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塵道:“西門姑娘有所不知,咱們的陛下爺金丹可能吃多了,身體每況日下,就又做了一次扶乩,這次神仙傳下旨意說今年中秋在絕劍山莊舉行的武林大會不會成功,因爲裕王有逆心,導致朝中妖氣籠罩,陛下爺龍體欠安,不可做太子,陛下如今是猶豫不決,就是等着看長風鏢局和武林大會結局會怎麼樣,嚴黨餘孽和馮隱不但會圍堵長風鏢局,不讓你們完成護鏢,還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擾武林大會成功,讓陛下確信神仙旨意真準確無疑,如果陛下相信了,不光是徐大人要有麻煩,都要危及到裕王,真的那樣便會國本動搖,嚴黨餘孽興風作浪,還不知會把國家搞成什麼樣子。”
劉長風怒道:“朝廷中究竟是什麼人找來的妖道,迷惑聖心,禍亂朝綱。”
花無塵道:“花某這一次進京前聽大人說起過,爲陛下所請來的方士道士都由內廷完成,陛下是用內廷來制衡內閣,又在皇帝身邊,所以司禮監權勢極大,有時候都壓內閣一頭,無論以前的嚴嵩,還是現在的徐大人都對司禮監掌印太監黃倫禮敬有加,道士的選用包括扶乩都是黃倫安排,除他之外沒有人可以操縱,不過後來的黃倫對東廠廠公馮隱言聽計從,現在多方消息證實,很有可能先前藍道行就是馮隱安排,本來是用來算計徐大人,沒料到藍道行明辨善惡,臨陣反擊,馮隱措手不及,迴天無力,導致嚴嵩垮臺,馮隱算是啞巴吃黃連,又不敢聲張,只能混淆真相,藍道行受盡酷刑,臨死只說是神仙旨意,不管他出自何目的,都是條鐵錚錚漢子,後來馮隱又另外安排道士,還想借扶乩扳倒徐大人以及裕王,爲去除陛下疑心,才以長風鏢局和武林大會來印證神仙旨意。”
西門小橋插話道:“現在確定馮隱就是沒有被查處的嚴黨,當年嚴黨擁立景王,和裕王是死對頭,馮隱等嚴黨餘孽當然不想看到裕王做太子,不但用扶乩來對付徐大人,現在又用來對付裕王,真是狗急跳牆,孤注一擲,也不怕重演藍道行的事情。”
花無塵道:“還聽說這馮隱和端王曾經勾三搭四,徐大人對此憂心忡忡,就讓張居正大人親自去見端王,言明利害,聽說是由西門姑娘的父親陪同。”
西門小橋道:“父親命我來相助長風鏢局,說他也有要事在身,原來如此。”衆人暗道:“如果端王存有異心,和馮隱等嚴黨餘孽聯手窺視皇權,這端王府就是龍潭虎穴,張居正大人當然得有人保護,南蕭的父親柔雲手當世奇人,是最佳人選。”
花無塵自顧又道:“我一心想着抓到魏長雲,這狗賊可能感覺到我跟着他,行動詭異,但還是被我發現他和倭寇來往,和他並肩抗倭多年,想不到他最後叛國通倭,居然喪心病狂在鬼鎮下毒,人爲造成瘟疫,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慘絕人寰只是爲了給倭寇做隱秘的巢穴,倭寇來到山東,離北直隸近在咫尺,必有所圖,才趕緊返京密報徐大人,大人才派我和孫溪風前往絕劍山莊,以至後來發生的事情,劉大哥,大家都知道花無塵死於陣前,這多年花某喬裝易容,從沒有以本來面目示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能堂堂正正恢復我花無塵的本來身份。”
