林盟主是整個武林之盟主,不是盟主一人之盟主,如果是爲了自己報仇纔去爭什麼武林盟主,就是假公濟私,會爲人不齒,不是英雄行徑,更何況唐某何德何能敢窺視盟主之位,我根本沒有爭盟主之心。”
度陽關搖搖頭道:“非也,身爲盟主,理應爲江湖主持公道,匡扶正義,有職責把上一屆武林大會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查的水落石出,唐曉風作惡多端、欺世盜名也得公諸於世,於私於公都是理所應當。”頓了一下又道:“我和端王爺曾經探討這一屆武林大會,最有希望做盟主的無非‘南蕭北劍’,你唐天峰現在正如日中天,江湖中人對你極爲推崇,各大門派都欠着端王爺的人情,如果再得到端王支持,你做盟主就是水到渠成,到那時候你再把老夫的血海深仇公告江湖,讓他唐曉風出來對質,把前因後果當着天下英雄面講得清清楚楚,讓所有人的冤仇得以昭雪。”
想到慘死的母親,唐天峰心中略動,猶是疑惑問道:“如果真是唐曉風所爲,他費盡心思當上武林盟主,爲什麼又悄無聲息退出武林,好沒道理?”
度陽關道:“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一開始還不敢確定他是幕後主使,直到後來聽端王爺說起過他曾經在端王府藏武樓學藝,無意中問起端王江湖上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端王告訴他無論什麼絕學都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精,任何一種武學只要苦心練習,精益求精,最後都可以達到登峰造極,唐曉風聽後只是搖頭,後來才明白他是想尋找一種威力最大,可以獨霸武林的絕世神功。”
唐天峰問道:“唐曉風的武功成就在江湖都屬於鳳毛麟角,何必得隴望蜀非要練習絕世神功,都當上盟主,還要怎樣的獨霸武林?”
度陽關道:“唐曉風用盡卑劣手段如願當上盟主,雖然把可以與他一爭高下的高手都趕盡殺絕,再以盟主身份,號令江湖爲他所用,但很多門派對於他不合常理的命令頗有微詞,唐曉風先拿少林試劍豎威,以風雲劍之利,居然沒有刺穿苦厄大師的護身氣牆,才知道江湖臥虎藏龍,高手數不勝數,大多數都不屑盟主虛名,楓林谷武林大會各大門派並沒有多少真正的高手參加,唐曉風自是認爲不能以武力稱霸江湖,盟主之位就是徒有虛名,後來不知所蹤,可能是去練什麼奇功絕技,唐曉風心術不正,卻是練武奇才,這麼多年過去,說不準真的練成什麼曠世神功,不僅僅是老夫報仇無望,更會是一場武林浩劫,”
唐天峰略有所悟道:“度前輩重出江湖不只是爲了報仇,還擔心唐曉風有朝一日爲害江湖,是這樣吧?”
度陽關自顧道:“唐曉風隱藏起來近三十年,一定別有所圖,現在究竟身在何方,武功練到何種境界,對他都是一無所知,我曾問起端王爺武林中有沒有一種可以稱霸江湖的神功,端王爺便在藏武樓查找多日,果然發現有一種不爲江湖所知的神功,是成化年間的武林盟主歐陽玄龍所創,足以震古爍今的絕世武功‘玄龍功’。”
唐天峰一愣,道:“玄龍功?那不是藏在當年的西廠裡嗎?聽說是一位隱藏在那的一位神秘高手所創。”
度陽關沒想到唐天峰也知道此事,出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錯,當年歐陽玄龍不知何故隱身與西廠,憲宗皇帝組建的西緝事廠曇花一現,因爲時間太短,雖然有一些記載,早都荒廢遺失,是從宮中流出的一冊筆記中記載,唐大俠又是從何知道這件事情呢?”
