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略顯猶豫,對於倭寇圍而不殲,就是再等後續大軍,現在就倉促交戰,自己一方也要損失慘重。
西門流水清楚眼下事態微妙,放是不能放掉他們,還得儘量拖延時間,豐臣川吉老奸巨猾,豈會同意,回頭再看看中毒後狼狽不堪的各派人士,真的開打,勝負且不論,各派人士就要傷亡大半,實在不願那樣的事情發生,陷入沉默。
豐臣川吉笑道:“俞將軍現在放我們一馬,對雙方都有好處,我們能全身而退,你們也毫髮無損,兩全其美的事情,若真的開戰,勢必魚死網破,玉石同碎,將軍是明白人,如沒有我們襲擾大明,哪還會有什麼‘俞龍戚虎’的出現?留的我們在,你們就還能得到你們朝廷的重用,日後封侯是遲早的事情,光耀門楣,封妻廕子,彪炳青史,流芳萬世,何樂而不爲?望將軍三思。”
俞大猷氣極反笑道:“你想讓俞某放虎歸山,落個養寇自重的名聲?那樣算什麼名將?更何況俞某是贊同戚將軍的‘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只要能爲國家建功立業,不能封侯,也一樣留下名聲,豈會爲了一己私心做出上對不起朝廷下對不起百姓的事情?”
豐臣川吉趕忙又道:“非也,我豐臣川吉是爲你和戚繼光着想,將軍細想,如果把我們趕盡殺絕,你們的朝廷下一步就該對付你還有戚繼光了吧?你們漢人老話說得好:‘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我們是狡兔,將軍也無非走狗,沒有了兔子,留着狗還有什麼用?”
許清川大怒道:“好你個伶牙俐齒,膽敢挑撥離間我們君臣關係,只要我等忠心伺主,朝廷是會善待有功之人。”
豐臣川吉冷笑道:“自欺欺人,你們漢人皇帝對待功臣卸磨殺驢的事情還少嗎?你們的嘉靖皇帝殺了多少肱股之臣,就是你們的開國皇帝朱重八建國後幾乎把功臣殺個乾淨,不就是覺得他們沒有了用處,只會對皇位構成威脅?大開殺戒,全不念昔日功勞。”
許清川一時語塞,一旁西門流水道:“久聞你豐臣川吉精通漢史,只不過粗枝大葉看個皮毛,誅殺功臣各有原因,往往是他們居功自傲,甚至心生反叛,才遭來殺身之禍,不能一概而論。”
豐臣川吉哈哈一笑問道:“我不和你們辯論,你們漢人裡面有一個‘兵仙’韓信,還有一位大英雄嶽武穆,都落個什麼下場?”
豐臣川吉說的大名鼎鼎兩個人無人不知,對於他們的結局歷來後世唏噓不已,岳飛精忠報國,慘死風波亭,韓信爲大漢朝建立立下不世之功,稱之:“國士無雙”、“功高無二,略不世出”,他率軍出陳倉、定三秦、擒魏、破代、滅趙、降燕、伐齊,直至垓下全殲楚軍,無一敗績,天下莫敢與之相爭,最後冤死在未央宮。
西門流水道:“岳飛是被秦檜陷害,韓信生了叛亂野心,咎由自取。”
豐臣川吉厲聲問道:“秦檜爲相,岳飛爲將,如果沒有皇帝授意,秦檜豈能害死岳飛?韓信在手握重兵時候沒有造反,到了貶爲淮陰侯,沒有兵權了去再反?誰人會信?”說完大聲誦詩一首:“鳥盡良弓勢必藏,千秋青史費評章,區區一飯猶圖報,爭肯爲臣負漢王?”
