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虛伸出雙指夾住修羅刃尖,西門小橋運用柔雲手勁力,修羅刃紋絲不動,黃子虛功力深不可測,西門小橋知道毫無傷他可能,悲憤異常道:“我殺不了你,情願死在你的手中,就當你從來沒有救過我。”
黃子虛微微一笑:“我怎麼會有傷害賢妹的念頭呢?端王對我雖然有師徒情義,我黃子虛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誰真誰假、誰對誰錯還是分得清楚,朝廷有人非議端王,實際是‘行高於人,衆必非之’,端王素來就對江湖人士敬重,爲了響應朝廷,自己出巨資接待武林各派豪傑,怎麼又成了端王的罪過?朝廷防範韃靼如毒蛇猛獸,大軍屯與邊境,軍費耗資巨大,一分一毫都是出於百姓,連年興兵死的都是大明子民,若能和韃靼議和,實是兩國蒼生百姓之福,未必不可,當然,若是有人裡通外國,勾結韃靼意圖顛覆我大明江山,端王是皇家嫡系,又怎麼會去勾結他們,引狼入室呢?”
西門小橋聽黃子虛說的也不無道理,暗自思量難道自己想錯了?也覺得哪裡不對,卻無言反駁,不禁羞愧,鬆手收回斷刃道:“也許你說的有道理,我知你絕非尋常人,勞你從濟南跟我到長江邊救了我,其中不會是你說的那麼簡單,我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若你不殺我,我便離去,江湖路遠,再不相見。”言罷施展輕功就要離開。
黃子虛猿臂輕舒,左手早搭在她肩上,西門小橋大怒,上身向右擺動,掙脫開來,黃子虛右手把他乘勢扶助,西門小橋趕緊往前閃,黃子虛雙手上下晃動,任西門小橋身法如何快捷閃動,總是不離她左右,黃子虛只是點到爲止,只是攔住她不能離開,並沒有存心抓住或戲耍她。
西門小橋左右躲閃,始終在黃子虛的雙手掌控中,他的手指處處虛點在在自己緊要穴道附近,西門小橋長嘆一聲,站立不動道:“你不殺我,又不讓我走,意欲爲何?”
黃子虛早沒有剛纔對丐幫和毒龍尊者時的豪情,輕輕說道:“賢妹對端王心存芥蒂,所以會對愚兄也有看法,這個我能理解,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周公還有流言時候,何況端王呢?”接着吟道:“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僞復誰知?”古人曾說“不可以一時之譽,斷其爲君子;不可以一時之謗,斷其爲小人。”又說“日久見人心,蓋棺論定。”黃子虛分明借周公流言言明自己心志。
這首詩篇耳熟能詳,西門小橋自然理解其中含義,見他滿臉真誠,頓時心軟,對黃子虛除了覺得神秘,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徘徊腦海,從他身上看到柳生的影子,更加豐滿更有男兒英雄氣概,因爲有了柳生,不可能再容下別的人,對於黃子虛儘量往壞的地方想他,可他說的句句在理,絲毫察覺不到有欺騙自己的企圖,暗道是自己多心了,脫口問道:“咱們萍水相逢,你爲什麼這樣對我?”
黃子虛看出西門小橋心中變化,沉思良久才道:“在大明湖涼亭第一次見到賢妹,我想起了我的妻子,你們眉宇神色非常相似,忍不住想一問究竟,不知不覺跟在賢妹後面,你出濟南城,我發現很多陌生人都尾隨與你,好奇之下倒要看看究竟怎麼回事,一路暗中保護你到長江邊上才遇到修羅怪手現身。”
西門小橋一愣,自己行走極爲小心,當時並沒有覺出異常,盯着黃子虛道:“原來你已經成家,既然家有嬌妻,理應居家陪她或者一起出來遊玩,爲什麼還惦記着別家姑娘?”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黃子虛搖搖頭嘆口氣道:“她十年前就離我而去,我窮盡一切辦法也沒能留住她,這是我永遠的愧疚。”言罷長長出口氣,眼裡閃現出淚光。
西門小橋最見不得男人動情,心中一動問道:“那你多大成婚的?看來夠早的啊。”
黃子虛苦笑道:“的確夠早,我和夫人是指腹爲婚,剛過及笄就到了我家,是她爽約,沒能和我一起白頭偕老。”當時少年成婚及其普遍,豪門公子年紀輕輕有個三房四妾也是尋常,黃子虛英俊無比,端王都喜愛,早娶嬌妻也正常不過。
西門小橋有些恍然若失:“提起大哥傷心事,非我本意,你見我像你的妻子,把我當成她的影子,纔有了後來的事情吧?”
