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安東都護府副都護陸鴻率領平壤城軍、降軍共計三萬五千,退兵回到平壤。
黃州城中則留下近七千兵馬,由陳三流統領,佔據此城,爲大周及金仁汶留下一個長驅直入新羅的門戶。
至於新羅的一萬多俘虜,也進行了甄選,凡是反對樸仲憂的,統統砍頭!
其他人就地釋放,並且重新組成大軍,以樸仲憂爲帥,出發攻打南面的沙裡院。
就在這之前的一天,原新羅王弟、太府令金仁汶已經在黃州自立稱王,同時向大周朝廷上表稱臣、獻子爲質……
一時之間,新王討伐暴君、解民於倒懸的檄文傳遍新羅,作爲金仁汶舊部的沙裡院守將、從黃州率軍往後退守的那名將軍第一時間宣佈歸順,大開城門迎接新王之師,各地響應之火蜂起,不幾日便連克十餘城!
新羅王聞訊大怒,一面調集大軍勤王,一面下令收縮防線、嚴守漢州一線。
新羅國內原本空虛,兵力捉襟見肘,舊王這一舉措果然收到成效。
十一月廿二,樸仲憂率領大軍勢如破竹攻至漢州時,卻受到了極大的阻力,新王大軍南下的腳步終於放緩,兩軍便在漢州一線僵持下來。
十一月廿九,大周朝廷下詔接受新羅請降,冊封金仁汶爲新羅王、大周柱國大將軍,以新羅爲雞林州大都督府,金仁汶爲都督。
其不滿四歲的兒子則封爲臨海郡公、右驍衛員外大將軍,留在神都沐浴漢化天恩……
這些事情陸鴻都沒再管顧了,他將計策發回了朝廷,並且從黃州撤軍之後,便將平壤城這邊的一應事務交給了賀高全權審理。
他在臨走之前,便趁着將一部分降兵解甲歸田的機會,在平壤城將重新登錄戶籍、分發田畝的工作開了個頭兒。
最早一批享受到政策的,自然就是那些總計一萬八千餘人的降兵……
剩下的將近九千人,全部收編,交給賀高統屬,以解決平壤城分兵黃州城之後兵力空虛的問題。
……
……
時間進入豐慶七年十二月中旬的時候,遼東再次下了一場雪。
不過這次雪勢不大,飄飄灑灑落了個把時辰,連積州城中幾百間新蓋的民房屋頂都沒落滿,便匆匆忙忙地收歇了。
在這一段時間之中,朝廷終於通過決議,將遼東分成十州,其中積利州就改成了責州……
其實別的州名稱都好改,唯獨這個南部重鎮積利州,着實叫人撓了一把頭。
如果按照固有的套路的話,這積利州要麼改成積州,要麼改成利州,但是平壤城已經改成了箕州,箕、積同音,這在行政工作當中可不大方便。
如果改成利州罷,那就更不行了!
大周高祖則天帝的童年就是在南唐山南道的利州度過的,天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因此幾經權衡之下,乾脆就取了積字半邊,改成責州(積字古用繁體爲:積)。
雪霽日出,責州城的衙門裡,幾名州官、縣官今日在新的州衙當中齊聚一堂,開了一個小小的會議。
主持這次會議的不是別人,正是安東實際上的最高長官,我們的陸副都護。
陸鴻在忙完了箕州也就是平壤城的事情之
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南部,視察他最記掛的戶籍田畝問題。
他之所以能夠這麼毅然決然地從箕州抽身,那是因爲他堅信金仁汶遲早要一統新羅!
這是大勢所趨,也是天理使之——得民心者得天下也。
果不其然,就在他剛到責州城的時候,箕州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十一月卅日,趁着朝廷冊封詔書送至前線、軍威大振的時候,樸仲憂率領大軍與敵鋪開陣型,在漢州城下展開了一次大決戰!
三萬大軍與敵四萬人從中午鏖戰至日落時分,雖然樸仲憂大軍士氣正盛,但是新王大軍勞師遠征、舊王守軍以逸待勞。
這種情況使得兩邊各有勝負,兩邊大軍陣勢都是幾散還聚,不過最後樸老將軍究竟技高一籌,六度收攏潰兵,指揮調遣、親臨前線,於幾死之境硬生生將大軍拉回生路,最後將敵一舉擊垮!
這一戰成了新舊王大戰的轉折點,新王得到了橫掃都城以外大部分地區的機會,而舊王在喪失了最後的有生力量之後,不得不全面收縮,困守都城金城……
金仁汶成爲“新羅李世民”已經是無法阻擋的事實了。
不過時間問題畢竟還需要時間去解決,陸鴻估摸着,最後一戰可不好打,戰事很有可能遷延到明年去——畢竟距離過年也就只有二十來天了!
此時陸鴻拉着一大幫子八九品的小官兒,正親切地聊着天,整個暖融融的會議廳中不斷傳來輕鬆愉悅的歡笑之聲。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孔良和溫蒲兩人,在文風最濃厚的原高句麗北部地區搞了個“摸底考試”,並且按照“三級科舉制度”,當場錄取了十多名秀才,立即委任實職!
