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盛希沒有想到,蹋入希悅軒的人,竟會是丘穆林雅。
丘穆林雅一坐下,就對宇文盛希開門見山的說:“我到這裡來,是想勸你快點向王爺認錯。”
宇文盛希錯愕的看着她。
丘穆林雅看到她的表情,問她:“平心而論,自從你過門之後,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爲難過你吧?”
宇文盛希點了點頭。
“我想告訴你兩點,第一那個安然的心腸比獨孤琪琪好不了多少。第二,你現在認錯,這府中最受寵的依然是你。”
最近的下人比以往更刻薄了,外面爭鬥多少也有所耳聞,而今的安然再不像宇文盛希,她的出身和地位完全可以威脅到丘穆林雅。
宇文盛希知道尚王妃想拉她一起對付安然,但她還是沉默了半晌,緩緩回丘穆林雅道:“王妃高看盛希了,而今的尚王,心中已沒有盛希了。”
丘穆林雅嘆道:“侯門王府中,無論榮華還是功名,都有人與你爭,如若爭輸了,下場會比你現在悲涼十倍,你不爲你自己想,你也要爲你的母親想想。”
看着丘穆林雅離去的背影,宇文盛希卻不爭氣地對心中的吉紅說:“再等等吧,等師兄忘了盛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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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質兵敗,洛陽城破,拓跋語率軍入城,在魏軍的鐵蹄下,這座昔日古都已是一片殘破,看着城中百姓流離失所,拓跋語心中感慨萬千。
東漢王朝遺留下來的南北宮屹立洛陽城中,昔日的天朝皇宮,而今只剩悽殘破舊的宏大架子。拓跋語遠遠看見,心中不由感嘆,如今魏國橫掃四方,但百年之後,千年之後,魏國又將會是怎樣?
來到宮門前,煙紅柳綠跪了一片。爲求不死,城中的官員帶來了所有豪門望族的妙齡女子。
一位漢人官員跪地對拓跋語道:“殿下英明神武,老夫誠心乞求殿下放過這滿城的洛陽百姓。”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沒有回答上的官員,於是官員示意一位身如柳絮,面如靜月的少女上前道:“奴婢是洛陽城防侍郎之女,擅長歌舞詩畫。”
拓跋語看了看馬下的漢家女子,只是輕輕一笑,還是沒有言語。
接着又上來一位細腰豐乳的少女:“奴婢叫妤兒,今年二八,是洛陽城守之女,願侍俸殿下,爲殿下解憂。”
“魏狗!”跪着的女子中,忽然傳來罵聲,馬上的拓跋語低頭望去,看到一紅衣女子站了起來:“踐踏我大宋江山,侮辱我洛陽女子,真是可惡的胡狗!”
拓跋語定睛看着說話的女子,一身織錦華服,華貴雍容,頭上的珠玉花簪,措落有致。杏仁眼眸,纖纖秀臉,是位典型的漢人女子。
女子罵聲一出,所有宋國官員急忙去阻止她。
拓跋語卻示意那些官員別動,他騎在馬上,對紅衣女子道:“宋皇帝荒淫屠靡,以至國力衰弱。是你們的皇帝把你遺棄的!”
女子輕蔑的笑了:“你笑了大宋,你現在不也在對我洛陽女子荒淫嗎?”
拓跋語被她問得笑了,對她道:“大魏一向勤儉治國,本殿下只心儀一個人,也只會對她一個人好!”
