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風神情凝重,這些事情他是聽說過得的,便道:“陸巖崖前輩雖然嗜酒如命,逢酒必醉,被人戲稱‘酒鬼’實爲‘酒俠’,俠肝義膽,人所敬仰,只是奇怪當時陸前輩大戰毒龍尊者,丐幫人等怎麼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長老被敵人打傷,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唐天峰道:“師叔死後,我曾去質問過現在的丐幫幫主蘇棄兒,不了了之,我師父異常悲痛,也埋怨師叔平素只練習劍術,不注重內功修爲,以致被毒龍功所傷。”
劉長風奇道:“程前輩和陸前輩同門師兄弟練習的武功還不一樣?”
唐天峰點頭接着說:“師祖開設玄冥門後,傳下玄冥真氣和一套玄冥劍式,按說一內一外相輔相成,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師父專心修煉真氣,師叔苦苦練習劍式。”
劉長風問道:“那賢弟一定是以師父傳授的玄冥真氣爲根基吧?”
唐天峰搖搖頭,沉思片刻道:“不然,我得師父真傳,師叔也傳我劍式,在內力全失後,回去尋師父不着,但有幸遇到了她。”唐天峰說到她時眼神一亮,沉思一會接着說:“她聰慧善良,又溫柔耐心,在她幫助下,唐某信心倍增,從新修煉內力,其間猛然醍醐灌頂,把真氣和劍式合二爲一,悟出玄冥劍氣,後來用此劍氣才破了毒龍功。”
劉長風有心想問唐天峰口中的她是誰,心想唐天峰如果想說自然會和自己說,欲問又止道:“賢弟大戰毒龍尊者天下皆知,玄冥劍氣聲震武林,聽說丐幫幫主沈棄兒對你十分不滿,也有好多當年擁護你師叔的丐幫弟子想以你爲首,推選你做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可有此事?”
唐天峰苦笑一聲:“就算前任丐幫幫主沈布衣在世,對我師叔也得禮敬三分,更不要說他沈棄兒了,念在他還算忠義,能帶領丐幫弟子爲國效力,唐某豈可爲了一己之私讓丐幫分裂,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只要能爲師叔報仇便了心願,當日在漠北大戰毒龍尊者,那天是狂風怒號,黃沙漫地,打的天昏地暗,最後唐某也是僥倖取勝。”眼望北方,彷彿情景再現,其中兇險只有自己知道,嘆了口氣,看了看劉長風又說:“不談這些了,還是說說劉大哥怎麼不在軍營效力,在京城開鏢局了?”
劉長風想象着唐天峰大戰毒龍尊者場景,可惜無人能親眼目睹。也望向遠方星空,回想起自己昔日,徐徐說道:“愚兄當年是胡大帥身邊貼身侍衛,還有一個兄弟名叫叫魏長雲,合稱‘風雲二衛’,胡大帥一心抗倭,但苦於錢糧軍餉被把持兵部的嚴黨剋扣,軍心浮動,當時嚴黨勢力熏天,個個只顧爭權奪利,貪污腐化,不顧國家安危,百姓死活,胡大帥萬般無奈,委曲求全,假意投靠在嚴世蕃門下,這樣纔得到更多糧餉,招兵買馬,抗擊倭寇,後嚴黨垮臺,難免牽扯到大帥,嚴世蕃爲了保住嚴黨成員,以便日後東山再起,提前把大帥和嚴世蕃交往是書信全部送還,要大帥查清銷燬,不敢有遺漏,只要沒有往來書信,就不會有任何證據對大帥不利,這些書信本來由我和魏兄弟去銷燬,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燒燬的書信竟然又被人交給朝廷,我和魏兄弟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劉長風滿是悲愴的又道:“皇帝見到書