劉長風暗道:“慚愧。”自己口口聲聲要爲大帥伸冤,要找到幕後偷盜書信的人,因爲全無頭緒,並沒有付出多少實質的行動,花無塵隱姓埋名,爲大帥,爲軍師,包括爲國做出實實在在的事情,敬重之情油然而生,動情道:“難爲你了我的好兄弟,和你相比大哥實在是汗顏,害大帥慘死獄中,軍師遠離避禍等等都是因爲魏長雲那奸賊,真相明瞭,此仇一定要報。”
話音剛落,張彪尋來,會意劉長風事情辦好,看見花無塵,也是驚愣。劉長風笑道:“隨後和老張你細說,其中一言難盡,都是自己兄弟了,好久沒見着孫神醫了,藉此機會去看看三指聖手,最好能給張老伯診斷診斷損傷的經脈。”
張霄漢搖搖頭道:“老漢的傷微不足道,休息些日子就好了。”
劉長風道:“咱們沒事當有事,去見見他也是好的,索性咱們就一起前往絕劍山莊,先前長風鏢局重任在身,東廠和天魔教都圍追堵截要殺月公子搶奪風雲寶劍,還有什麼重陽功,長風鏢局是‘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現在月公子和寶劍都不在長風鏢局,自然嘛事沒有,大家勞累多日,可以優哉遊哉盡情順路遊玩,路上多耍幾天,繞道也無所謂,只要不誤武林大會日期就行。”幾位鏢師齊聲稱“好”,花無塵也樂意和衆人結伴同行,都是老熟人,一路上也好有個幫襯,張大成樂道:“我想回李家村去看看家行嗎?”劉長風衆人大笑。
西門小橋和張霄漢心如明鏡,劉長風此舉定是唐天峰書信安排,劉長風越是隨意,東廠或天魔教的人更是確定長風鏢局要和唐天峰等人匯合,長風鏢局無論去哪,他們也就會跟着到哪,四處遊蕩,正好把他們引開,給唐天峰等人創造機會,悄無聲息把明月和寶劍平安護送到絕劍山莊。
衆人收拾好兵刃,有說有笑跟隨花無塵去見那三指聖手孫溪風,西門小橋偶爾回頭看到不遠高處一株大柳樹旁涼亭站立一人,身穿青衫,面如冠玉,正臨湖遠眺,側面依稀分辨出,不是柳生還能是誰?
西門小橋心中狂跳,能在這裡見到柳生,看樣子他是安然無恙,多日的擔心頓時化爲烏有,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石頭放了下來,頓時喜上眉梢,腳步輕盈朝着涼亭奔去,劉長風等人不明就裡,詫異的看着。
涼亭上微風習習,四處眺望,大明湖盡收眼底,那柳生還是身穿青袍,一塵不染,只是背上多了一件狹長的皮囊。看着近在咫尺的柳生背影,西門小橋百轉柔腸,輕聲喚道:“柳兄,你讓我找的好苦。”
那人微微一怔,回頭四處看看,似笑非笑衝着西門小橋道:“朋友,你是和我說話嗎?”
