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順河而下,不費吹灰之力飄行了幾十裡遠,再也看不到追趕的天魔武士,唐天峰猛的看到心神恍惚的西門小橋,知道她還心憂柳生,便道:“西門妹子不要心焦,唐大哥會幫你找到柳生公子,唐某還想問問他的師父唐曉風大俠現在何處,日後還要拜訪。”
張聆雨紅着眼睛道:“西門姐姐,還是趕緊去尋一下柳生哥哥吧,若要有個好歹,你豈不要後悔一輩子。”
西門小橋搖搖頭:“唐大哥、聆雨妹妹,你們的心意小橋明白,我分得清大事小情,懂的輕重急緩,現在月公子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關係到徐大人張大人甚至影響到朝局,你說過,吉人自有天相,柳生不會有事。”
程蒼海理解女人的心情:“西門姑娘可以返回去告知劉總鏢頭和張老俠等人,就說我和大哥還有聆雨保護月公子先到濟南府,勿要擔憂,你也好順河岸一路尋找柳公子,如何?”
西門小橋默不作聲,唐天峰道:“如此甚好,一舉兩得,就這麼定了,西門妹子見到劉總鏢頭,就說明月和風雲劍都在唐某身邊,安然無恙,讓他大可放心,若在濟南找不到我們,八月十五前唐某定把這一人一劍絲毫不損送到絕劍山莊,代表長風鏢局交到劍魔梅如血的手中。”明月身受重傷,性命難保,唐天峰不願更多的人爲此擔心,從而都方寸大亂,也於事無補。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西門小橋衝幾人抱拳道:“那就有勞唐大哥、程姐姐和聆雨妹妹,小橋就此回去原話告訴劉總鏢頭,濟南府不見不散。”唐天峰三人點頭,把渡船靠近岸邊,西門小橋趁着落日飛速往回返去。
唐天峰站立船頭,河水從船頭兩邊分開,餘暉灑在挺拔的身軀上,更加顯得偉岸,程蒼海走到他身邊,二人並肩站立,不管前面有多少風險,必定是風雨同舟,患難與共。
順水行船,一日千里,幾人披星戴月,不知不覺在大清河漂流一夜,其間程蒼海數次施展點穴手法,延緩明月體內真氣流蕩過快。漸漸東方泛白,河岸各式建築多了起來,又過一會,遇到早起鄉民,一打聽,果然到了濟南府地界,用不了多久就遠遠望到巍峨的城樓。
又行走一段時間,河岸路上行人漸多,便棄船上岸,張聆雨執意要揹負昏迷中的明月,一個女子揹着一個男子,路上行人無不側目。
好容易遇到一個賣炊餅的攤子,幾人飢腸轆轆,先買點炊餅墊墊飢,唐天峰順口問賣炊餅的人道:“小哥,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這方圓之地有沒有名醫?有一個極重的病人,急需救治。”
賣炊餅的漢子看明月一眼,“哎喲”一聲道:“幾位是外地來的吧?看這位小兄弟着實病的不輕,你可算問對人了,濟南府名醫是不少,但最近來了一位神醫,不論什麼病都是藥到病除,人稱‘活神仙’,又稱‘神仙一把抓’,只要是還喘着氣的都能救活。”
唐天峰和程蒼海相視一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神醫,都是街談巷議,以訛傳訛,保不齊是個江湖騙子在這裡招搖撞騙。
張聆雨聞聽卻喜出望外道:“果真有這樣的神醫,那太好了,好師傅,快告訴我們神醫在哪裡?”
那漢子笑道:“神醫,當然有神醫,只是有點遠,在濟南府城南有一個老早修建非常有名的四門塔,聽說現在神醫就在那附近行醫,昨日還聽去過的人說起,活神仙不但醫術高超,還能飛檐走壁,點水成冰。”
張聆雨對唐天峰道:“唐大俠,程姐姐,咱們就去尋這神醫,也許上天可憐明月,安排神醫在此等我們呢?”
程蒼海搖搖頭,唐天峰想想道:“也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山東是孔孟之鄉,人才濟濟,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濟南府城南有一位人稱‘義薄雲天震八方’的裘千金裘大俠,古道熱腸,如果尋醫不着,咱們就去找裘大俠幫助?”
炊餅漢子忙道:“你們也認識裘大俠,在這濟南府沒有他老人家辦不了的事。”
唐天峰哈哈笑道:“何止認識,我和他多年交情,正要去拜會,小哥能不能幫我們找輛馬車,我這位兄弟不能行走,我多出車錢。”
炊餅漢子聽說唐天峰和裘大俠是知己之交,頓生敬重,恭聲道:“馬車不太好找,但騾子車到處都是,我表哥就有,一樣拉你們去的,車錢好說,是裘大俠的朋友,沒人敢多收一個大子的,幾位稍後,我現在就去叫我表哥。”說完,放下攤子不管,轉身跑走。
程蒼海疑道:“大哥,沒聽說你在濟南府還有至交好友,和什麼裘千金有交往啊?這個裘大俠果真是義薄雲天震八方?”
