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盛,字仲芳,號椒山,河北容城人,他的名字註定會光耀史冊。
楊繼盛命運多舛,少年寒窗苦讀,後一舉高中,進士及第。做官後因爲本性剛烈,屢屢被人排擠,卻始終沒有怨言。他的爲官之道只有一條:報效國家、體恤百姓。“庚戌之變”後,大將軍仇鸞假借和韃靼開通“馬市”以謀取邊境和平,實則爲了私利,楊繼盛當即站出來,憤然上書,揭露馬市真相,仇鸞大怒,誣陷楊繼盛居心叵測詆譭朝廷,被關進詔獄,後貶到偏遠的甘肅狄道。
狄道荒涼,少數民族雜居,民風彪悍,不識詩書,多有鬧事。楊繼盛沒有消沉,他吃粗茶淡飯,住簡陋的房子,興辦學校、疏浚河道、開發煤礦、收養孤兒,教他們識字讀書。解決紛爭,不收一文不取一物,讓妻子張貞傳授紡織技術,連蠻夷之地的鄉民也被他感化, 深受當地各族人民的擁戴,稱他爲“楊父”。 等到他離開時,數千鄉民送他到百里之外。 安歌就是楊繼盛收養的孤兒之一。
楊繼盛被貶後,韃靼依然擾邊,馬市黑幕大白天下。嘉靖知楊繼盛蒙冤,再度起用。嚴嵩也想拉攏楊繼盛,升他做兵部武選司的肥缺。楊繼盛嫉惡如仇,大公無私,親眼看到嚴黨作惡多端,搞得民不聊生,厭惡至極,怎麼可能與其同流合污。楊繼盛上任剛一個月,就要爲民請命,草擬奏章,齋戒三日,在元旦上《請誅賊臣疏》彈劾嚴嵩,歷數其“五奸十大罪”,朝野震動。
嚴嵩抓住書中牽連裕王景王,犯嘉靖皇帝大忌,又被關入詔獄,廷杖一百。詔獄的廷杖可不是鬧着玩, 就算不死也得陰間走一遭。有同僚實在不忍,託人給楊繼盛一副蛇膽,告訴他:“用此物可以止痛。”然而楊繼盛表現出了他的無畏與勇氣:“我楊椒山自已有膽,用不着這個!”
楊繼盛得罪的是嚴嵩,一般來說廷杖一百必死無疑。可讓人驚歎的是,楊繼盛捱了一百杖,雖說皮開肉綻,傷筋動骨,竟然沒有死。也可能是行刑的錦衣衛手下留情吧。
在陰森恐怖散發着惡臭的詔獄,打折的腿骨上血肉模糊,已經昏迷的楊繼盛被拖回了牢房,沒有人給他包紮,在蠅蟲滋生,骯髒陰冷的空氣中,他的傷口開始惡化感染。在一個深夜,楊繼盛被腿上的劇痛喚醒,他看了看自己的殘腿和碎肉,手中拿起一片破碎碗片,仔細颳着腿骨上已經腐爛的筋肉。爲他持燈的獄卒顫抖欲墜,楊繼盛卻意氣自如,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朝審時,觀看楊繼盛的人堵塞了道路,都非常嘆息,甚至爲他哭泣。楊繼盛的好友王世貞等人爲他四處奔走求救,一些正直官員也想救下楊繼盛,相繼被嚴黨報復。楊妻上書願意以代夫誅,以命換命,讓人動容。但最終在嚴黨操縱下殘害身亡。手無寸鐵的楊繼盛,憑藉着信念和勇氣,堅持到了最後一刻。臨刑前,他賦詩一首:“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前未了事,留與後人補。天王自聖明,製作高千古。生平未報恩,留作忠魂補。”人們相互涕泣傳頌此詩。楊妻不久後便殉夫自縊。京城百姓念他大義,以楊繼盛的故宅改爲廟以奉祀,尊爲城隍,並以其妻配祀。這件事天下無人不知,必定流芳百世。
