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城外的胡楊林,金色的樹葉被陽光照得光亮亮,襯上如洗的藍天,美得天高地闊。
“這樣就算平淡夫妻了?”馮麗和拓跋燾雖換了素裝,但依舊是車架侍衛隨行。
拓跋燾笑而不語,他要給她的還在後面。
馮麗久居深宮,難得今日能出來,也不再多追問,喜滋滋的輕步向前,秀美身影渾入隨風而起的落葉中,看得身後的拓跋燾如夢似幻,
茅草屋,小石桌,林子深處儼然一處農家小院。
看到這樣一處溫馨田園,馮麗輕奔的腳步陡然而止。
“怎麼這裡會有一戶人家?”馮麗問拓跋燾。
拓跋燾挑了挑眉道:“這裡就是你我的家啊。”
馮麗晃悟,這裡就是他所說的好地方,回頭見草屋嶄新,宅前小院打掃得乾乾淨淨,石桌上的菜色還散着熱氣,想來一切都是他爲她準備的。
“娘子上坐。”拓跋燾滿面春意,擡手示意。
“謝謝官人。”馮麗隨了他的稱呼,拉了他的手坐下。
馮麗爲他斟酒,拓跋燾爲她夾菜。
“不錯。”只有二人的桌子上,馮麗很是放鬆,嚐了口羊肉,沉醉的嘆道:“皇上請的廚子就是不一般。”
拓跋燾不忙動筷,只脈脈的注視着她,又喚了她一次:“希兒。”
馮麗怔了怔。
拓跋燾看出她的緊張,立刻追問:“這乳名可有來處。”
馮麗忙解釋道:“不過是我孃親隨口取的,自打及笄之後就沒人再這麼喚我了。”
“你孃親真會取命,朕很喜歡這個名字,以後朕可以這麼喚你嗎?”拓跋燾拉着她的手笑問,一樣的相貌,一樣的名字。甚至寫出來的字也是那麼的相似,這讓拓跋燾想要更多的瞭解馮麗。
馮麗點頭。
拓跋燾又喚了她一聲希兒,其實他派探子去北燕,只是想要更多的瞭解她,至於她和律祥之間倒底有什麼,他根本不介意。
馮麗點了點頭應了他的呼喚。
“你很喜歡吃肉。”看着馮麗大快朵頤,拓跋燾笑道。
遠離深宮禁院,空氣裡瀰漫着久違的輕鬆,馮麗口含羊肉點頭贊同,繼而道:“我最喜歡粘了芝麻的紅燜羊蹄。”
拓跋燾眉頭又皺了起來。很快換以淺笑問道:“你娘做給你吃的?”
馮麗心下一措,她沒忘記自己的身份,些時她的娘是靖國王的妾室。所以回道:“是王府裡的廚子做的,可好吃了。”
拓跋燾淡淡而笑,舉杯飲了一口酒。
馮麗接過他手中杯子,將剩下的酒飲盡。
拓跋燾端望她飲酒的樣子,末了小丫頭還意猶盡的舔了舔舌頭。
拓跋燾適時的又爲她添上酒。馮麗擡杯而笑道:“男人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女人飲酒嗎?”
“誰告訴你的?”拓跋燾不以爲然道。
“我爹就不喜歡我娘飲酒。”話畢馮麗就輕呷了一口杯中物。
拓跋燾笑用讚賞的目光細睨着馮麗道:“天下男子中,即有忠義如關雲長的,又有狡黠若周公瑾的,更有雄材似漢武帝的,還有委頹像漢獻帝的,怎麼能一言說盡?”
馮麗喜滋滋的眉頭一挑。將飲了一半的酒遞到拓跋燾脣前。
拓跋燾飲下,拉住她擡杯的手道:“你我今日就做對把酒言歡的小夫妻吧,好看的小說:。”
馮麗皺鼻道:“我不小了。”
雖然她在他面前的確很小。
拓跋燾將她擁入懷中,貼着她的臉吻她。
馮麗笑意嫣然的推開他。小聲道:“過去的事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我最愛的也是你。”
拓跋燾頓了頓,繼而將馮麗摟得更緊:“我知道了。”
馮麗撫着他的臉吻他,然後輕聲在他耳邊道:“我給你跳支落葉舞吧。”
隨着淺吟輕唱。馮麗翩然而舞。 她在落葉中袖裾飄飛,把落葉的神姿舞得出神入化。
拓跋燾坐在桌邊靜靜端詳。一雙眼中盡都是她輕盈如葉的姿態, 一向不喜聲色的他竟也癡迷了,挪步走到落葉中將她擁住,任蒼茫的風吹散她香氣,二人在胡楊林中相擁而吻,那一天他們如同一對隱居深山的平常夫妻,在草屋裡纏綿悱惻、衆生顛倒。
*****
鑑於律祥的駙馬身份,拓跋燾傳召平遠公主到漠北奔喪。
靈堂設在漠北城衙,公主未進靈殿就已淚眼婆娑,到了裡殿看到已經燒斂好的梓宮盒,更是大哭失聲。
馮麗到底還是來了,她坐在上座看着平遠時晃然失神,平遠公主不僅相貌平平,朗朗大殿上竟不顧儀態放聲大哭,也不謝拓跋燾皇恩,更不行任何禮儀,只一再的重複着“沒了你我怎麼活?”
本來還帶着悲意的馮麗看到平遠的尋死覓活,不禁冷笑心涼。
馮麗也知道律祥是個好人,當初他成全了她離開昆州的心願, 一路上又百般的照顧,讓她兒在異鄉的她心生溫暖,所以失去過律祥的並不只有平遠一個人,馮麗回想當初他拋下自己,不也和今天拋下平遠一樣嗎?但她馮麗堅強的擦乾淚向前看,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就被送往來了魏國,一路上也從未對誰尋死覓活過。
想不到當初搶走自己丈夫的人竟會如此不堪,馮麗走到她面前,也不扶她,只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哭趴在地上的平遠只顧痛哭,半晌纔想到跪起身向昭儀娘娘行禮。
馮麗冷冷看她狼狽的樣子,本想轉身就走,但想到往日律祥對自己的種種恩情,想到律祥畢竟是爲自己而死,心便軟了幾分,伸手扶起平遠,示意太監賜坐。
“平遠公主聽旨。”還沒等平遠坐定,宗愛就帶着錦書而來。
平遠喪夫,拓跋燾大恩大德的爲她操辦好後事,還傳旨召她回宗族。
看着她三拜九叩的感動樣,馮麗心裡更是冷然,律家無後,平遠是律家萬貫家財的唯一接手人,想他生前費盡心思要發揚祖傳生意,想不到最後竟會被拓跋燾巧妙的收到魏國宗族名下。
轉身看着律祥的梓宮盒,馮麗不禁淚凝於睫,他的英容笑貌還記憶猶新,但他所有的謀算,所有的努力,卻已付諸一空,想來這都不是因爲他對她對了心嗎?
馮麗冷嘆一聲,帶着隨行離開了靈殿,有的東西或許真的只有逃避才能釋懷,卻不想竟在轉身之際頭昏目炫,幸得如意反應快將她扶住才未跌倒。
“皇上,娘娘有喜了。”回來別館,太醫即時便爲她診治,脈才過手,太醫就叩拜道喜。
拓跋燾俊眸一沉,表情甚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