信當然大怒,連夜派人把大帥抓回京城,可憐大帥半生鐵血抗倭,最後身陷牢獄,百口莫辯,大帥性格剛烈,不甘心受辱,留下絕筆‘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獄中自盡,我和魏長雲等兄弟在京城四處鳴冤,但勢單力薄,有心無力,眼睜睜看着大帥含冤而死,心灰意冷,沒有心思再去殺敵建功了,後偶遇徐大人,同情我等遭遇,在徐大人相助下,開始創建長風鏢局,一來給弟兄們找口飯吃,二來定要查出當日是誰把書信泄露出去的,找到真兇爲大帥報仇。”
唐天峰嘆息道:“胡宗憲大人的冤屈人盡皆知,一心爲國效力落個含冤而死,朝廷,還算什麼朝廷?‘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朝廷又以功臣爲芻狗,可恨。”古時候在拜祀的時候,用草扎一隻狗做祭祀用就叫芻狗,做好以後,在還沒有用來祭祀之前,大家對它都很重視,碰都不敢隨便碰,等到祭祀舉行完畢,就把它扔在一旁,沒人再正眼看它。唐天峰以此來責怪朝廷對功臣的不公平。忽然想到什麼,問道:“既然是你們兩個人保管,會不會是劉大哥說的那個魏長雲……”,
剛說到這,劉長風攔住道:“不可能,我和魏兄弟交情莫逆,終日形影不離,他決計不會做出這等不仁不義的事情,在事情發生後,魏兄弟四處查找線索,一日都不肯留在長風鏢局,他說過:‘不查出真相,死不瞑目。’”
唐天峰點頭道:“善惡終須報,天道好輪迴,胡大帥的冤屈遲早會得到昭雪的。”見劉長風神情憤慨,明白他爲大帥報仇心意決絕,不好再多說,岔話題問道:“那個月公子年紀輕輕內功修爲不弱,內力純正陽和,不像是旁門左道,不知練得什麼內功,究竟什麼來路?爲什麼劉大哥對他十分忌憚?”
劉長風搖搖頭道:“這個月公子什麼來路我也不是清楚,聽大人說是東廠廠公的義子,人稱月公子,這一次長風鏢局替朝廷送鏢,司禮監掌印太監黃倫插手,讓長風鏢局護送月公子和風雲劍,東廠廠公是僅次於黃倫的第二號大太監,其中必有莫大關聯。”司禮監有提督、掌印、秉筆、隨堂等太監,提督太監掌督理皇城內一切禮儀、刑名及管理當差、聽事各役,司禮監素有“第一署”之稱,可以代替皇帝批閱奏摺,權利極大,和內閣分庭抗禮,就是嚴嵩爲內閣首輔時候也不敢得罪司禮監。
唐天峰雖不清楚這些,也知道掌印太監黃倫是皇帝身邊說一不二的人物。劉長風接着道:“這一次朝廷明詔在絕劍山莊召開的武林大會,把象徵武林盟主權利的風雲劍送到絕劍山莊交給梅莊主,想必也是徐大人存心擡舉,便於朝廷舉薦了長風鏢局,本來是鏢局莫大榮幸,但後來感覺不太對勁,長風鏢局包括徐大人可能遭了別人的算計,朝廷最後下旨讓鏢局護送這個月公子到絕劍山莊,若有一點差錯,嚴懲不貸,更讓人離奇的是鏢還未動,江湖上已有傳聞,定是有人放出風聲,月公子居然也故意泄露鏢局行蹤,來李家村路上,我是故意走在最後,把月公子留下的路標全然破壞,這麼多不近情理的事情,會不會是有人再做局?”
唐天峰反問道:“竟然這樣,爲什麼不讓徐大人上奏朝廷,說明真相?”
劉長風搖頭苦笑道:“咱們這個皇帝剛愎自用,又不理朝政,什麼事都由司禮監秉筆太監待批奏章,掌印太監蓋下印章,如果是司禮監黃倫做的局,在嘉靖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就麻煩大了,誰人都知長風鏢局和徐大人的關係,出了事徐大人難逃干係,自是凶多吉少,聖旨已下,唯有小心做事,不敢有半分差錯纔是。”
唐天峰奇道:“這個黃倫位高權重,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和徐大人有什麼過節?”