秦煙與安歌同門學藝,在一起又最多,常常談及此事,無不氣憤填膺。安歌平素耿直又不失沉穩,現在神情激動,知道他報仇心切,秦煙嘆道:“奸臣誤國忠烈死,楊公爲民捨生取義,令人欽佩,又有大恩與師弟,我理解你的心情,感同身受,但爲恩公報仇的事情還得緩一緩,你我知道,現在嚴府周圍出現許多神秘人物,個個都身手不凡,敵我難料,更何況嚴嵩一輩子高官顯貴,又小心謹慎,身邊豈能沒有高手保護?師弟冒然出手,只怕殺賊不成,自己遭人暗算啊。”
安歌平復一下心情,神情堅毅道:“三師哥,我也不是莽撞的人,這幾天我仔細觀察,老賊身邊人手不少,大多泛泛之輩,前段時間又走了幾個好手,現在老賊身邊只有一個黑衣女我看不出她的來路,一個女流之輩,倒也不足爲慮,周邊的人管他是敵是友,我速戰速決,取得老賊首級,馬上離開,誰人能攔得住我?”
秦煙道:“江湖臥虎藏龍,奇人異士層出不窮,洞庭六蛟和賀蘭羣寇都投身嚴府,萬萬不可大意,還有那個黑衣女片刻不離嚴嵩左右,自是深的嚴嵩信任,我看不出她的來路,見她走路步法怪異,功力修爲極深,絕非善茬,你一個人很難是她敵手,咱們剛入江湖不久,還是請教師父看看她是何來歷,再做決定的好。”
安歌知道師哥不會同意自己去殺嚴嵩,頓時滿臉悲愴,泣聲道:“我日夜苦思冥想要殺老賊爲楊公報仇,今日近在咫尺,如不能殺了老賊,枉爲人子,古人爲報恩結草銜環,生死不渝,韓信得漂母一飯之恩,千金回報,永世不忘,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楊公對我恩同再造,縱然我捨去性命不要,安歌絕不偷生。”
安歌從小得秦煙關照,對他言聽計從,這一次一反常態,又說的正氣凜然,秦煙一時無言以對,見他心意已決,不是一時衝動,又嘆了一口氣,暗思如何是好?安歌見秦煙猶豫,忙接着說:“機不可失,這一次大好機會我如果錯過,恐再難有機會了,若不能了卻心願,我勢必形同死人,活着也是行屍走肉一般,三師哥也不想看到安歌如此吧?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插手,日後回覆王爺就說找到我時老賊已經被殺,我一個人蒙面殺賊,天下殺老賊的何止千萬?不一定就知道是我所爲,就算真相大白,我當自戕以謝師父王爺。”
秦煙一怔,急道:“萬萬不可,你我師兄弟生則同進,死則同退,我豈能不顧師弟獨善其身?還是從長計議,王爺耳目衆多,不可能瞞過王爺,不過,我知師父對嚴嵩父子也極有成見,師弟殺了嚴嵩,師父按說不會生氣,你又是師父愛徒,王爺就算髮怒,師父定會出面,王爺敬重咱們師父,我們奉師命效力王爺,也許,也許……”說到好像感覺自己在說服自己了,秦煙原本以爲能勸得了安歌,沒想到自己先動搖了,苦笑一聲,不在言語。
安歌見秦煙言語鬆口,喜出望外,忙道:“三師哥最知我心意,你一旁看着就行了,我已經考慮周詳,蒙面前去,沒人認得出我,定一擊必中,斬殺老賊馬上離開此地,三師哥輕功卓絕,可以多待一會看看老賊死後情景,然後咱們城外會和,再做商定,如何?”