西門流水剛要說話,唐曉風叫道:“豐臣將軍,他們是再拖延時間,等他們援軍來了就會對我們的處境非常不利,要打便打,拼個魚死網破,總比落在他們手裡強,說不準咱們還能保存一點實力衝出去。”
那少教主點點頭,冷眼掃視羣雄問俞大猷道:“俞將軍,你是想這些羣雄給我們陪葬還是彼此各讓一步呢?天魔教可不能一直等你們商議。”
許清川走到俞大猷和西門流水近前低聲道:“如果倭寇真能和大明達成共識,永世修好,是蒼生之福,首輔徐大人也有此意,先前放走緬甸王后滅花,就是不希望和緬甸結下仇怨,能睦鄰友好,國之幸事。”
俞大猷搖搖頭道:“倭寇不能和韃靼、緬甸共論,倭寇出爾反爾,從不講信義,他們的話如何能信?”
西門流水道:“若現在廝殺起來,兵士死傷慘重不說,羣雄怎麼辦?各派人士在朝廷中效力的大有人在,日後追查此事,小題大做,對將軍和我等絕無益處,如果他們肯寫下降書向大明稱臣,永不再犯,未嘗不可。”
許清川道:“還得把唐曉風和風雲劍交出,倭寇中隱藏的大明叛徒等一併移交我們繩之以法。”
天魔教高手如雲,就這少教主羣雄無人能敵,真要把各派拼個殆盡,天下人的口水還不把人淹死,俞大猷沉思片刻道:“對於倭寇俞某難以相信他們說的話,真能和談成功,須留下豐臣川吉做人質才行。”
西門流水和許清川一怔,豐臣秀吉是倭寇頭目,豈會留下做人質,看着俞大猷堅定的神情,只能點頭同意一試。
俞大猷緊緊握住二人又道:“今日情景不同以往,時間緊迫,又來不及上報徐大人決斷,我就斗膽替朝廷做主,日後若出了事情,二位給本將軍說句公道話即可。”
西門流水和許清川同聲道:“我們三人共同承擔。”便對豐臣川吉提出何談底線。
天魔教衆聞聽無不惱怒,豐臣川吉道:“我還沒有做上東瀛關白,降書稱臣無窮談起,在我們大軍撤退後,風雲劍理當完璧歸趙,廠公大人和我們休慼相關,交給你們,天魔教再無面目示人,實難答應,至於留下我做人質?這個可以答應你們。”
俞大猷三人簡單商議,唐曉風已經廢去功力,眼看也或不了多久,只要能把豐臣川吉留下就是大功一件,點頭同意。
那少教主急對豐臣川吉道:“師兄,你怎麼能如此草率,你若留下,必遭他們毒手,我們的大軍將軍心渙散,土崩瓦解,再無功成之日,既然如此,大不了和他們一拼到底。”轉身對天魔武士道:“全力斬殺中原羣雄,成敗在此一戰。”
雙方頓時劍撥弩張,血戰一觸即發,豐臣川吉出手阻止,衝俞大猷等人又道:“將軍稍等片刻,我來勸說他們。”
俞大猷等人並不想拼的兩敗俱傷,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也攔住手下及羣雄。
豐臣川吉低聲對少教主道:“我已接到密信,師父已經出關了,對我們已有懷疑,以啓程來到中原,或許就在明日就到,所有一切再難以對他隱瞞,你我雖是他的愛徒,把事態搞道這樣不可收拾,師父必然發怒,你我都承擔不起,只能和他們暫時求和,等天魔教衆與大軍平安歸去就容易和師父解釋,日後再圖良策。”
龍本武藏道:“我們欺瞞教主出來,原以爲很容易就能大功告成,沒想到事與願違,中原武林臥虎藏龍,先前實在井底之蛙,太小看他們了。”
豐臣川吉道:“師父再三叮囑我們不能與大明爲敵,若天魔教衆再損失慘重,必然責罰,我們的宏圖大計就化爲泡影了,先穩住師父,等他百年之後,師弟坐上教主,便無顧忌,一人統領天魔教和所有大軍,再來和她們一爭高下。”
少教主冷冷道:“師父昏聵,胸無大志,但內力修爲已然通玄,誰人能熬他百年之後,龍本副教主是知道的,當年師父加入天魔教時,癲狂無常,是天魔武者治好他的病,師父對自己身世忘得一乾二淨,恐怕是被人傷過或者中過劇毒導致神志不清,只記得中原武林的重陽功是寒冰掌的剋星,估計是因爲這個原因不敢來到中原,我已經得到重陽功心法,再無所懼。”語氣冷峻,不知是說不怕中原武林還是不怕師父了。
唐曉風忽然問道:“豐臣將軍,本督主送你的千蟲萬毒膏可曾派上用場?”