劉長風道:“徐大人素來謹小慎微,未當首輔前很少與人樹敵,對司禮監黃倫等人禮敬有加,按說不應該有什麼過節,這個也是徐大人想不明白的,徐大人要我務必完成此事,我知道事關重大,才請賢弟遠道前來相助愚兄一臂之力。”
唐天峰點點頭:“會不會和嚴黨餘孽有關?嚴黨死而不僵,司禮監黃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聯手圖謀,徐大人萬萬不敢忽視。”
劉長風想了想道:“聽大人說,司禮監和內閣素來相安無事,和嚴嵩也沒有多少交情,如果司禮監想幫嚴嵩,徐大人是鬥不垮嚴嵩的,其中原委連大人都費解,你我怎麼能看得透呢?現在只能全力保護這個月公子,把他平安送到錢塘,出了紕漏,長風鏢局倒無所謂,如果牽扯到徐大人,我等萬死莫贖啊。”
唐天峰點頭道:“有些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徐大人扭轉乾坤,清除禍國殃民的嚴黨,解救萬民與倒懸,功德無量,我等雖在江湖,也分得清善惡,理應爲徐大人排憂解難,徐大人對劉大哥有知遇之恩,更應肝腦塗地,以報大人。”
劉長風拍手道:“唐兄弟說的極是。”唐天峰還想接着說話,就在這時,遠處人影晃動,踏着枝葉向這裡奔來,不知有多少人,個個輕功了得,唐劉二人暗道“不好”,起身閃在樹後觀看,二人俱是不解,如此小心謹慎,怎麼還會有人跟着來?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神通,對長風鏢局行蹤瞭如指掌呢?
從遠處悄無聲息來了十來個人,都是身穿黑色武士服,面蒙黑布,背後插兩把***,頭髮是倭寇特有的“月代頭”,分明一羣東瀛武士,明顯就是衝着鐵匠鋪來的,快到近前,爲首武士一擡手,衆武士均站立不動,仔細觀察環境,聽從他的號令,東瀛武士本來就身材矮小,爲首武士更是矮子,身體還胖,猛一看像個圓球一般,但其他武士對其十分尊重,料定有過人之處。
劉長風低聲道:“好生奇怪,山東地帶怎麼會有如此衆多的倭寇?朝廷和當地官府怎麼一點都沒有察覺?他們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難道倭寇也爲了風雲劍?也想當武林盟主?”一連串疑問讓劉長風滿是疑惑,時間緊迫,來不及多想。
此時院裡張老漢父子還在鍛造鐵劍,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接住,對於外面來的東瀛武士毫不知曉。
情景險象環生,唐天峰運用“傳音入密術”,無聲無息把聲音傳入屋裡,通知楊橋等人早做準備,劉長風也只看見唐天峰嘴脣微動,忽然唐天峰臉色微變,暗道:“怎麼覺得真氣有些不暢,平生未遇。”
屋內睡覺的人聽到唐天峰警示,慌亂響動,不一會安靜下來,應該是做好準備,也在觀察外面情況。
東瀛武士把院落圍住,爲首的矮胖武士用生硬的中土話喊道:“屋裡長風鏢局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只要你們交出‘重陽功’和風雲劍,你便放我們一條活路。”話語生疏,把話都說反了。
屋裡屋外所有人聽到重陽功,都是一楞,數十年前江湖曾出現過的重陽功,相傳威力無比巨大,只不過曇花一現,並沒有幾個人親眼所見,東瀛武士目的不止是風雲劍,還有傳說中的重陽功,更是讓人奇怪。
張老漢父子三人聞言俱是一愣,卻不慌亂,張老漢沉聲道:“不要分心,繼續。”兒子輪着大錘,女兒拉着風箱,置之度外,專心接起劍來。
等了一會,不見屋裡有任何反應,矮胖武士有些惱怒,又說道:“躲不是辦法,不說話是辦法,如果不交出重陽功和風雲寶劍,我們就先把你們的房子燒了。”東瀛武士把是方法不是方法說的亂七八糟,後兩句還是說的明白。
看見屋裡還是沒有反應,東瀛武士從懷裡拿出黑色的球狀物體,劉長風是認得的,低聲說道:“是倭寇的‘燃火彈’,遇風就着,遇物就炸,很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