秦煙長嘆一聲,不置可否,思慮片刻,閃過一邊:“千萬小心,我隨時會助你一臂之力。”說完身形一擰,已掠上牆頭,倏忽不見,安歌師兄弟中秦煙輕功最佳,果然了得。
安歌感激的衝秦煙消失方向點點頭從新回到樹上,觀看嚴府狀況,發現嚴嵩竟然在庭院裡面踱步,心中一喜,用黑布把臉蒙好,拔出身後一把大刀,苦笑一聲對着刀說道:“伏虎刀啊伏虎刀,今日你卻成了殺狗刀了。”言罷,飛身出去,就要往嚴府殺進去。
就在這時,安歌覺得一道寒光掠來,忙變動身形,一個鐵板橋躲開,順手接住,是一支袖箭,緊跟着寒光不斷,接連射來幾支袖箭,勁力十足,發的是連環袖箭,安歌左躲右閃,稍微慢了一點,一支袖箭貼着耳旁過去,雖沒有挨着皮膚,卻把臉上遮面黑布打飛,與此同時空中數個人影飄動,由遠而近,都手持兵刃,個個身手迅捷,一招之內逼得安歌只能退到樟樹後躲閃。安歌定睛觀看,來的幾人也是夜行衣裝扮。雖然遭幾個人突然襲擊,但無論先發的袖箭還是兵刃的攻擊都不是要命招式,好像只是阻止安歌出手而已,自己被來的人看到真切面貌,卻不知對方什麼身份,安歌暗暗心驚,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攔我? ”
爲首一人冷冷問道:“你又是什麼人?你又意欲爲何?”
安歌仔細打量幾個人,看不到相貌,身形都一般模樣,所持兵刃雖然和普通腰刀差不多,但略微短小,而且拿的刀通體帶有弧度,和自己的大刀完全不同,既然他們攔住,索性先聲奪人道:“你們是嚴嵩老賊走狗不成?”
爲首那人嘿嘿道:“你膽敢行刺嚴大人,膽子不小,不怕王法森嚴?報上姓名,我念你一時糊塗,放你一條生路。”
安歌冷笑道:“既然如此,就無需廢話,就看看你們本事如何吧。”右手往懷裡一橫刀,順勢朝四人斬去,看似平淡無奇,但刀法異常凌厲,刀鋒劃過空中,帶着鳴響,凌厲霸道。四人暗道“好勁力”,四人剛剛閃開,安歌手腕一抖,瞬間變化四招,幾乎是變成四把刀同時分別攻擊四人。安歌報仇心切,不敢拖延時間,只求速戰速決,面對強敵,一出手就是平生所學。來的人都是高手,原想以四敵一,穩操勝券,沒料到安歌突然以一刀變四刀,分別攻向四人,招招勁力不減,招式詭異精奇。爲首那人見多識廣,等這一招躲過,穩住身形,低聲喝道:“你這不是中原門派刀法,如此古怪,莫不是傳說的‘伏虎刀法’?”
安歌詫異點頭道:“算你有點見識,既然認識伏虎刀,還不速速退開,敢攔我去路。”
爲首那人道:“數十年前,有一個崑崙奇俠使用伏虎刀,一式化九刀,楓林谷武林大會大放異彩,但曇花一現,後來不知所蹤,你使用的刀法和傳聞崑崙奇俠的刀法極似,一定是他的傳人了,嚴大人堂堂內閣首輔致仕歸家,豈能被人刺殺?你刀法不錯,但肯定過不了我們四人這一關的。”停了一下又說:“我們也不是嚴嵩的人,要不然會好言相勸,好自爲之,哪裡來回那裡去吧。”
安歌一愣,自己現在的伏虎刀還沒有練到師父當年的三成功力,暗道“慚愧”。數十年過去了,伏虎刀再入中原,一出手就被人看出,又惱又羞。心一橫,頓起殺心。那四人已擺好姿勢,嚴陣以待。空氣頓時凝滯,再動手勢必是一場惡鬥,安歌明白,接下來必然驚動嚴府,今日報仇就極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