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只羨鴛鴦不羨仙
天晴日暖,萋萋芳草隨風搖曳,清澈河水下,斑駁流影中,魚兒搖頭擺尾好不快活。
初夏天氣說熱不熱,舒服到令人心醉,這種天氣闔家到野外遊玩,再合適不過了。
卸去釵環一臉素淨的宋如沐,蹲在溪水邊伸手摸泥螺,月白羅裙散落開來,來回間不免沾染上些許水漬污泥,她也不甚在意,只一個勁將摸到的泥螺往木桶裡扔。
這條小溪裡的泥螺個大肉肥,摸回去放盆子裡養上幾日,用辣椒姜蒜爆炒過後,美味的直叫人恨不得將舌頭一道吞下,可惜孩子們都不吃辣。
身後,不吃辣的小公主皇甫星辰,拿着根細竹竿子攪水玩,桶裡泥螺被她攪得頭暈,她卻笑得咯咯震天響,直喊着“娘,娘……泥螺轉起來了,太好玩了!”。
宋如沐聞言笑着回頭問:“喜歡嗎?”
星辰用力點頭,對着自家孃親嬌滴滴的道:“喜歡喜歡,星辰也要摸泥螺……娘,求求你了!”
“唉~你站那裡別動,娘來扶你……”看小傢伙說完就想下水,宋如沐趕緊將手中泥螺扔進木桶裡,伸出手去握住星辰的手。
星辰年紀小,初次靠近水源難免又是高興又是害怕,她小臉帶笑,一雙小腿偏忍不住抖來抖去,惹得宋如沐噗笑出聲,道:“放心,有娘在這呢……”
“可是,娘又不會游泳,萬一星辰掉進水裡去怎麼辦?還是讓爹爹過來吧。”小星辰顯然不相信自家孃親,還是爹爹給她的安全感高一點。
宋如沐瞪眼,有些無可奈何的笑道:“你爹在教你二哥騎馬呢,過會兒才能過來。不過就算娘不會游泳。可架不住這水淺啊……”
“哦”小星辰探頭看看水的深度,想了想點頭道:“忘記娘是大人了,都怪娘不好,這麼大的人還要爹抱,羞羞臉,害星辰老是忘記您已經是大人了。”
皇甫星辰自小就是個話嘮,偏還記性好。
兩年前的某天。未央宮寢殿中。午睡起身的皇甫天佑,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夢,醒來就抱着宋如沐上下其手。半夢半醒的宋如沐被弄得渾身酥軟情動不已,待兩人衣衫盡褪,正在行那不軌之事時,小星辰大咧咧的撞開了殿門。挑花薄紗簾後,共赴*的兩人險些被嚇死。
小星辰看的不真切。以爲是父皇在欺負母后,當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待皇甫天佑整理好衣衫上前哄勸的時候,她竟然哭着對皇甫天佑央求道:“父皇你不要欺負母后好不好?你撞母后的時候,你沒聽母后都嗯嗯嗯了。好可憐啊……”。
小星辰的話說完,被皇甫天佑一張薄毯蓋起來的宋如沐,想死的心都有了。狠狠瞪一眼笑成一團的皇甫天佑。
皇甫天佑亦是哭笑不得,他想了半晌纔對傷心的小星辰道:“辰兒乖。方纔是你母后做了噩夢,父皇怕你母后害怕……抱抱她呢。”
“真的?”小星辰一邊打嗝一邊抽噎,同時又道:“大人也會害怕嗎?”。
“會的”
面對好奇寶寶,倆夫妻同時點頭,只求小傢伙能饒過他倆。
小星辰饒是饒過了,可自此就將母后列入了自己的陣營,因爲兩人都一樣的膽小,喜歡讓父皇抱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小星辰舊事重提,讓宋如沐的臉瞬間爆紅,打又不捨得打,罵也捨不得罵,只能暗怪不要臉的皇甫天佑非要白日宣淫。