豐臣川吉一愣,欲言又止,少教主道:“萬不得已,廠公的毒藥可以一用,師兄切不可優柔寡斷。”豐臣川吉這才點點頭道:“師弟雖然得到重陽功心法,假以時日方能大成,我派親信返回東瀛,在師父出關後飲食中下入了千蟲萬毒膏,只是擔心師父功力深厚,能不能有效尚不一定。”
唐曉風大喜道:“如此甚好,千蟲萬毒膏是中原毒王司馬吟霜精心配製,和虛魂大法有異曲同工之效,不同於百花迷心丸只可迷亂人的心魔,虛魂大法控制的死士猶如死人,九蟲萬毒膏可以讓人看不出半分中毒跡象,神鬼不覺控制住他的心性聽別人指揮,就算見到你們的師父也不必擔心,就會聽信平時最親近的人吩咐,你們師兄弟是天魔教主最親近之人,以後也就只會聽你們的吩咐了,那不死人妖對本督主敵意太深,千蟲萬毒膏是派不上用處,要不然何苦用虛魂大法,被少林禿驢震出了勾魂釘,不受本督主控制,當然,其他人也休想控制住他。”
豐臣川吉和少教主等人聽後滿是歡喜,龍本武藏問道:“既然沒有教主方面顧慮,現在和他們是該戰還是該和呢?”
無論是戰是和都不是他們希望的結果,幾人目目相覷,唐曉風忽然道:“我有一計,天魔教來挑戰整個中原武林,天魔教若敗,任由他們處置,天魔教若勝,就放我們都平安離開,只要他們答應,中原人自恃清高,不會出爾反爾。”
豐臣川吉搖頭道:“不妥,他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人數又多,真打起來我們不一定能穩操勝券,萬一失手,難道就任他處置?”
唐曉風低聲笑道:“和他們混戰是下下之策,可以和他們單挑,五局三勝,只要他們同意與天魔教比試,火銃威力和人數就都不必考慮,現在各大掌門已是廢人,崑崙奇俠和毒龍尊者功力受損,北劍也被震天神掌打成重傷,除了南簫寥寥幾人,其餘都不足爲懼。”
豐臣川吉思索片刻道:“能贏最好,實在不行如能拖延等師父到來,那時候情形就爲之一變,只要師父能聽我們的,還有什麼值得顧忌的呢?”