唐天峰道:“唐某也是偶然得知,玄龍功秘籍早在西廠的時候就被人盜出,實不相瞞,和度前輩惺惺相惜的毒龍天尊就是學了半冊的玄龍功。”
“果真如此?毒龍天尊未成名時名不見經傳,武功和各大門派大不相同,功力卻威力驚人,難得就是靠沒有練全的玄龍功?難以想象,我只道是他自創,當時對他好生服氣。”度陽關驚奇萬分,連連搖頭又問道:“他爲什麼只學到半冊?另外半冊又在哪?”
此刻的唐天峰心潮澎湃,三十多年,總算是有了仇人的一點眉目,對於度陽關所問,無心盡數說出原委,避而不談道:“玄龍功流出朝廷,成就了毒龍天尊,禍福相依,他也因此送了性命,讓人可惜,唐曉風得不到玄龍功,是江湖幸事,這一次武林大會不論是誰做上武林盟主,都會爲前輩主持公道。”
度陽關嘆口氣道:“現在江湖人心不古,興風作浪的都是些跳樑小醜,有能力出來主持公道的大多數又獨善其身,如少林的苦厄禪師,身懷少林絕技,在整個江湖中都是百年難遇的絕世高手,可他自恃清高、與世無爭,空有一身奇功,卻不出來爲天下匡扶正義,老夫看他還不如普通江湖武夫,可惜可嘆。”
唐天峰忙道:“苦厄禪師畢竟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離凡塵俗世也合情理,若天下人都能和老禪師那樣不爭名利,心中無物,天下哪來的亂世?”
度陽關搖搖頭道:“既然天下還不太平,出家人更應該以慈悲爲懷,心繫蒼生,出來斬妖除魔,激濁揚清纔是,都像苦厄禪師那樣,武林乃至整個天下都不是要成了奸佞的天下了?”
唐天峰聽出度陽關話中有話,似乎指向自己空有俠名,沒有答應爲他報仇雪恨的事情,心中泛起苦水,自己何嘗不想爲母報仇雪恨,可現在形勢複雜,敵我不明,端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自己一無所知,也只是聽說過度陽關的大名,時間久遠,真假難辨,唐天峰絕不會輕易承諾,更不會聽信一面之詞就做出莽撞舉動,還有現在最緊要的是梅家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朝局的穩定,等長風鏢局事了,武林大會罷後,就算憑一己之力,勢必也要把真像查的清清楚楚,但這些如何對度陽關講呢?
度陽關見唐天峰沉思不語,以爲他心有所動,又道:“端王爺對唐大俠早有耳聞,對你的所作所爲那是讚不絕口,端王爺僅有的一位掌上明珠,就是你剛纔見到的霓裳郡主,雖然貴爲郡主,豪氣不遜江湖人士,到了出閣年紀,無數皇親國戚提親都被郡主回絕,郡主立誓,此生非大俠不嫁,端王爺拗不過寶貝女兒,只能聽從與她,在江湖中給郡主物色郡馬。
明庭等人現在才知道郡主來參加武林大會爲的是尋找意中人,都有些落寞,露出失望表情。
唐天峰腦中閃現出端莊大氣、嬌豔如花,又溫柔體貼、落落大方的郡主,暗道:“郡主如果真的表裡如一,誰若能娶得這樣的郡主爲妻,不知要幾世才能修來的福分。”想到西門小橋,問道:“聽說端王還有一位義子也是非常了得?”
度陽關一愣,搖搖頭道:“端王還有義子之事,老夫從未聽說。”
唐天峰意料之中,想了想又問道:“不知王爺給郡主挑選好夫婿沒有?”
度陽關這時露出一絲笑容:“郡主從小喜愛舞槍弄棒,對江湖也非常向往,但此番參加武林大會不是爲了看熱鬧而來,而是在等一個人,這個人也肯定要來武林大會,郡主勢必要見到他,”
唐天峰奇道:“此人是誰?好大的面子,讓郡主親自前來,莫非是郡主的意中人?”
度陽關點點頭道:“不錯,除了郡主想見的那個人,還會有誰能讓郡主如此興師動衆前來。”
唐天峰問道:“郡主傾心之人,一定是名滿江湖的大俠了,不知此人是誰?郡主見到他沒有?”
