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霄漢講起往事,衆人聽得正唏噓不已,外面傳來嘈雜聲音,出去一看,是魏長雲回來了,馬車上不但有數罈美酒,不少的饅頭煎餅,還有幾隻燉的熟爛的肥雞和山兔,魏長雲招呼大夥兒往下搬,笑着對劉長風等人道:“我藏得美酒還在,是我上次從安徽太平帶過來的,是上好的‘採石酒’,又拐路去遠處農家找點吃的,運氣不錯,不但有雞還有他們剛剛捕獲的山兔子,全都買下了,都沒有好好吃口東西,現在可以大快朵頤了。”言罷大笑。
衆人早已覺得飢腸轆轆,紛紛感謝魏長雲,都是爽快之人,不必拘於小節,隨意吃喝。西門小橋和張聆雨取一些肉和饅頭、煎餅拿給柳生和月公子,劉長風打開一罈酒,衝唐天峰笑道:“今日賢弟就開懷暢飲吧。”
唐天峰正需要有烈酒來抵禦身上的玄冥寒氣,也不客氣,把各個酒罈打開,挨個都嗅了遍,說聲:“好酒,果然是採石名酒。”抱起一罈,鯨吸牛飲起來,不一會把一罈酒喝個精光,魏長雲讚歎:“唐大俠好海量。”衆人都垂涎欲滴,劉長風索性讓幾位鏢師也稍許飲些酒來解解乏。
西門小橋聞着酒香道:“太平的採石酒是當世名酒,先前也很少喝到,酒香濃郁,當飲幾杯?”
張聆雨揶揄道:“酒是好酒,但酒名古怪,採石酒採石酒,難不成是從石頭裡採出來的?”也是逗大家夥兒開心,故意調侃。
張大成聽得認真,搖頭道:“妹妹故意逗我,當我不懂?只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聽說有的酒叫‘女兒紅’‘狀元紅’難道就和女兒狀元有什麼關係嗎?”
西門小橋笑道:“大成哥恰恰說錯了,這‘女兒紅’和‘狀元紅’還真和女兒狀元有關係。”看衆人都好奇,西門小橋又道:“浙江紹興一些大戶人家在孩子剛出生就把上好黃酒埋與地下,等女兒到出嫁或者兒子高中狀元再從地下取出宴請賓朋,這酒就才叫‘女兒紅’或‘狀元紅’了,怎麼能說沒關係呢?”
張聆雨嘻嘻一笑道:“那麼是女兒出嫁就叫‘女兒紅’,狀元及第叫‘狀元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讓妹妹喝到西門姐姐的‘女兒紅’呢?”西門小橋臉一紅道聲:“調皮妹妹。”張大成本來就木訥,自我哂笑幾聲:“我是知道的,故意這麼說的。”
柳生吃點東西,此刻精神有些好轉,緩緩說道:“萬事皆有因果,就算取一個名字也一定有他背後的故事。”看看身邊西門小橋接着說:“酒的名字也一樣。”
西門小橋想起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就是父親懷念和母親生活在那小橋流水的地方給他倆起的名字,想起母親,鼻子不禁一酸。
唐天峰讚許道:“柳生兄弟說的不差,大體如此吧。”
柳生又道:“安徽太平境內有采石磯,據說是李白酒醉去水中捉月淹死之處,酒因此而得名,便喚作採石酒。”
唐天峰等人均是讚歎柳生才氣過人,不僅溫潤如玉,懂的又極多,有其師必有其徒,不愧唐曉風的傳人,無不欽佩,西門小橋心中更是歡喜。