西門小橋定睛細看,這人和柳生身材相仿,容貌也是俊秀之極,但哪裡是自己要找的柳生,恍惚之間是認錯人了,西門小橋大囧,那人早明白怎麼回事,笑道:“朋友是在找人吧?認錯人是難免的,你趕緊別處尋找吧,在下還想觀看一會這妙不可言的大明湖美景呢。”
西門小橋忙抱拳道:“那就不打攪閣下賞景了,再會。”言罷轉身離開,走了十來步,心中覺得好笑,回頭又看看那人,不料那人一直在背後望着自己,見西門小橋回頭,頷首微笑,西門小橋不禁羞澀,轉回身來,忍不住又衝那人回眸一笑,隨後匆忙離開。
從涼亭上下來,西門小橋從歡喜到失望,一次次幻想在某個地方不經意間就會看到柳生,現在細細想來,內力全失的柳生被天魔教高手襲擊是凶多吉少,心情冷到冰點,儘量不願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努力清空腦海,去想別的事情,心頭又泛起一股憂愁,真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劉長風見西門小橋失魂落魄模樣,想到柳生奉師命來助長風鏢局,到現在生死未卜,自己只顧高興有了唐天峰下落,卻沒有顧及西門小橋的感受,他二人一個是唐曉風愛徒,一個是柔雲手的千金,算得上是才子佳人,日後必是神仙眷侶,劉長鳳滿臉歉意,和張霄漢幾人低聲商議着,等西門小橋來到近前道:“西門姑娘一定還在心憂柳生公子,接下來我們就去尋找他,不管怎麼說都是爲了長風鏢局,我劉長風也得善始善終,必須找到柳公子。”
“長風鏢局責任重大,豈可因小失大?總鏢頭還是按計劃行事,柳生善者神佑,必定無事,若……”西門小橋苦笑一聲,欲言又止。
劉長風忙道:“西門姑娘若有什麼想法,但講無妨。”
西門小橋想了想道:“總鏢頭如果覺得長風鏢局現在不會遇到什麼強敵的話,我就獨自再去尋找柳生一番,不管能不能找到他,小橋會盡快去和長風鏢局匯合。”
劉長風道:“長風鏢局現在是不會有事的,況且李如鬆少將軍和我們約好共赴錢塘,有李家軍的三眼火銃,遇到什麼樣的敵人也不必擔心的,只不過西門姑娘孤身一人,劉某實在難以放心。”
西門小橋淺笑道:“如是這樣總鏢頭大可放心,我本來是奉父命相助長風鏢局的,豈可讓總鏢頭擔心與我呢?我按原路尋找回去,過幾日便和總鏢頭前去會合。”
劉長風點點頭道:“最近各派高手好漢絡繹不絕前往絕劍山莊,江湖人心,姑娘切不可大意,務必小心則可。”西門小橋點頭應允,和張霄漢幾人一一作別,劉長風又道:“情況瞬息萬變,西門姑娘不必路上找我們,若找到柳生公子,你們可直接到杭州‘天外樓’,長風鏢局先行去的有常金貴等幾位鏢師,會在那提前安排好住處,我們能不能先到,都會提前捎去音訊,咱們天外樓不見不散。”西門小橋牢記在心,辭別衆人而去。
西門小橋掛念柳生心切,租一首小船順着大清河逆河而上,第二日又來到明月受傷的岸邊,挨着水草蘆葦找尋線索,口中不時輕聲喊叫:“柳兄,柳生公子。”四周寂寥無聲,始終無人應答,也沒有找到半點線索,西門小橋暗思:一晃這麼多天過去,柳生如果還在這裡必死無疑,我這不是刻舟求劍嗎?轉念一想:這個地方沒有柳生蹤跡,說明柳生已經離開,離開就意味着他應該還活着。想到這裡,心中歡喜,傳出一陣銀鈴般笑聲,驚飛起一羣野鳥,西門小橋頓覺失態,還好四周無人得見。
大清河河寬雲闊,岸上連綿起伏的野草盛開,天南海北,茫茫人海,柳生會去哪呢?又要到哪才能尋找得到他呢?西門小橋坐在花草之間陷入沉思。
良久,日頭西垂,西門小橋絞盡腦汁想捋出一點頭緒,也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一晃坐了大半天,忽然聞到一股魚肉香氣,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很長時間沒有吃到東西,頓覺又飢又渴,心中納悶,是什麼地方傳來的香味呢?站起身來,透過一人高的野草隱隱約約過來一個人,渾身污濁,步履蹣跚,手上舉着的木棍上插着一條烤的熟透的大鯉魚,香氣正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那人好像早就發現西門小橋,看到她站起來,憨憨笑道:“西門姑娘,是不是肚子餓了?我給你烤的新鮮鯉魚,馬上拿來你吃。”
西門小橋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是柳生出現在面前,馬上飛奔過去,大聲喊道:“你、你怎麼還在這裡?你是從那裡鑽出來的?讓我找的好苦。”撲進他的懷裡,多日的牽掛和委屈再也憋不住,嚶嚶的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