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手持拂塵的太監開道,後面跟着打着華蓋和宮扇的宮女,宋清瞳一行人頗有氣勢地開進御花園。
在一片叩拜聲中,宋清瞳在園子正中停住腳步,掃視一眼跪伏在地的人,脣角勾起來,人幾乎到齊了,出乎想象順利,下面就看她怎麼演戲了,總之,今天她一定要把這些沉重的包袱甩出去。
醞釀好情緒,繃着臉訓斥:“朕很遠就聽見這裡大呼小叫,你們也是出身官家,成何體統!”
園子裡越發肅靜,衆人大氣兒都不敢喘。
站在人羣之外的紀雲鶴,挑起眉毛,他剛纔正在御書房裡向女皇覆命,沒說幾句,侍衛進來對女皇耳語一句,他只見女皇眼睛一亮,讓他稍作,自己則匆匆忙忙趕出去,他一時好奇,便自作主張跟在宮女後面。而宮女們以爲皇上默許,皆不敢多言。
宋清瞳並不知道紀雲鶴跟來,此時她的心力全鋪在排雷這項艱鉅的工作中,看一眼跪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朱承恩,“怎麼回事?”
朱承恩見宋清瞳跟自己說話,一時間受寵若驚,連忙答:“皇上,雲御侍撞倒小人,不但不道歉,還打了小人。”
許由然眼珠直轉,能不能吸引女皇的注意,全看此舉,搶言:“不是的,皇上,臣親眼看見是朱良人故意撞的雲御侍。”說着,故意將臉仰起來朝向宋清瞳,然而,在皇宮裡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宋清瞳根本沒注意他,目光看向雲瑾,許由然的心瞬間跌落谷底。
抱着投機心理的不止許由然,人羣裡有幾個人異口同聲指認。
宋清瞳的臉色更加陰沉,“朱良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朱承恩嚇得差點昏過去,好在腦子夠用,辯解道:“皇上,小人冤枉,雲瑾身爲御侍,每次見了小人都不行禮,小人一時氣惱,才撞的他,小人知錯了。”說完,頭磕得跟小雞啄米。
朱承恩的話提醒到宋清瞳,在後宮裡,身居下位而得寵,嚴重的可以招致殺身之禍,這是她的疏忽。很想將雲瑾扶起來,可她來這裡是扮昏君暴君的,明君的段子只能先放放。
“雲御侍果真不守禮法?”
朱承恩連忙接言:“是啊,據說他出身卑賤,窮困潦倒時有幸被皇上發現,帶進宮裡,其實他根本不配伺候皇上。”
宋清瞳危險地眯起眼睛,斥道:“朱良人,你在懷疑朕的眼光?朕不管他是什麼人,誰伺候的朕舒服,朕就用誰。”
衆人跪伏不語,心中皆鄙視,女皇太昏庸了,做她的男人是平生最大的恥辱。雲瑾瞥一眼不遠處,立在宮女身後的紀雲鶴,紀雲鶴則露出沉思之態。
宋清瞳又說:“傳朕的旨意,封雲瑾爲貴君,賜號爲華,取繁華錦繡之意,看誰還敢說他不配伺候朕!”
御花園裡一片譁然,朱承恩頗有些氣急敗壞,“皇上,雲御侍連升兩級於禮法不合,我等不服!”
宋清瞳等的就是這句話,面色又沉了沉,眼睛犀利得幾乎可以殺人,“禮法?你們這羣人圍在這裡難道就有禮法可言?一個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臉蛋吃飯,終日混吃混喝!”
園子裡霎時間一片死寂,宋清瞳似乎聽到磨牙的聲音,但是光磨牙沒人發言不行啊,是不是圈養久了,性子都變軟了?她還得加把勁。
接着鄙夷:“哼!庶子就是庶子,文不成武不就,一輩子一事無成!”
打蛇打七寸,宋清瞳這番話說得太狠了,在場大多數人都是女皇帝登基時,選進來的六品以上官員之子,而且絕大多數是庶出,嫡子捨不得送來,像紀雲鶴這樣根紅苗正的,並不多見。
終於有一個人受不了了,噌地從地上躥起來,橫眉怒道:“誰說庶子無用!若不是皇上強行將我們選進宮裡,我等堂堂男兒大丈夫,用得着圍在這看吵架這種無聊的事嗎?”
此言一出,衆公子不約而同起來附和,一時間頗有羣情激奮的味道。太監扯着嗓子喊:“都住口!你們想造反?”
宋清瞳強忍住笑意,目光看向那名公子,身材魁梧,穿一襲玄青色錦袍,生得鼻直口方,一臉正氣,太監一旁提示:“此人是兵部尚書陸諼第五子,御侍陸飛江。”
宋清瞳暗暗頜首,果然和陸諼有七分相像,而且頗有乃父之風。
臉上卻更加不屑,“哼!你能有什麼用處?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陸飛江此時已經報定必死的決心,高聲道:“如果皇上給臣機會,我陸飛江願意證明給皇上看!只怕皇上不敢!”
衆公子也皆附和着紛紛出言。
宋清瞳心裡都快笑翻了,臉上卻一點不敢顯,憋得着實辛苦,狀似下了很大決心,“朕會怕了你?哼!眼下吏部正好有一次考試,朕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也好讓你們死心!”
此言一出,衆人也不記得謝恩了,全都跳起來歡呼,宋清瞳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以後的事交給林況就行,據她所知,林況唯一的弟弟也在宮裡,想來一定會盡心。
紀雲鶴是悄悄離開御花園的,女皇的作爲越來越令他震撼,籌集物資是迫於無奈,他本想敷衍了事,可是腦海裡總會浮現那張慧黠美麗的笑臉,心裡就覺得不能讓她失望,這三天他幾乎沒閤眼,四處張羅救災物資,當他將記錄物資的厚厚冊子交到她手上時,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他就覺得,這幾天的辛苦沒白費!
而今天,她更讓他大開眼界,也終於明白,原來那晚她留他侍寢是假,令他籌集救災物資纔是真,一想到這,紀雲鶴也說不出是羞還是惱,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