柳生說的興起:“李白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豪邁奔放,真謫仙人也,他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既然如此,面對美酒當開懷暢飲,我怎麼也得痛飲一碗。”
西門小橋佯怒道:“你還是安心調養身體,等傷好了再說。”
衆人酒足飯飽,閒談一會,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天色逐漸暗下來了,四周沒有半點生氣,加上草木蒼蒼,平添幾分陰森詭異氣息,沉沉暮色,悽迷雲霧,遠方突然現出點點火光忽隱忽現,碧磷磷的看來有如鬼火一般。
張霄漢見衆人驚訝狀便笑道:“此地遭受大瘟,冤死的人一定非常多,這是墳頭鬼火,喊冤呢,當年韃靼離開京城後,每到晚上週邊到處都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不足爲奇。”
柳生聞聽接話道:“晉書《博物志》記載,人死後,血積年化爲磷,磷着地及草木如露,略不可見,或有觸者,便有光,就是鬼火的形成。”
唐天峰等人對柳生讚不絕口,博學多才,真是不可多見的奇男子。
西門小橋更是沾沾自喜,慶幸是上天安排認識的柳生,絕不是其他那些尋常污濁男人可比。
王強、張彪兩位鏢師又去找了一些枯木,在院子裡生起火來,以避陰氣,剛用火鐮火石把軟柴引着,只聽“撲”的一下,那些木柴瞬間點燃,火焰直衝上天,約莫丈餘高,把幾人着實下了一跳,驚呼躲開,屋裡屋外的人誰也沒有見過這種狀況,無不面面相覷,那火焰越着越高,張大成不由說了一句“有鬼啊。”西門小橋和張聆雨畢竟姑娘家,急忙返回屋裡。
與此同時,原本寂靜無聲的四周突然有怪音傳來,慢慢由遠至近,如山洪、如猛獸、萬馬奔騰一般,頓時星月無光、陰風習習,衆人心裡閃出一絲寒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魏長雲也是驚訝不已,對衆人說聲:“諸位不要慌,魏某去看看怎麼回事。”
劉長風忙道:“我和你兩個人去吧,多個伴當。”
魏長雲擺擺手:“此地你不熟悉,還是我一個人去的好。”收拾停當,就往外走去。
唐天峰囑咐道:“魏兄可速去速回,多加小心,萬一有事,即可返回。”魏長雲應了一聲,順着怪音過去,轉眼消失在夜幕中。
四周愈加詭異,衆人惶恐不安,等待魏長雲回來。許久,衆人只覺得眼前有人影晃動,來去如風,張大成忽然發現異樣驚道:“爹,咱的馬怎麼了這是?”
劉長風趕忙過去查看,發現剛纔還吃草的馬都一動不動,保持姿勢站立着,有的馬嘴裡還有青草,卻不咀嚼,好像變成木雕一般,劉長風用手摸摸馬的身體和鼻息,呼吸心跳正常,道聲:“奇事,像是被封了穴道,沒有聽說過還有能封住馬穴道的功夫,難道中了邪不成?”
張霄漢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唐天峰面色凝重,低聲和他倆耳語一番。
衆人正驚異間,四周突然火光沖天,五彩煙霧空中彌散,光怪陸離,到處狼哭鬼叫,剎那間,好像換了一副天地,讓人心驚肉跳。
劉長風首當其衝,厲聲斷喝道:“什麼人在此裝神弄鬼?速速現身。”劉長風聲如炸雷,剛說完,忽神情古怪驚呼:“劉某怎會也內力阻滯?”
唐天峰聞言急道:“不要慌,大家都運用功力試試怎樣?”