黃子虛道:“開始的確因爲你長得像她,後來得知你是‘南蕭’西門流水的妹妹,更多的是敬意,賢妹對那位柳公子癡心不忘,遇到兇險寧死不屈,讓大哥無比佩服,賢妹心中已有柳公子,愚兄也忘不掉我的夫人,今生能做兄妹也是好的,愚兄不會辜負賢妹,望賢妹也不要誤會愚兄。”
西門小橋見黃子虛說的動情,也清楚自己和柳生的事情,看來所說應該不假,暗想剛纔魯莽,差點錯怪了他,如果真的能有這樣一位結拜大哥,和自己的兄長西門流水,還有心愛的人柳生,都是當世才俊,此生無憾啊,想到這趕忙彎腰施禮:“是小妹欠缺思量,誤會了大哥,還請擔待,勿要責怪。”
黃子虛三言兩語就把西門小橋心結打開,哈哈大笑:“賢妹放心,愚兄豈是那麼小心眼的人,有些事情講清楚就好,藏在心裡就是疙瘩,時間越久越是解不開的。”
二人返回客棧,東方欲曉,不想驚動別人,便牽出坐騎向南走去,西門小橋有心到瘦西湖一逛,黃子虛搖頭道:“等武林大會完畢,賢妹返回京城時,愚兄陪着你玩個盡興,此時還是儘快去和長風鏢局會合,先完成你父親交待你的任務。”
西門小橋臉一紅,暗暗自責,忙道:“大哥說的極是,長風鏢局關乎武林大會能不能順利召開,如果出了岔子,丟了朝廷臉面,不是劉長風可以承擔得了的,我和總鏢頭約好,杭州天外樓等候,不知這天外樓是個什麼地方?”
黃子虛道:“天外樓是杭州西湖邊非常有名一家大客棧,聽說客棧東家就是江湖中人,有些勢力,人稱‘天外樓主’,最喜結交朋友,又性情豪爽,對所有住在天外樓的客人的安全完全負責,過往江湖行人都願意住在那裡,劉長風肯定在那待過,挺不錯的地方。”
西門小橋自小聽父親講各種江湖軼事,來到江湖才知百聞不如一見,黃子虛對這天外樓主好似也及其推崇,頓生興趣問道:“大哥一定見過這位樓主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黃子虛道:“這位樓主來歷神秘,無人得知,後來在西湖畔開設天外樓,爲了應對挑釁強敵,偶爾顯露出一手絕妙劍法,無人能敵,才名聲大噪。”
西門小橋驚訝的道:“天下劍法公認第一的是錢塘梅家,偏偏就在絕劍山莊附近還有這麼一位出類拔萃的劍法高手,真是奇事,不知這天外樓主和梅家劍法比較誰的更勝一籌?”
黃子虛笑道:“梅家絕劍現在是江湖神話,幾乎無人真正見識過梅家劍法的精妙,據說劍魔對梅家劍法參悟青出於藍,數十年來從不涉足江湖,但從沒人敢輕視絕劍山莊,如今劍魔的劍法究竟到了何等地步,江湖都是猜測,聽說天外樓主的劍法也是鬼神莫測,從來是一劍制敵,從沒用過第二劍,但梅家先輩創下的江湖第一名劍世家絕不是浪得虛名,端王一生耿耿於懷沒有見識到的幾種武林絕學,其中就有梅家的‘絕劍七式’。”
西門小橋楞道:“天下武學何其龐雜,就算端王有幸能把所有的武林絕學看過,也不一定能練成啊?”