唐天峰笑笑低聲道:“我只是聽說過這個人而已,極喜聽人奉承,經常施些小恩小惠,沽名釣譽之徒,若我唐某去求他,夠他一輩子吹噓了,他豈能不盡力幫我們。”
過不多時,炊餅漢子果然帶來一輛騾馬車,周圍掛着布幔,應該平日就是用作拉人爲營生,車子收拾的挺乾淨,四個人坐在上面倒也不擠,唐天峰給了炊餅漢子些碎銀子作爲答謝,漢子百般推卻後收下,自去包了一些炊餅放在車上,衆人坐在騾子車,也可休息一路,車把式一聲吆喝,直奔南方跑去。
唐天峰利用車上時間運行玄冥真氣,把一些遊離不定的真氣慢慢聚合起來,假以時日,必可恢復功力。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日以偏西,車把式突然停下車說道:“幾位客官,前面山上不遠就是四門塔,騾車不便上去,只能步行了。”
唐天峰等下車一看,只見眼前出現一片綠竹林,鬱郁蒼蒼!重重疊疊,根根翠竹修直挺拔,直衝雲霄,相對外面的酷熱,竹林下涼爽無比,一股柔和的清風迎面撲來,令人神清氣爽。唐天峰道:“清涼世界、人間仙境,果然是個好去處,竹爲歲寒三友其一,又在花中四君子之中,有‘未出土時先有節,及凌雲處尚虛心’之意,古人曰‘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以竹爲鄰,真是神仙去處。”感慨一番忙詢問路人四門塔的神醫何在,均不知道,只是說前段日子這裡來了一個江湖術士,玩一些小把戲騙人錢財,被人揭穿告官,術士早溜之大吉,唐天峰和程蒼海啞然失笑,雖然早有預料,還是有些失落。
忽然,吹過的竹風中似乎夾帶着若有若無的琴音,閉目細聽,清晰流暢、悠揚委婉,引人入勝,聽得如癡如醉,程蒼海道:“此乃琴曲‘漁樵問答’,必是隱士高人彈奏,遇高人不可失之交臂,或許會對我們有所幫助。”
唐天峰點頭道:“不錯,以琴音知人,絕不是我們凡夫俗子可比,若能得高人指點,也是我們的造化。”又問路人音從何來?路人皆道:“不知何處傳來,曾有好事者入竹林深處尋覓,無果而終,疑爲仙樂。”程蒼海笑而不語,付錢打發騾車回去,張聆雨還是執意揹着明月,四人入得竹林,順着琴音,跟着程蒼海尋路上山。
竹林中更是清涼無比,程蒼海左轉又繞,慢慢的走到竹林深處,那琴音愈發聽得真切,此時琴音有變,“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唐天峰輕聲道:“此曲應該就是那‘高山流水’了吧?”程蒼海回眸一笑道:“這麼多年都不知大哥還識得音律。”
張聆雨初次聞聽到如此美妙的琴音,似乎忘記背上重傷的明月,露出一絲笑容,在這山間竹林從中行走,張聆雨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
又走一會,眼前豁然開朗,程蒼海擡起右手,都停下腳步望向前方,透過煙霧,前面隱約有石桌石凳,有兩人正在對弈,一人觀局,還有一人盤腿而坐,扶手彈琴,彈得正是聽到的高山流水曲。
忽然,琴音一頓,高山流水曲戛然而止,有人微微一笑,有聲音傳來:“絃斷自然是有人來了,來了便是有緣,還不現身過來。”話音親和卻有威嚴,令人不敢抗拒,程蒼海和唐天峰心頭一凜,趕忙恭恭敬敬走到近前。
竹林中石桌周圍是四個老者,撫琴的老者一襲白衣,鶴髮童顏、面色紅潤,五彩輕紗隨風盪漾,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紀;對弈的兩個老者一個身穿青色道袍,面如蒼松,灰髮盤於頭上,插着髮簪,一副仙風道骨;一個着灰色長袍,眉目低垂卻似老態龍鍾,不說到了期頤之年也是鮐背年齡了;旁邊觀棋的身材高大,目光炯炯、精神矍鑠,年紀最輕,也在古稀開外。
唐天峰看到觀棋的那老者,心頭狂跳,怔怔站立,等回過神來,“噗通”跪倒在地叫道:“弟子唐天峰見過師父。”
程蒼海此時早走到撫琴的白眉老者面前,跪伏在地,白眉老者微笑着用手摸摸程蒼海的頭,慈愛的拍了幾下,程蒼海起身立在老者身旁。
那身材高大的老者哈哈大笑餘音不絕道:“原來是峰兒,好啊。”大步走過來拉起唐天峰。
張聆雨看的目瞪口呆,他是唐大俠的師父?那這幾位老者又是什麼人呢?此地如同人間仙境,幾位老者又彷彿世外仙人一般,難道自己在做夢不成?呆呆的發愣。
白眉老者看到張聆雨背上的明月,程蒼海忙低頭輕聲簡略講述一番,白眉老者微微一挑眉,點手叫道:“小姑娘,到我近前來。”
張聆雨如夢初醒,趕忙揹着明月向前,快到近前,張聆雨只覺後背一輕,明月被一股無形力道托起平放在地上。
白眉老者伸出一指搭在明月手腕,又瞧瞧張聆雨的神色,微微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們都累了,道兄有玄妙的丹藥,你吃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那青袍老道笑而不語,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葫蘆,倒出幾枚藥丸,程蒼海分別遞給唐天峰和張聆雨,又給明月喂服,唐天峰看看師父,師父微笑點頭,便和張聆雨都把藥丸吞服,頓覺身體輕盈,睏意漸濃,慢慢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