度陽關道:“郡主冥冥之中感覺會和他在杭州相遇,便日日外出相尋,總算等到他也見到他了,也許是天意安排吧。”
唐天峰急忙問道:“郡主既然等到那人,也見到了他,心願了卻,接下來就要返回端王府了吧?爲何又請唐某相見?”
度陽關笑而不語,盡歡卻不高興,都知道郡主等的就是你唐天峰,還故作不知,細看唐天峰神情,好像又不是裝作,難道他真的沒有聽出來?度陽關半晌低聲道:“唐大俠你就是郡主專門前來杭州等着的那個人。”
唐天峰聞聽大震,變色道:“前輩莫要取消唐某,郡主何等身份,唐某一介武夫,年紀又長,素味平生,怎敢輕易談論兒女私情,萬萬不可開這樣的玩笑。”
度陽關接話道:“唐大俠有所不知,雖然與你從未謀面,在郡主剛剛聽說到你,就是非你不嫁,端王爺原以爲只是郡主一時衝動,以你遠在漠北爲由推脫,沒成想郡主剛烈,到如今都是對你是念念不忘,斷定你會來參加武林大會,便執意前來,沒想到真的讓她遇到你了,老夫第一次見到唐大俠,怕是同名同姓或是認錯了人,才讓幾個不成器的徒弟試試你的功夫,能兩三招就破了老夫的伏虎陣,北劍名不虛傳。”
唐天峰站起身來朗聲道:“度前輩想討還公道,武林大會上大多數都是正義之士,於公於私都不會袖手旁觀,唐某也非不辨是非的人,孰是孰非終有水落石出那一天。”心頭涌起和程滄海往日纏綿共處,動情道:“至於郡主怎麼看待唐某,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唐某早有愛妻,今生不會負她。”
度陽關見唐天峰突然激動,便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原本正常,何況唐大俠你能得郡主垂青,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美事,還望三思,莫要辜負郡主一番相思之情,唐大俠也不會讓端王面上無光吧?讓人非議皇家郡主配不上你北劍。”
唐天峰聽出話外之音,一生何嘗受過別人要挾,心中不免惱怒,強壓怒火道:“唐某敬重王爺和郡主,但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朝三暮四小人,人各有志,度前輩也不要強人所難,唐某多謝王爺與郡主厚愛,休要再提此事,就此別過。”雙手抱拳就要往外走。
明庭等人想要阻攔,唐天峰冷笑道:“你們自信還攔得住唐某嗎?”乘着他們發愣,唐天峰大步走出庭院,剛到門口,聽得有幽幽聲音說道:“難道小女子就這般令唐大俠憎惡,一刻都不想留下來?你可知朱霓裳對大俠的相思之苦嗎?”
唐天峰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正是霓裳郡主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身體微微顫抖,表情悽苦,眼中含着淚光,滿是哀怨的看着即將離去的唐天峰。
唐天峰頓時心中慌亂,他不怕強敵,最怕的是柔弱女子眼神,何況是千嬌百媚現在又楚楚可憐的郡主呢?唐天峰躲閃開她的眼神道:“非唐某要急於離開,是還有要事去辦,他日有暇,必當再來拜會郡主和王爺。”
霓裳嘆口氣,依舊幽幽道:“日日思君不見君,剛剛相遇,公子就虛與委蛇,讓霓裳肝腸寸斷,縱然今生和公子無緣,難道就不能稍陪我片刻,也不枉我對你朝思暮想之苦。”
唐天峰無言以對,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郡主不怕世俗吐露真情,鐵石心腸的人也不會不動心。明庭等人知趣回到廳內,陪同郡主的丫鬟見狀走到唐天峰近前道:“請唐大俠不要辜負我家郡主情義,到內院小樓與郡主一敘。”不容唐天峰猶豫,一把拉起他就走,唐天峰大囧,王府丫鬟都有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大咧咧習性,又無法拒絕,只得繞過長廊,曲徑通幽,來到一座小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