唐曉風喜道:“俞大猷他們也想拖延時間,是會同意咱們的提議,正中我們下懷。”
天魔少教主點點頭道:“此計甚好,只要他們同意比試,我們贏面極大,我不懼他們中任何人,劍聖也是無敵,宮本上人的天魔訣威力衆所周知。”天魔教衆紛紛點頭贊同,龍本武藏和宮本一郎均是含笑不語,自是非常自信。
唐曉風又道:“比試就不一定非得比武,天魔教中各種絕技數不勝數,久聞武田上人有一珍瓏棋局,無人能夠破解,中原自詡是圍棋發源地,必定有人會不服,亦可穩勝一局。”
旁身材矮小的上人就是武田信元,急道:“只要他們敢來破珍瓏棋局,就是自取其辱。”
天魔少教主對豐臣川吉道:“師兄放心,只要能和他們談成,目前形勢,我保證可以贏下中原武林。”
豐臣川吉拿定主意來到俞大猷等人面前道:“俞將軍、西門大俠,本將軍不願同你們玉石俱焚,原本願意留作人質,化干戈爲玉帛,奈何教中兄弟不服,權衡之下,天魔教願以一教之力與中原武林討教,若天魔教敗了,不要說我留下做人質,就是整個天魔教和我的數萬大軍都交給你們全權處置,若天魔教僥倖勝了,讓我們平安離開即可,如何?”羣雄聞聽,暗道天魔教好大口氣,敢挑戰中原武林,又一想,各派羣雄如今大多行若廢人,能戰之人屈指可數,紛紛交頭接耳,各抒己見。
俞大猷一愣,西門流水早猜出豐臣川吉心意便道:“你們想怎麼比試?願聞其詳,再做決定。”
豐臣川吉便把商議好的比試方式說了一遍,由天魔教出五人提出比試方式,挑戰整個中原羣雄,五局三勝爲贏。
西門流水和俞大猷、許清川等人開始是不同意,豐臣川吉又激將道:“難道中原武林自知不是天魔教敵手,只憑羣毆取勝,若是這樣,再無話說,天魔教誓死血戰到底。”
羣雄均是義憤填膺,東瀛小教如此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被他們嘲笑,中原武林名聲掃地,都齊聲叫嚷要同天魔教一決高下。
西門流水、俞大猷等人與衆人商議,羣雄聲稱不能辱沒自己的威風,讓倭人小看,天外樓主和劉長風扶着梅如血隨慧心禪師來到近前,梅如血道:“梅子雨有梅家劍法底子,我在點化他一二,未免不能和那東瀛劍聖一戰。”
慧心禪師雙手合十道:“將軍若決定和那天魔教比試,老衲不才,願同那天魔少教主一較高下。”
天魔教也就這少教主和劍聖是個硬茬,其他的人倒也不足爲懼,又得知北劍只是暫時離開,尚有西門流水、許清川、俞大猷、度陽關、毒龍尊者、李雪奇等當世高手,豈會輸與天魔教?擔心倭寇出爾反爾、言而無信,豐臣川吉當着天魔教衆立下毒誓,同意他的提議。
俞大猷命人點燃起巨大篝火,把錢塘江畔照的如同白晝,天魔教是東瀛第一大教,與中原武林比試,必是精彩紛呈,引起羣雄一陣轟動,興奮莫名,都忘記自己還是身處險地。李如鬆命李家軍不可鬆懈,嚴密防範天魔教的一舉一動。
等一切準備停當,天魔教首先出來挑戰的就是宮本一郎上人,張霄漢領教過他的天魔訣,便把當日情形對衆人描述一番,羣雄聽到連天剛拳都只能勉強接他一撞,未免心驚肉跳,丐幫幫主沈棄兒搖頭道:“老叫花若功力還在,當以蓮花落會會他的天魔訣。”
毒龍尊者大步向前道:“本尊者的毒龍功也屬剛猛路數,未必接他不住。”說完咳嗽一聲,嘴角滲出血跡,剛纔大戰唐曉風,又全力接天魔少教主一掌,內力損傷嚴重,西門流水忙讓他暫且退後休息,另選他人。
宮本一郎眼見中原羣雄一時無人應戰,得意洋洋,仗着絕技在身,索性賣弄起來,運氣天魔訣,雙腳蹬地,如離弦之箭,再空地四處撞擊地面,每一次撞擊過後碎石飛濺,出現一個個大坑,若是撞到人身手豈不是要骨斷筋折?宮本一郎叫道:“你們中原武林如果沒有人出來接本上人一撞,這第一局可就算你們輸了。”
張大成便要挺身而出,慧心禪師攔住道:“你空有一身蠻力,但外家功夫精要沒有完全領悟,能接得住他一撞,卻不能贏他,也是無功。”一旁西門小橋暗道:“本來用風雲劍可以破了他的天魔訣,可惜寶劍落到龍本武藏手裡。”
俞大猷哈哈大笑,衆人來不及阻攔,走上前去道:“俞某偏不信邪,你也嚐嚐我的鐵砂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