小孩子玩性大,剛開始還記得父母的教導,知道要離水遠遠的,可一旦玩起來,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小星辰戰戰兢兢地下水,玩到最後興起,趁宋如沐一個不備,整個人就踩進水裡逮住一隻想逃的泥螺,宋如沐給她驚出一身冷汗,毫不客氣的一把將小猴子拎上岸來,順手在猴子屁股上狠狠打了兩下。
這廂宋如沐打完後心還疼着,那邊恰好皇甫天佑載着景旭策馬奔來,父子兩人看到小星辰憋着嘴眼淚汪汪,先後跳下馬來,皇甫天佑腿長步大,幾步上前就一把將小星辰抱起來,柔聲哄起來。
小星辰知道自己闖禍了,要哭不哭的把頭埋在皇甫天佑肩窩上,壓低聲音跟皇甫天佑說道:“父皇,母后壞,方纔打星辰呢。”
宋如沐聽的莞爾,小傢伙情急之下,連爹孃的稱呼都忘記了。
“哦?要不要父皇幫星辰打回來啊?”皇甫天佑也聽的莞爾,說是悄悄話,可在場的哪個又聽不到?其實方纔看到星辰溼透的裙子,皇甫天佑就明白了,只不過他還是佯裝不知的問。
小星辰不說話了,安靜了好一會兒,許久之後才爲難的癟嘴道:“不要了吧,是星辰先做錯了事,母后是因爲擔心,纔打星辰的……”
皇甫天佑聞言大笑,他的小星辰嬌氣歸嬌氣,卻最是善解人意,將她孃的心性繼承了七八,真是讓人捧在手裡怕凍着,含在嘴裡又怕化了。
小星辰的嬌憨,令宋如沐與皇甫景旭都笑了起來,尤其是皇甫景旭,更是破天荒的開口道:“星辰好乖。”
皇甫景旭與皇甫星辰就是兩個極端,星辰是話嘮,景旭是悶嘴葫蘆,難得聽他開口說話,皇甫天佑與宋如沐相視而笑。
稍後,皇甫天佑騎馬帶星辰先回去換衣裳,宋如沐則跟十一歲的景旭慢慢往回走。
陽光下,正太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完美如畫,宋如沐笑得開懷,嫁給皇甫天佑二十多年,她收穫了兩個帥炸天的兒子,三個美到令人窒息的女兒,實在是讓她成就感爆棚啊,呵呵,就是不知道留在京城的三個孩子過的如何了?
少年似是發現了自己母親的好心情,清淺一笑直叫天地失色,他伸出手主動握住了母親的手。拉着母親向前走去。
遠遠的,炊煙裊裊直上青天,幾間精緻不失寫意的茅草屋出現在母子倆視線中。
屋前,重新梳洗過的皇甫天佑正負手而立,笑看馬兒悠哉啃食青草。
廊下,祝大總管從鎮上抱回來的小狗,被暖陽曬得昏昏欲睡。
屋中。傳來小星辰的笑鬧聲“萱姑姑。再過一會兒,您就看到星辰摸的泥螺了……有那麼大……”
“你就糊弄姑姑吧,這世上哪有臉盆大的泥螺……”茶語嫁人了。萱玲卻選擇了自梳,一輩子留在宋如沐身邊,幫她打理宮事照顧孩子。
習慣沉默的皇甫景旭,低首看木桶中栗子大小的泥螺。眼中笑意不知不覺間蓄滿。
以前的皇宮生活雖說也很好,可永恆不變的人和景。總會讓人乏味,相比之下,他更喜歡這外面的天地,走不完的路。看不盡的風景。
這日天上飄起了雨絲,還是山底下溪水邊的那幾間茅屋中,宋如沐畫興正濃。她將一副剛畫完的雨中山水圖放至一邊,再次鋪好宣紙。拿起筆來卻又想不好再要畫什麼。
眼中是薄霧繚繞的青山綠水,耳邊是景旭和星辰的讀書聲,皇甫天佑帶着祝大總管出門去了。
起筆落筆一氣呵成,畫中不是山不是水,卻是一位足以攝人魂魄的長髮男子,只見他身子略微向前傾着,右手支着下巴,笑意正濃的眸中有邪惡有肆意,但更多的是不爲人知的寵溺。
“放心,做神仙哪有做人好,我還要與沐兒生生世世走下去……”不其然出現在身後的皇甫天佑,看到畫中情景,知道是他的沐兒又開始多想了,俯身輕攬對畫出神的嬌嬌人兒,終於在宋如沐耳邊吐出了令她一世安心的話語。
只羨鴛鴦不羨仙嗎?