黃子虛正色道:“端王天縱奇才,有幸見過各門各派的一流武功,也不一定非得練成啊,如果想全部修習,就算十輩子也不能成功,想見識和想練成是不一樣的,對於江湖絕學,端王和唐曉風不同的是,唐曉風想練成蓋世神功,而端王只是想領教其中精妙,能練則練,不能練也無所謂。”
西門小橋道:“這麼看來唐曉風盟主也是愛武成癖,端王如此愛武,不知對我們家的柔雲手有過興趣沒有?”
黃子虛道:“楓林谷武林大會出現的陰風掌、重陽功還有天剛拳,有人詳細圖畫文字記載給端王,你兄長南蕭以柔雲手名聲鵲起,不可能不被端王知曉,這是四種不同的內家功力,都足以驚世駭俗,你們西門家名聲太響,其餘幾種神功曇花一現,下落不明,只是近些日聽說都現身江湖,不知是福是禍?還有一種神功,名叫玄龍功,相傳是歐陽玄龍所創,號稱無敵天下,端王對它也是念念不忘,思之不得,卻無人真正見過,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西門小橋當然不知道什麼玄龍功,略思道:“大哥得端王指點就精通這麼多絕技,小橋自信也有些功夫,剛纔你輕描淡寫的手法揮灑自如間就令我逃脫不掉,我兄長也不一定如你,對於端王的修爲就更令小妹難以想象了。”
黃子虛搖頭笑道:“也不其然,雜和精是兩回事,雜就不能精,精必不雜,學的太多就可能那樣都不精深了,你兄長西門流水對於柔雲手已爐火純青,不會遜色天下任何絕頂高手,愚兄資質愚鈍,知曉不少武學,但不可能學了很多,有一套百鳥朝鳳槍防身足矣,易容術不算什麼,辯氣心法非朝夕之功,剛纔圍困賢妹的手法名叫‘纏絲盤龍手’,卻不怎麼難練習,賢妹想學愚兄傳給你便是,練成後任他武林高手想離開你也是不易。”
西門小橋心中竊喜:“大哥說笑,只要是絕技,練習就非易事,更何況小妹家傳武功都沒有練習的好,怎可以貪圖你的絕技?”
黃子虛笑道:“天下武學本一家,分什麼你和我,有緣人習之,理所應當,賢妹家傳心法柔雲手恰恰和這纏絲盤龍手相輔相成,以柔雲手內力配合我這纏繞手威力更會大增,練習也是事半功倍,賢妹有意,大哥傾力傳授,現在離中秋還有些時日,教會你這套手法,再去錢塘不遲。”
西門小橋算算時間,確實離武林大會尚有時日,也知黃子虛是想和自己多待些日子,江湖中人,有幾個不想多學點功夫呢?有心學黃子虛的纏絲盤龍手,也可對他再多些瞭解,便道:“那就先謝大哥傳藝之情。”
黃子虛大喜道:“如此甚好,賢妹隨愚兄找個僻靜地方,用不了幾日便可成功。”二人到集市買了足夠多日吃的食物和常用品,快馬加鞭出了揚州城,確定無人跟隨,遇到一處破落的山寺,和尚都不知哪裡去了,正是煙雨濛濛,黃子虛說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咱們的嘉靖皇帝崇尚道教,卻苦了這寺廟和尚。”
南北朝時期南朝的宋齊樑陳由於佛法興盛,帝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頗多,其後妃、公主興造寺塔之風尤盛,故南朝寺院林立,如今加上嘉靖尊道抑佛,荒廢了不少,倒是棲身的安靜場所。進入寺廟,裡面雖然滿是荒草,屋內簡單收拾還可以居住,便把馬放在院內自由走動。
等一切完畢,黃子虛便把纏絲盤龍手給西門小橋演示一遍,又把主要心法講述清楚,西門小橋運用柔雲手內力依法施展,果然覺得手法妙不可言,修羅怪手以怪見長,和這纏絲盤龍手精妙不能同日而語。
等手法運用嫺熟,手指始終或抓或點在對方要害穴道處,只需微吐勁力便可制服對方,西門小橋越練越喜,感覺這纏絲盤龍手就是爲自己量身定製創出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