張霄漢亦是大聲叫道:“我們難道都是中了‘抑功散’?”衆人忙默運功力,果然出現異樣,無不大驚失色,叫苦不迭。
與此同時,遠處飛來一團東西,摔在院中,分明是一個人,早已血肉模糊,看身上服飾佩戴,正是剛纔出去的魏長雲,驚的衆人心驚肉跳。
遠處傳來古怪聲音:“敢犯冥界,殺無赦。”語音直衝衆人腦門,劉長風顧不得害怕,趕緊去查看魏長雲,發現他已經經脈具斷,沒有心跳呼吸,分明是被人活活打死了,劉長風悲從中來,魏長雲與自己情同手足,莫名其妙遭此慘死,都是爲了長風鏢局,忍住悲痛,撥出巨鐵劍道:“管你是妖是怪,血債血償。”
唐天峰大聲叫道:“劉大哥不可衝動,我們中了抑功散毒,萬萬不可動用內力,趕緊守住丹田,他們都是裝神弄鬼,咱們以不變應萬變。”劉長風無奈,和衆人一起盤腿坐下,守住丹田之氣。
一陣鬼哭狼嚎由遠及近,四周火光沖天,十幾個身高過丈,口吐長舌,披頭散髮的鬼怪不停往院裡噴火,極是嚇人。
劉長風等人苦於中了抑功散,不敢強發內力對抗,只能躲閃,那些鬼怪更是有恃無恐,“哇哇”亂叫。
張大成雖然木訥憨傻,但血氣方剛,呆呆看了一會,忍不住喊道:“什麼妖魔鬼怪,爺爺不怕你們。”離得那些鬼怪太遠,便順手撿起院旁坍塌的大石塊猛的扔向羣鬼,張大成力大無窮,石塊約莫都有一二百斤,帶着風聲飛了過去,有鬼怪躲閃不開,被打個正着,慘叫一聲倒了下去,張大成一樂叫道:“果真是裝的鬼。”
張大成接連抓取石塊投擲出去,如石頭雨一般,羣鬼一陣慌亂,紛紛後退,張霄漢對驚訝萬分的唐天峰等人道:“老漢沒有傳授大成內功心法,是他天生神力,抑功散對他不起作用的,就由大成幫咱們擋住這些‘野鬼’,等抑功散藥勁散去就好了。”
院內到處是石塊,張大成聽道爹爹吩咐,興奮不已叫道:“爹,你就瞧好了,有多少鬼我都打的跑他。”
外面安靜一會,忽然又是黑影閃動,繞着張大成轉了一圈,來去如風,張大成“啊”了一聲,手裡還拿着石塊,原地一動不動,張霄漢叫道:“成兒。”張聆雨趕忙起身要過去,唐天峰喊道:“聆雨姑娘小心,這裡太過邪門。”話音剛落,發覺張聆雨亦是一動不動,緊接着一旁的王強、張彪、賀五六、羅瞎子幾位鏢師輕聲“啊”了一下便都相繼不動,黑影飄向近處的月公子,旁邊柳生看的清楚,狠狠瞪着黑影,黑影略有遲疑,月公子拔出手中風雲劍直刺黑影,黑影一閃而退,不知去向,地下灑落幾滴血來,被風雲劍芒刺中,不愧是第一神兵。
張霄漢叫道:“這鬼影用的是點穴手法,只是更快更詭妙,江湖少見而已。”
張大成這時把手中巨石扔在腳下,晃晃腦袋道:“剛纔是誰杵我?弄的我渾身發酸,好不難受。”
唐天峰也看出鬼影用的是極高明的點穴手法,如此罕見的點穴神技居然對張大成不起作用,簡直難以置信。
劉長風忍不住朝着大門外面高聲喝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就不要裝什麼魑魅魍魎了,和劉某來個痛快,是誰殺死了魏兄弟,敢不敢現身出來?”
過了一會兒,院門外黑影又慢慢飄進來,腳不沾地的飄忽間來到院中,身上一件黑色長衣從頭裹到腳,頭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盯着衆人陰森森道:“你們敢入冥界地帶,必死無疑。”
劉長風豈會相信什麼幽冥地帶之說,義憤填膺大怒道:“是你殺了魏兄弟,又把我們的人點了穴道,你就算是閻王老子,今天也得給魏兄弟償命。”掄起鐵劍就砍。
黑影行若鬼魅,劉長風砍他不着,爲魏長雲報仇心切,猛的打出一掌,勁力卻是不足,黑影輕易躲開,怪笑一聲:“你們來到冥界地帶,功力即將散盡,馬上就魂飛魄散,還敢逞強,不怕化爲齏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