但是這個數字這對於求賢如渴的安東都護府來說,根本只是杯水車薪。
因此溫蒲在吸取了經驗和教訓之後,再接再厲,又在其餘四部地方上全部搞了這種考試,不過哩,效果不是很理想……
倒不是因爲考試當中出了問題,而是這些考生,雖然受到了北部考生飛速授官的刺激,報考相當踊躍,但是這些考生的水平實在是叫人不敢恭維……
內部地盤最大,人數最多,由於歷代傉薩的配合,服從王教的程度也最高,所以考試的結果還不錯,錄取了三十多人!
其中溫蒲家的大公子溫恭讓因爲水平高出儕輩一大截兒,因此輕取頭名……
至於其他幾個地區,就着實有些難看了:西部錄用三人、南部六人、東部全軍覆沒……
不過結果再是讓人臉面無光,也總算是成功選拔了大幾十數的吏員,並且迅速填充進了各地無數空缺的大窟窿。
而剛剛被陸鴻從業態縣招到責州來的,業態縣縣丞溫恭讓,就是其中一位……
“泉司馬,你倒是說說,當時是怎麼想的,就敢跟着朝廷把高晉真給反了?”陸鴻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地問坐在下面左手頭一位的泉三週。
這泉三週當初是最早響應朱氏商號“策反”的,最後率領業態城的上民,成功將業態城城主高保正給推翻了,爲平海軍在南部站穩腳跟立下了汗馬功勞!
雖然這人在隨後的戰事當中有些兒三心兩意、瞻前顧後的苗頭,不過終究沒做下錯事,念在他有功與朝廷的份上,便從權封了他一個責州司馬
做做。
因此陸鴻便稱呼他爲泉司馬。
這泉三週最近兩個月先是風光無限,緊跟着便陷入了煩惱當中。
他現在雖然做着州司馬,在朝廷州刺史等等一干任命下來之前,又是責州地區暫時的最高長官,整個責州事事都得由他過問,但是他偏偏又是個大字不識的睜眼瞎,哪裡懂得甚麼政務?
因此每天看着各地送來的公文,給他愁得頭髮都掉了不少,還是沒理出個頭緒來……
今天陸副都護來,他難得收拾起心情在旁作陪,此時聽了陸鴻的問話,便笑着說:“說起來慚愧得緊,不怕大夥兒笑話。當日我是有眼不識泰山,搶了咱們副都護的地圖,就因爲大字不識一個,結果被副都護手下那位杜大人給騙了。一張戶部的輿圖,愣說是買賣圖!後來正趕上朱氏商號的人跟我說,朝廷要在遼東開學堂、造醫館,讓我們跟着朝廷幹。當時他孃的一想,我可不就是吃了不識字的虧,才掉進杜大人挖的坑?因此半點沒帶猶豫,就決定跟着朝廷幹,嘿嘿……”
頓時一屋子人又鬨笑了起來,泉三週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左右顧盼,陪着大夥兒傻笑了兩聲。
陸鴻當然知道這話有水分在裡頭,這泉三週可不是個蠢材,當然也有他的野心。
況且自己當日還殺了他的兄弟,那個號稱“殺人王”的傢伙,若說是爲了讀書才響應政變的,那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了。
那泉三週暗地裡察言觀色,見到陸鴻的神情,心中咯噔一聲。
他從來最擔心的就是陸副都護將殺人王那事記在心上,其實他那老哥死都死了,他根本連半點兒報仇的想法都沒有!
但是他自己一心坦蕩蕩,只怕別人心懷芥蒂,況且人家在安東那是一手遮天的權柄,到時候他非但連官兒也沒得做,這條小命能保到幾時還是個問題……
因此泉三週話鋒一轉,又加了一句:“再說了,我跟我那死鬼大哥從小就有仇,我們的父母就是被這畜生親手殺的!這種親人相殘的統治,還有甚麼好留戀的!”
其實泉三週是將陸鴻的氣量瞧得太小了。
陸鴻非但從來沒有想過整治此人,相反的,因爲不打不相識的關係,他還對泉三週這人頗有幾分好感。
此時聽了這番表態,陸鴻當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便笑着道:“你做的很好,說的也不錯。爲百姓開學堂、建醫館、做一切有利於民生的事情,徹底消除過去傉薩的殘暴統治,今後在責州只要將這幾點記在心裡,總能做出成績來!”
他這番話說得在坐諸位官吏連連點頭。
可是有一個人卻苦悶地搖了搖頭,這人正是泉三週!
他見陸副都護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便着緊着解釋:“好教副都護知道,其實下官實在是幹不來責州司馬這個活兒。未免誤了大事,能否請大人給下官安排個別的職位……”
陸鴻聽了一愣,仔細一想,讓泉三週這個睜眼瞎領導一州政務確是不是個辦法,隨即點點頭,說道:“這個是都護府安排上的疏忽,我考慮考慮,給你重新調整個職位。”
泉三週大喜,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多謝副都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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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