拓跋語的話讓所有女子盡都擡頭仰視這位高高在上的英挺男子,他放眼看着整個洛陽,對跪着的人們道:“魏軍向來以仁義行軍,從不濫殺無辜,洛陽百姓大可放心過日子,而你們這些官員,只要歸順魏國的,一律官復原職,協同我魏國重建洛陽。”
語畢,魏國太子帶着一衆將領進了南北宮的宮門,宮門前跪着的煙紅柳綠也只能漸漸散去。
還沒到黎明,拓跋燾的醉意就已散去,他翻身看到躺在一旁的宇文雍儀,揎被起身,知道昨夜又是大夢一場。
“你又要走了嗎?”宇文雍儀也醒了,拉住牀邊人的手。
拓跋燾抽回手,只象徵性的點點頭。
雍儀感到他冷冰冰的迴應,她咬了咬被角,終還是問了出來:“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拓跋燾沒有回答她,頭都不回地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白色錦袍,徑自披上。
看到他放下銀兩,雍儀眼中浸出了淚,她雙肩顫抖,喃喃對他說:“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男人仔細的整理衣冠,始終沒說一句話,穿戴整齊之後,雪似的高大身影走出了宇文雍儀的房間。
雍儀以被掩面,失聲痛哭,他醉時,溫柔若水,他醒了,卻冷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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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至,希悅軒已經寂靜了整整一年。太子大勝的消息和陸安峰的家信,幾乎同時來到了宇文盛希這裡。
舅舅的字跡,如一道夜空閃電,劃破了宇文盛希本已靜如止水的心境。她母親患了頭風,久治不愈,病中的母親很想看看女兒。
宇文盛希再無法將這封信揉成團丟棄,長嘆一口氣,一切彷彿回到了原點,除了拓跋燾,沒有任何人能把她送到母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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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軍的猛烈攻擊下,宋國送來了降書。自此,拓跋語又將魏國疆域拓張到黃河以南,佔據了洛陽之後,魏國儼然已經間鼎中原了。
魏皇親自到十里長亭迎接凱旋的太子。熟悉的宮城王庭,百官依舊俯首讚美,但從異國他鄉遠歸的太子,始終沒有回家的感覺。
“殿下,靜淵別院一切就緒,只等殿下前去洗塵了。”回到東宮,芷蘭爲拓跋語更衣。
拓跋語神情淡然道:“芷蘭,我一路勞頓,這次就不去靜淵別院了。”
所有宮人心中都不禁奇怪,太子每次出征而回,都會帶一衆姬妾到靜淵別院洗塵,而今天,他卻一個人留在寢宮。
待下人走後,拓跋語靠在窗格邊,看着坤泰湖上的斜陽喃喃道:“終於還是趕回來了,至少在你離開京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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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期已到,
究竟宇文盛希心中,真的有他嗎?拓跋燾即期盼又懼怕,但這個問題終還是要去問她。
在希悅軒門前,拓跋燾止住了腳步,他還是猶豫了,於是轉身去了歌坊,一切破碎前,他還想在美夢中沉緬一晚。
再次看到白衣少年,宇文雍儀喜極而笑,今夜,他沒有喝酒。
雍儀爲他撫琴獻歌,一曲終了,少年又一散千金。
雍儀把銀子還與他。
“拿着吧。這是我最後一次到這裡了。”
雍儀落淚,問他:“王爺,是不是您的師妹回到您身邊了?”
顯然,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到我身邊。”拓跋燾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他很快收起無奈,起身長嘆了一口氣,人就離開了歌坊。
老鴇急衝衝地跑進了宇文雍儀的房間問她:“這位公子怎麼了?爲什麼氣沖沖地走了?”
“他是尚王。”
老鴇倒抽了一口涼氣,愣了一會道:“你怎能讓他知道你認得他的身份?照尚王的行事作風,你已招來殺身之禍,你最好還是趕快逃吧!不要連累我們!”
雍儀淡然道:“我走了,你們豈不是更受連累?媽媽放心,我不會牽連到你們的,雍儀累了,讓雍儀一個人靜一靜。”
果然,老鴇出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歌坊就來了兩個神秘的黑衣客,說是要替雍儀贖身。無論老鴇如何拒絕,二人都不管不問,直接進了裡院,衝進了雍儀的房間。
而此時的宇文雍儀,一身素裝懸在了房樑上。那黑衣客見勢狀轉身就走,順手拿走了桌上的花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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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盛希託人向丘穆林雅傳話。
當聽到宇文盛希要向尚王認錯時,丘穆林雅親自來到希悅軒,拉住她的手,祥和的笑道:“姐姐願幫你這個忙,王爺到靜淵別院去了,姐姐這就命人備馬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