人的貪念無邊,若是真心相愛,又如何滿足於一生一世一雙人。
做人不易,成神更難,故而一個神一個人想要生生世世相愛下去,唯有委屈那個神繼續做凡人了,總不能指望宋如沐成神吧?
我曾經咒你永遠用不了“本尊”這個稱呼,宋如沐回身擁住背後之人,想起自己曾經的孩子氣。
“咒得好……”但願詛咒成真,那他下一世定要早早找到她,不管是騙還是搶,反正絕對不會讓她再多出一個師兄來。
原來神仙也會吃醋,原來一代偉帝皇甫天佑,心底不是沒有遺憾的,他心念着的是陸翊軒能夠與他的沐兒共度那麼多好時光,而他則少陪了她的沐兒十幾年。
永平二十五年,永平帝正式禪位於皇太子皇甫晟,帝后二人輕裝簡行,帶着二皇子與三公主遊遍天下山水,再也沒有回過京都。
孝熹五年,二十歲的二皇子與十五歲的三公主,承太上皇與太后之命回京,二皇子皇甫景旭以景王之身娶樂清候的嫡孫女,三公主皇甫星辰則最終花落陸國公府。
皇子公主大婚,都沒能引回太上皇夫婦,心有牽掛的孝熹帝,在御書房中拿着二弟帶回的家書,一遍遍忘情的看着,許久之後翩然淚下。
天下父母之心皆可昭,自小隨父皇母后遠遊的二弟,婚後沉溺於著書立作,原本就比他人淡薄的性情更爲淡薄,不是沒有緣故的。後其景王親手書寫的,令孝熹帝與三位長公主愛不釋手,這都是他們的父皇母后走過的路啊。
孝熹八年,孝熹帝又接家書,書中命其孝熹帝守孝十天,其他皇子公主皆需守孝一年,孝熹帝誠惶誠恐找來二弟景王,兩人一合計,想來是每隔幾年,父皇母后都要去探望的那位神醫去了。
孝熹十九年,樂清候宋翰與世長辭,享年九十有一,實爲當世罕見高壽。
太上皇親陪太后回京送樂清候,已生華髮的樂清候世子宋念之抱着太后痛哭,直言“父去以後,何以爲家?”,太后聞言傷心欲絕泣,是啊,父親去了,他們曾經簡單而快樂的家就算沒了。
花甲之年的宋如沐,抱着哭似孩童的新樂清候宋念之,忍淚道:“念之不哭,有姐姐在呢!”
同來的孝熹帝心有感觸,是啊,不管父母在哪兒,只要父母活着一日,他們就都還是有家的孩子。
樂清候長眠之後,面對準備再度離開的太上皇與太后二人,孝熹帝攜景王與三位公主,及其諸多皇子皇孫,跪請父母留下,讓他們從此可以承歡膝下。
太上皇與太后考慮良久,最終選擇搬至先帝最愛的溫泉宮中長居,自此不管是孝熹帝還是景王等人,都成了溫泉宮的常客。
正所謂慈愛生歡樂,樂和天地同,永平帝后在他們餘下的歲月裡,一直享受着兒孫繞膝的歡樂,溫泉宮則成了皇子皇孫們的世外桃源。
那裡有他們一生恩愛不疑的老祖宗,那裡有讓他們不用受規矩拘束的規矩。
很多很多年以後,另外一個時空裡,一處普通的農家院子裡,一身乾淨衣衫的清秀童子手拿樹枝在地上寫着什麼,旁邊一臉靈動的女童細細看過之後,“只羨鴛鴦不羨仙”,當即紅着臉對少年“呸”了一口,跺跺腳跑掉了。
童子調戲成功抿嘴偷笑,跑吧跑吧,反正他今生是娶定這丫頭了。
轉世爲人,忘記了前塵後世,一切還需從頭再來。
這一世沒有王侯將相,這一世沒有富貴如雲,他們還會有幸走到一起,繼而相知相守恩愛一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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